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
夠了,足夠我告別了,也確實不會再見面了。
夏祁帆,我只希望在我死後,你能不再那麼恨我。
我回復了消息,和夏祁帆約好了明天見面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我早早起床給自己化妝,讓自己的氣色看起來沒那麼差。
到窄水街時,夏祁帆已經到了,帶着他的整個團隊。
他滿臉不耐煩:“你約在這麼破的地方幹什麼?”
我沒理會他的冷嘲熱諷,走上前提出要求:“能讓你團隊回去嗎?我只想讓你一個人給我拍。”
夏祁帆愣了一下,隨即怒道:“你讓我一個人兼職導演攝像收音?”
“唐詩窈,你把我當什麼,你的狗嗎!”
“只要一台攝像機就可以了。”我輕聲說完,靜靜地看着他。
半晌,夏祁帆暗罵了一句,終是妥協,將其他人都遣散。
只剩下我和他後,他提起攝像機。
“你想從哪裏開始?趕緊拍,早點拍完早點結束!”
我心尖一痛,轉過身去,看向這條窄窄的巷子。
哪怕太陽已經升到半空,但巷子裏面依然昏暗冰冷。
“就從這裏開始。”我說。
“你不是一直想看看我出生的地方嗎?這裏就是我出生的地方。”
“這個城市最邊緣、最貧窮的地方,就是我人生的開始。”
當年我們戀愛時,夏祁帆一直說想去看看我出生的地方,但每次都被我搪塞了過去。
他以爲我對他有所隱瞞,其實我只是自卑而已。
愛會讓人變得自卑,我害怕夏祁帆會嫌棄我的出身,我也不想去回憶幼時的那段痛苦。
夏祁帆手一頓,擰起了眉:“唐詩窈,你什麼意思?”
他眼神銳利,仿佛要將我看穿。
我輕輕扯了扯嘴角:“回憶錄不都是這樣拍的嗎?通過你的鏡頭,通過你的視角,了解我的故事。”
“要是你偶爾能跟我搭幾句話,效果就更好了。”
夏祁帆狠狠一怔。
這種拍攝方式,只出現在過一種類型的回憶錄裏——
亡妻回憶錄。
夏祁帆咬了咬牙:“你在用這種方式故意引起我的注意嗎?”
“我告訴你,我只管拍攝,不會配合你的。”
我壓下眼中黯淡的神色,狀似不在意道:“沒事,那就這樣拍吧。”
我帶着夏祁帆,在他的鏡頭裏,推開了記憶中家的門。
老舊的房門吱呀作響,屋裏一片狼藉。
我沉默地看了很久,才深吸了口氣自嘲地開口:“我媽懷我那年,我爸出軌了。”
“他被一個富豪的女兒看上,於是迅速跟我媽離了婚,拋下我們跟着那人去了北京。”
“後來,我媽一個人生下了我,她帶着我在這個城市裏艱苦地討生活,住最便宜的房子,吃最冷的飯。”
“我那個時候就發誓長大一定會有出息,要帶我媽享福。可我媽沒能等到……”
“你知道的,七歲那年,她離開了我。”說到這裏的時候,我哽了一下,繼續。
“我被警察帶去認屍的時候,她的手裏,還攥着一根棒棒糖。”
我深吸口氣,眼眶又酸又脹。
我知道我的眼睛一定已經紅得不像樣了。
我背過身,故作輕鬆地轉移了話題:“小時候聽我媽講她和我爸的故事時,我就在想,我長大以後一定要找個很愛很愛我的男朋友。”
“貧窮還是富貴都無所謂,只要他愛我,只要他永遠都不拋棄我……”
“貧窮也無所謂?”夏祁帆驟然冰冷地打斷了我。
他放下攝像機,走到我面前。
“既然貧窮無所謂,那你當初爲什麼要決絕地和我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