第15章

吉普車在荒涼的戈壁灘上顛簸了幾天幾夜,卷起的黃沙如同一條土黃色的長龍。當視野盡頭終於出現一片被風蝕得奇形怪狀、如同巨人骸骨般的雅丹地貌時,黑瞎子踩下刹車,指着前方一個背風的山坳:“老板,到了!營地就在前面!”

山坳裏,幾頂灰撲撲的帆布帳篷已經支了起來,旁邊停着兩輛同樣風塵仆仆的吉普車。篝火的青煙嫋嫋升起,幾個人影在帳篷間忙碌走動。

黑瞎子剛把車停穩,還沒熄火,其中一頂帳篷的簾子就被掀開了。兩個男人一前一後走了出來。

走在前面的,是個精瘦幹練的男人。皮膚黝黑,眼神銳利得像鷹隼,透着老辣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正是吳三省。

跟在他身後的,是個看起來氣質更沉穩內斂的男人。穿着合體的深色夾克,面容清俊,眼神溫和中帶着洞悉一切的深邃。解連環。

兩人目光如電,瞬間就鎖定了從副駕駛跳下來的張守情。

吳三省的視線在張守情那張過於年輕俊美、與這荒涼粗糲環境格格不入的臉上停頓了一秒,又掃過他那一身嶄新得像是剛從商場櫃台下來、材質卻奇特的工裝,最後落在他那副“老子是來度假”的懶散神態上。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但隨即被完美的笑容掩蓋。

解連環的目光則更深沉些,帶着純粹的好奇和探究,如同在打量一件突然出現在戈壁灘上的稀世古董。

“黑爺!辛苦了!”吳三省笑着迎上來,跟黑瞎子熟稔地拍了拍肩膀,目光卻一直沒離開張守情,“這位……就是張老板?果然……氣度不凡!久仰久仰!”

“張老板,幸會。”解連環也微微頷首,態度不卑不亢,眼神卻像手術刀一樣,試圖剖開張守情表面的懶散。

張守情隨意地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他對這兩個名字有點耳熟,但懶得深究。目光越過他們,落在營地中央那堆跳躍的篝火上,鼻子動了動:“嗯?烤羊肉?香!”

他完全無視了兩人探究的目光和客套話,抬腳就朝着篝火和烤架走去,目標明確——那塊烤得滋滋冒油、香氣四溢的羊腿肉!

吳三省和解連環臉上的笑容同時僵了一下。

旁邊幾個正在整理裝備、或是圍着篝火取暖的夥計,都是吳三省和解連環帶出來的老手,刀口舔血慣了的粗人。看着張守情這副養尊處優、目中無人的大少爺做派,眼神裏都帶上了毫不掩飾的輕視和不屑。

“嘖,哪來的公子哥兒?跑這戈壁灘上玩過家家來了?”

“瞧那身皮,新的都能當鏡子照了!真當是來旅遊的?”

“黑爺這是從哪淘換來的祖宗?別到時候見了粽子嚇得尿褲子,還得咱兄弟去撈人!”

“小聲點!沒看三爺和環爺都陪着小心嗎?指不定是哪個金主的寶貝兒子……”

“金主兒子?我看像小白臉!你看他那張臉……”

低低的議論聲,夾雜着毫不掩飾的嗤笑,在篝火旁響起。聲音不大,但在寂靜的戈壁營地中,卻清晰得刺耳。

張守情仿佛沒聽見,已經自顧自地走到烤架旁,拿起旁邊一把割肉的小刀(動作自然得像拿自己家東西),對着最肥美的一塊羊腿肉就削了下去,薄薄一片,油脂滴落火堆,滋啦作響。他滿意地吹了吹,直接塞進嘴裏,燙得直哈氣,還不忘點評:“嗯!火候不錯!就是鹽淡了點!”

黑瞎子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他剛把車上的裝備卸下來一點,就聽到了那些刺耳的議論。墨鏡後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銳利!他猛地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到那群聚在一起嗤笑的夥計面前!

“都給老子閉嘴!”黑瞎子的聲音不高,卻如同浸了冰碴子,帶着一股子凜冽的殺氣,瞬間壓過了篝火的噼啪聲!

那幾個夥計被他這突如其來的爆發嚇了一跳,下意識地閉上了嘴。

黑瞎子摘下墨鏡,那雙平日裏總帶着點玩世不恭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卻寒光四射,如同淬了毒的刀子,挨個掃過那幾個嚼舌根的夥計。被他目光掃到的人,無不感到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竄上來,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你們他媽算什麼東西?”黑瞎子上前一步,氣勢逼人,“也配在這兒嚼張老板的舌根?嗯?!”

他指着其中一個剛才說得最大聲的絡腮胡漢子:“老六,你他媽去年在滇南墓裏被屍蟞攆得屁滾尿流,誰把你從死人堆裏拖出來的?忘了?!”

又指向另一個:“刀子李!你老婆生孩子難產差點一屍兩命,誰連夜開車送去的醫院?誰墊的醫藥費?!”

他一個個點過去,聲音不大,卻字字如刀,把這些人最狼狽、最不堪的老底都掀了出來。

“張老板是我黑瞎子請來的貴客!是咱們這趟活兒的金主爺!他拔根汗毛都比你們腰粗!”黑瞎子指着張守情,語氣斬釘截鐵,“再讓我聽見一句不幹不淨的屁話,老子親自把你們的舌頭擰下來喂戈壁狼!聽見沒有?!”

幾個夥計被他罵得面紅耳赤,頭都抬不起來,只能唯唯諾諾地點頭:“聽……聽見了,黑爺……”

“知道了黑爺,我們再也不敢了……”

“張老板,對……對不住……”

吳三省和解連環站在一旁,臉色也有些尷尬。吳三省幹咳一聲,打圓場道:“黑爺息怒,手下人不懂事,沒見過世面,冒犯了張老板,我替他們賠個不是。”他轉向張守情,態度更加客氣,“張老板,您大人有大量,別跟這些粗人一般見識。這羊肉您隨便吃,管夠!”

解連環也微微欠身:“張老板,手下人無狀,見笑了。”

張守情慢悠悠地嚼着羊肉,仿佛剛才那場因他而起的沖突與他無關。他咽下嘴裏的肉,才抬眼看了看那幾個噤若寒蟬的夥計,又看了看臉色陰沉的黑瞎子和賠笑的吳三省解連環。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隨手把手裏的小刀丟回烤架旁的工具堆裏,發出“哐當”一聲輕響。然後,他對着黑瞎子,招了招手。

黑瞎子愣了一下,收斂起臉上的怒容,快步走到張守情身邊,微微躬身:“老板?”

張守情沒說話,只是抬手,極其自然地、帶着點安撫意味地,在黑瞎子的肩膀上用力拍了兩下。

啪!啪!

力道不輕,拍得黑瞎子肩膀都微微一沉。

“幹得不錯。”張守情的聲音不高,只有黑瞎子能聽清。碎金色的眼瞳裏帶着一絲真實的贊許和……領情。

黑瞎子只覺得一股熱流瞬間從被拍的肩膀涌向全身!剛才的怒火和不爽瞬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受寵若驚?還有那麼點……詭異的滿足感?他墨鏡後的眼睛都亮了幾分,腰板下意識挺得更直了:“應該的!老板!”

張守情點點頭,不再看他,目光重新投向烤架上滋滋作響的羊肉,仿佛剛才只是隨手拍走了一只蒼蠅。

夜幕降臨,戈壁灘的寒風如同鬼哭狼嚎,刮得帳篷譁譁作響。營地中央的篝火成了唯一的光源和熱源。

吳三省和解連環的帳篷裏,低低的交談聲持續了很久。張守情這個名字,以及黑瞎子那異乎尋常的維護態度,成了他們討論的核心。神秘,強大,深不可測,背景成謎……這些標籤被反復提及。

張守情則早早鑽進了他那頂最寬敞、位置最好的帳篷。黑瞎子親自給他布置的,地上鋪着厚實的防潮墊,中間赫然是那個巨大的、充滿氣的橘紅色充氣睡袋!在昏暗的煤油燈光下,像個巨大的、軟綿綿的蠶蛹,散發着新塑料的微弱氣味,與周圍粗糲的環境形成鮮明對比。

張守情對這種“腐敗”的享受相當滿意。他剛把自己舒舒服服地塞進柔軟溫暖的睡袋裏,帳篷簾子就被掀開一條縫。

黑瞎子探進頭來,臉上帶着點疲憊,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討好:“老板,都安排好了,值夜的哨也布下了。您早點休息?我就睡旁邊那頂小帳篷,有事您喊一聲就行。”

戈壁灘的寒風正猛烈地搖晃着旁邊那頂單薄的小帳篷,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黑瞎子那帳篷的條件,顯然跟張守情這“總統套房”沒法比。

張守情躺在柔軟的氣墊上,半眯着眼,享受着睡袋的包裹感。他側過頭,看了看帳篷外呼嘯的風沙,又看了看黑瞎子那張在煤油燈下顯得有些疲憊、但眼神依舊帶着點精亮(大概是惦記着明天的“導遊費”?)的臉。

想到白天他爲自己出頭,把那幾個夥計罵得狗血淋頭的樣子……

張守情懶洋洋地抬起一只手,拍了拍自己身邊空出來的、足有半張氣墊床那麼大的位置。橘紅色的睡袋表面凹陷下去一塊。

“外頭風大,你那破帳篷吵死了。”他聲音帶着剛躺下的慵懶,語氣卻是不容置疑的命令,“今晚,睡這兒。”

黑瞎子:“!!!”

他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墨鏡都擋不住他眼裏的震驚和……慌亂?!

睡……睡這兒?!

跟這位祖宗……擠一個睡袋?!

還是在這個……充滿了曖昧橘紅色燈光和柔軟氣墊的帳篷裏?!

白天按摩時指尖殘留的、那具完美身體的觸感,混合着此刻帳篷裏暖融融的氣息和睡袋柔軟的視覺沖擊,如同海嘯般猛地沖上黑瞎子的腦海!

噗嗤——!

熟悉的、溫熱的液體,再次不受控制地從他鼻腔裏洶涌而出!

“操!”黑瞎子手忙腳亂地捂住鼻子,甕聲甕氣,狼狽不堪,“老……老板!這不合適!我……我皮糙肉厚!睡外面就行!不……不打擾您休息了!”他語無倫次,轉身就想跑。

“嘖,流什麼鼻血?戈壁灘上火氣這麼大?”張守情嫌棄地皺了皺眉,語氣卻更加強硬,“少廢話!讓你睡就睡!這床夠大,夠軟,比你那破帳篷強一百倍!再磨嘰,扣錢!”

扣錢?!

這兩個字如同定身咒,瞬間讓黑瞎子逃跑的動作僵在原地!他捂着鼻子,指縫裏還滲着血,內心天人交戰:一邊是金主爸爸的命令和柔軟氣墊床的巨大誘惑(以及更深層次的、某種隱秘的悸動),一邊是即將失控的鼻血和可能發生的、無法預料的“事故”……

最終,在“扣錢”的終極威懾和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鬼使神差下,黑瞎子一咬牙一跺腳(主要是跺自己快被凍僵的腳)!

“行……行吧!聽老板的!”他甕聲甕氣,視死如歸般地彎下腰,捂着鼻子,以一種極其別扭、如同上刑場的姿勢,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地……蹭進了那頂溫暖的帳篷,挪到了那張巨大柔軟的橘紅色氣墊床邊。

帳篷簾子在他身後落下,隔絕了外面呼嘯的風沙和……幾道震驚到石化的目光。

營地篝火旁,幾個值夜的夥計,包括剛從吳三省帳篷裏出來透氣的解連環,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黑瞎子捂着鼻子、半推半就地“鑽”進了張老板帳篷的那一幕!

解連環手裏的水壺差點掉在地上,一貫沉穩的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其他夥計更是張大了嘴巴,下巴都快掉到戈壁灘上了!

“我……我操?黑爺他……?”

“進……進去了?跟那小白臉……睡一個帳篷?還……還睡一張床?!”

“這……這他媽什麼情況?!”

“黑爺不是最討厭別人碰他東西嗎?他那墨鏡別人摸一下都跟要命似的!”

“難道……黑爺他……好這口?!”

“噓!小聲點!不要命了?!”

竊竊私語如同瘟疫般在營地裏蔓延開來,伴隨着無數道震驚、探究、曖昧、甚至帶着點驚恐的目光,聚焦在那頂橘紅色的、此刻在寒風中顯得格外“溫暖”的帳篷上。

帳篷裏。

橘紅色的煤油燈光線朦朧。

巨大的充氣睡袋柔軟得如同雲朵。

黑瞎子僵硬地躺在張守情旁邊預留的那半邊“床位”上,身體繃得像塊石頭,鼻子裏還塞着兩團皺巴巴的衛生紙(張守情“施舍”的),大氣都不敢喘。身邊傳來張守情均勻、深沉的呼吸聲,那具充滿力量感的身體散發着源源不斷的熱量,混合着一種幹淨好聞的、類似陽光曬過雪鬆的氣息,霸道地充斥着他的感官。

黑瞎子一動不敢動,感覺自己像個被扔進太上老君煉丹爐裏的孫猴子,渾身燥熱,血液奔流,鼻血似乎又有卷土重來的跡象。他腦子裏一片混亂,只剩下一個念頭在瘋狂刷屏:

媽的……這趟“養老團建”……刺激過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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