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銀瀉地,順着半開的窗櫺流淌進來,最終卻被少年離去的背影盡數斂去。
林羨站在原地,許久未動。
夜風穿堂而過,帶來屬於玄霄道宗後山竹林的清冷氣息,吹得她指尖冰涼。她低下頭,看着掌心那只小巧的白玉瓶,瓶身溫潤,仿佛還殘留着另一個人的體溫。
她是個絕對的理性主義者,習慣將一切未知拆解爲可分析的數據。但在謝無咎身上,她第一次感覺自己的處理器有些過載。
他看穿了她用以"作弊"的手段,卻未揭發。
他看穿了她神魂的裂隙,卻送來靈藥。
這不合邏輯。在外門,人人都是競爭者,資源稀缺,各自爲營。這種無端的示好,背後必然隱藏着更深層的圖謀。
【獲取謝無咎信任(0/100),獎勵:記憶錨點*1】
系統冰冷的提示框依舊懸浮在眼前,像一個無聲的嘲諷。信任?對一個剛剛見面、動機不明的危險人物?
林羨扯了扯嘴角,將玉瓶收進袖中。她走到桌邊坐下,沒有立刻服用丹藥,而是嚐試調動識海深處那顆沉睡的"星核"。
一縷極細微的幽藍光芒自她腕骨的朱砂痣中溢出,纏繞上那只白玉瓶。瞬間,無數細密的數據流如瀑布般在她眼前展開:
【物品:九轉凝魂丹(上品)】
【成分解析:無根草、靜心蓮、千年石鍾乳……純度98.7%】
【功效:彌合神魂裂縫,清心安神,無任何毒副作用及神識印記】
數據誠實而冰冷。這是一瓶毫無問題的、價值千金的上品靈藥。
林羨眼底的疑慮更深了。謝無咎此舉,猶如一個高手對弈,開局便走了一步她完全無法預測的棋。他到底想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麼?
她不再多想,將丹藥倒出一粒服下。藥力化作一股暖流,瞬間彌漫四肢百骸,原本因星核反噬而隱隱作痛的識海,如同被溫柔的泉水浸潤,痛苦漸漸平息。
果然是好東西。
林羨閉上眼,靠着椅背,第一次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裏,感受到了一絲疲憊。前世,她的世界由公式、數據和冰冷的金屬構成,簡單純粹。而這裏,人心,比星核的結構要復雜一萬倍。
她原以爲謝無咎的善意就是個例外。
沒想到,真正的驚嚇才剛剛開始。
第二天一早,林羨剛剛洗漱完畢,房門就被敲響了。
"林師妹,有人找你。"站在門外的是同住一院的師姐,臉色古怪。
林羨開門,看到院子裏站着一個小廝打扮的人。
"林姑娘,我家少爺讓我給您送這個。"小廝恭恭敬敬地遞上一個錦盒,"少爺說,姑娘身子弱,這些補品記得按時服用。"
錦盒打開,裏面整整齊齊擺着十幾瓶丹藥。
每一瓶上都貼着小紙條,寫着服用時間和劑量,字跡清秀工整,顯然是精心準備的。
那師姐湊過來一看,倒抽一口冷氣:"天哪!這是…血參丸?還有定神散?這一盒子少說也值幾千靈石吧!"
小廝又從懷裏掏出一張紙:"還有這個,是少爺讓人爲姑娘量身定制的藥膳食譜。"
林羨接過紙條,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各種珍貴藥材的搭配,連早中晚該吃什麼都寫得清清楚楚。
末尾還有一行小字:"身體是修煉的根本,莫要虧待了自己。——謝無咎"
師姐徹底傻眼了:"這這這…這是什麼情況啊?"
林羨同樣懵了。
她來這個世界才幾天?就收到了價值萬金的藥材大禮包?
這踏馬哪是借她沖喜,這分明是把她當親妹妹在養啊!
等小廝走後,師姐立馬拉着林羨到一邊竊竊私語:"林師妹,你老實告訴我,你和謝師兄到底什麼關系?"
"我也不知道啊!"林羨一臉無辜,"我們總共就見過兩次面!"
"兩次面?!"師姐的音調都變了,"那他這是…看上你了?"
林羨沉默。
她雖然是個理工女,但不代表她情商爲零。
這種明目張膽的關照,除了特殊情感,她實在想不出其他解釋。
但問題是,她長這樣:
五官清秀,但稱不上絕色;身材瘦弱,一陣風能吹倒;脾氣冷淡,話少得像個啞巴。
這樣的她,能讓外門第一天才一見鍾情?
"要不…"師姐眼珠子一轉,"你主動去找他問清楚?"
"不用。"林羨搖頭,"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她倒要看看,謝無咎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誰知道,這才是噩夢的開始。
接下來的幾天裏,林羨過上了玄霄道宗外門弟子最標準的生活。
卯時聞雞起舞,去傳道坪聽講一些基礎的吐納心法。對她而言,這些玄之又玄的理論遠不如解析一份物質的光譜數據來得有趣。但她依舊聽得認真,將所有信息記錄、歸檔,試圖建立一個屬於自己的"修真世界數據庫"。
其餘的時間,便是做些雜役,譬如打理藥圃、清掃山道。
但她發現,自己的日常完全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早上去傳道坪的路上,總有個小廝等在半路,恭敬地遞上一壺溫熱的蜂蜜水:"少爺說,晨起喝些甜水,有助於凝神。"
中午在食堂用餐,總有人提前給她留好位置,桌上擺着精心搭配的膳食:"少爺說,姑娘體弱,不可食用寒涼之物。"
晚上回到住處,桌上總是多了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發光的夜明珠、會唱歌的千裏鈴、能驅蟲的香囊。
每樣都附着紙條:"山中夜涼,早些休息。"
"修煉辛苦,聽些音樂放鬆。"
"藥圃多蟲,記得防護。"
林羨感覺自己快瘋了。
她明明只是想低調過日子,怎麼就被人當成了需要精心呵護的花朵?
更要命的是,其他弟子看她的眼神越來越奇怪。
嫉妒、羨慕、不解、憤怒…各種情緒混雜在一起,讓她如芒在背。
"憑什麼啊?"有人在她身後不滿地嘀咕,"她一個新來的,憑什麼被謝師兄這麼關照?"
"就是!我們在外門摸爬滾打這麼多年,連謝師兄的面都沒見過幾次!"
"說不定是走了什麼歪門邪道…"
林羨裝作沒聽到,但心裏的火氣蹭蹭上漲。
她來這個世界是爲了修煉變強的,不是來當什麼被包養的金絲雀!
終於,在第五天的時候,林羨忍無可忍了。
這天晚上,她直接堵在了謝無咎的住處門口。
謝無咎的住處在外門的最高處,是一座獨立的小院。院子裏種着一棵梧桐樹,此時正值深秋,葉子黃得像金子,在月光下閃閃發亮。
林羨在門口站了兩個時辰,腳都麻了,才看到一道白色身影從山下走上來。
謝無咎遠遠看到她,似乎愣了一下,然後加快了腳步。
"你怎麼在這裏?"他走到她面前,眉頭微蹙,"外面風大,進屋說話。"
"不用了。"林羨冷着臉,"我就想問你一個問題。"
謝無咎停下腳步,眼神有些詫異。
"你到底想要什麼?"林羨直視着他,"別跟我說什麼借我沖喜,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你這樣莫名其妙地對我好,圖什麼?"
謝無咎沉默了一會兒。
然後,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奇怪,帶着一種林羨看不懂的復雜情緒。
"你猜。"他說。
林羨氣笑了:"我猜你個鬼!你能不能說人話?"
"那你想聽人話?"謝無咎眼尾的朱砂痣在月光下紅得滲人,"我覺得你很有趣,想要接近你。這個理由,夠人話嗎?"
林羨被堵得啞口無言。
她本來準備了一大堆反駁的話,什麼"我們不合適"、"你這樣會給我帶來麻煩"、"請你自重"之類的。
結果人家直接來了個大實話,反倒讓她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了。
"你…"她張了張嘴,"你覺得我有趣?哪裏有趣?"
"到處都有趣。"謝無咎認真地看着她,"比如,你明明很聰明,卻裝作平平無奇;你明明有秘密,卻假裝毫無保留;你明明在害怕什麼,卻偏要表現得無所畏懼。"
林羨心頭一跳。
這人的觀察力也太敏銳了吧?
"還有,"謝無咎繼續說,"你看我的眼神。"
"我看你的眼神怎麼了?"
"別人看我,要麼是敬畏,要麼是仰慕,要麼是恐懼。"謝無咎笑了笑,"只有你,看我像在看一道解不出來的數學題。"
林羨:"……"
這個比喻也太精準了吧?!
"所以,"謝無咎總結道,"我對你好奇,想要了解你。僅此而已。"
林羨深吸一口氣:"那你能不能換個了解方式?你這樣搞得我壓力很大!"
"那你希望我怎麼做?"
"正常一點!"林羨急了,"別再讓人給我送東西了,別再安排我的日常了,更別再讓其他人用那種眼神看我了!"
謝無咎點點頭:"好。"
"好?"林羨懷疑自己聽錯了,"就這麼簡單?"
"嗯。"謝無咎推開院門,"不過,作爲交換,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以後有什麼困難,第一個想到的人必須是我。"
林羨想都沒想就拒絕:"不可能!"
"那我繼續送東西。"謝無咎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你…!"林羨氣得想打人,"你這是威脅!"
"我這叫交換。"謝無咎糾正她,"公平合理。"
林羨咬牙切齒地盯着他,最後妥協:"好吧,但是只限於修煉上的困難!"
"成交。"謝無咎伸出手,"擊掌爲誓?"
林羨猶豫了一下,還是伸出手和他擊了一掌。
謝無咎的手很溫暖,掌心有修煉劍法留下的繭子。這一掌擊下去,林羨忽然有種自己被套路了的感覺。
"那我先走了。"她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謝無咎叫住她,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瓶子,"這個你拿着。"
林羨看着那熟悉的白玉瓶,眼角直抽:"你不是說不送了嗎?"
"這不是送。"謝無咎一本正經地說,"這是預付款。以後你有困難找我,我提前給你報酬。"
"……你怎麼這麼不要臉?"
"多謝誇獎。"
林羨徹底無語,接過瓶子轉身就走。
身後傳來謝無咎的聲音:"路上小心。"
然而,林羨以爲這事就這麼結束了。
她太天真了。
第二天,謝無咎確實沒有再讓人給她送東西。
但是,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他開始到處出現在她面前。
林羨去傳道坪聽課,一抬頭就看到謝無咎坐在不遠處,正專心致志地看着台上的長老講課。
林羨去藥圃幹活,轉個身就看到謝無咎蹲在一旁,認真地除草。
林羨去食堂吃飯,一進門就看到謝無咎端着碗,正在和其他弟子有說有笑地聊天。
最過分的是,他竟然還主動和其他人搭話,完全沒有傳說中的高冷孤僻。
"謝師兄今天怎麼這麼…平易近人?"有弟子小聲議論。
"是啊,以前想和他說句話都難得要死。"
"你們看,他竟然在笑!還是那種很溫和的笑!"
林羨聽着這些議論,只覺得一陣毛骨悚然。
這貨不會是被什麼東西附身了吧?
她偷偷觀察了幾天,發現謝無咎確實變了。
以前的他冷漠疏離,像一座高不可攀的雪山。
現在的他溫和親切,像鄰家大哥哥一樣和藹可親。
但是!
這種改變只在有其他人在場的時候才會出現!
每當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謝無咎立馬就會恢復本性,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她是什麼有趣的實驗品。
這讓林羨更加毛骨悚然了。
一個能夠隨時切換人格的人,比一個單純的冷漠高手要可怕得多。
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惹到了什麼不該惹的存在。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深入調查,月考就來了。
這天,管事長老忽然召集所有外門弟子於演武場集合,宣布了本月的考核內容。
"本月月考,入萬蛇窟,取碧火靈晶。窟內妖蛇遍布,劇毒無比,生死自負。"長老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爲考察爾等協作能力,此次考核,三人一組,以抽籤定之。"
話音剛落,人群頓時一片譁然。
"萬蛇窟?那不是九死一生的地方嗎?"
"三人一組?要是抽到林羨那種靠耍小聰明進來的拖油瓶,豈不是死定了!"
林羨站在人群邊緣,面色平靜。危險,也意味着機遇。她正需要一個機會,測試星核的實戰解析能力。
但她也聽到了那些針對自己的議論。
"拖油瓶"這個詞,讓她心裏有些不爽。
抽籤的木箱被抬了上來,裏面是數千根雕刻着名字的木籤。弟子們蜂擁而上,都想搶先爲自己抽兩個靠譜的隊友。場面一度混亂不堪。
林羨不急不躁,等大部分人都抽完,才緩步上前。
她正要伸手去抽籤,忽然感覺到身後傳來一陣騷動。
"謝師兄來了!"
"天哪,謝師兄也要參加月考嗎?"
"不對啊,以謝師兄的實力,早就可以申請內門考核了,爲什麼還要參加外門的月考?"
林羨回頭一看,果然看到謝無咎正朝這邊走來。
他今天穿着一身月白道袍,手裏拿着一把劍,整個人看起來英俊得不可方物。
走到哪裏,哪裏就會自動讓出一條路,仿佛他身周有某種無形的威壓。
林羨心裏咯噔一下。
這家夥該不會是專門爲了她才來參加月考的吧?
她趕緊轉過身,將手伸向籤筒,指尖觸到一根冰涼的木籤。
就在此時,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從斜刺裏伸出,快如閃電,在她之前握住了那根木籤,將其抽出。
人群的喧囂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只手的主人身上。
來人一襲月白道袍,身形修長挺拔,墨發僅用一根簡單的木簪束起。他倚着演武場邊的古鬆,神情慵懶,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正是謝無咎。
他無視了全場死一般的寂靜,徑直朝林羨走來。他晃了晃手裏那根屬於她的名籤,又從自己袖中拿出另一根,上面清晰地刻着"謝無咎"三個字。
然後,在數千道或震驚、或嫉妒、或不可思議的目光中,他不知從哪兒摸出一根紅線,慢條斯理地將兩根名籤死死綁在了一起。
林羨腦子裏一片空白。
這貨在幹什麼?!
他這是要當着所有人的面宣告主權嗎?!
"謝師兄?!"有弟子忍不住出聲,"您這是…?"
謝無咎頭也不抬,專心致志地打着結。
那根紅線在他手中翻轉跳躍,很快就將兩根名籤牢牢綁定。
綁完後,他還仔細檢查了一下,確保結實耐用。
做完這一切,他才抬起眼,看向面前微微蹙眉的林羨,唇角勾起一抹漫不經心的笑意,甚至還帶着幾分理所當然的懶散。
"我運氣差,"他說,"借你沖喜。"
周圍瞬間響起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
沖喜?這是何等親昵曖昧的說法!更何況,以謝無咎的實力,他需要和誰組隊?又何須沖喜?
這分明是毫不掩飾的偏袒和宣告。
林羨的CPU再次感受到了即將宕機的風險。她看着眼前少年那雙漆黑的眼眸,裏面映着自己小小的、寫滿錯愕的倒影。他眼尾那顆朱砂痣,在日光下,紅得驚心動魄。
她張了張口,想說點符合自己冷靜人設的話,比如"我們不熟",或者"我不需要"。
可話到嘴邊,卻只剩下沉默。
因爲她識海中,那冰冷的系統界面上,代表着謝無咎信任度的數字,悄然跳動了一下。
【獲取謝無咎信任(1/100)】
"還差一個人。"謝無咎像是完全沒注意到周圍異樣的氣氛,自顧自地說,"誰願意和我們組隊?"
話音剛落,現場瞬間炸鍋了。
"我!我願意!"
"謝師兄選我!"
"我修爲雖然不高,但絕對聽話!"
數百名弟子同時舉手,爭相恐後地喊着。能和謝無咎組隊,那簡直是天大的機緣!
然而謝無咎卻視若無睹。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掃視了一圈,最後落在一個角落裏。
"你。"他指着那個方向,"過來。"
衆人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都愣住了。
被他選中的,是一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男弟子。修爲不高,長相平凡,存在感極低,平時在外門幾乎沒什麼名氣。
那弟子自己都懵了,顫顫巍巍地指着自己:"我…我嗎?"
"對,就是你。"謝無咎點頭,"叫什麼名字?"
"回…回師兄,弟子孟輕舟。"
"好,那就這樣定了。"謝無咎將綁着紅線的名籤遞給管事長老,"我們這組,就這三個人。"
長老接過名籤,看了看,點頭記錄下來。
整個過程中,謝無咎自始至終沒有征求過林羨的意見。
林羨在心裏瘋狂吐槽:我還在這兒呢!你們能不能問問我的想法?!
但表面上,她依然保持着冷靜的表情,仿佛這一切都與她無關。
"組隊完畢,明日卯時出發。"長老宣布完畢,揮袖離去。
人群逐漸散開,但議論聲卻越來越大。
"謝師兄這是什麼意思?"
"他爲什麼要選林羨?還有那個孟輕舟?"
"我覺得不對勁…謝師兄平時都是獨來獨往的,這次怎麼主動組隊?"
林羨聽着這些議論,心情復雜。
她現在基本可以確定,謝無咎確實是沖着她來的。
但問題是,她完全搞不懂他的真實目的。
"林師妹。"孟輕舟怯怯地走過來,"明天…明天咱們一起去萬蛇窟嗎?"
林羨看了看這個被謝無咎隨手選中的倒黴蛋,點了點頭:"嗯。"
"那…那我先去準備準備。"孟輕舟說完就要離開。
"等等。"林羨叫住他,"你知道謝無咎爲什麼選你嗎?"
孟輕舟搖搖頭,臉上寫滿了困惑:"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個普通的外門弟子,連練氣三層都沒到。謝師兄選我,肯定不是因爲我的實力。"
"那你覺得是因爲什麼?"
"我…我真的不知道。"孟輕舟想了想,"也許是因爲我比較老實?不會給他們添麻煩?"
林羨沉默了一下。
也許,謝無咎選擇孟輕舟,就是因爲他夠弱、夠無害。
這樣的隊友,不會威脅到他,也不會影響他的計劃。
換句話說,在謝無咎眼裏,孟輕舟就是個可有可無的背景板。
真正重要的,只有她林羨一個人。
想到這裏,林羨心裏涌起一陣莫名的煩躁。
她不喜歡被人當成獵物。
更不喜歡被人操控。
"孟師兄。"她忽然開口,"明天進萬蛇窟,你跟着我,別跟着謝無咎。"
"啊?"孟輕舟一愣,"爲什麼?"
"因爲…"林羨想了想,"跟着我更安全。"
這話她自己都不信,但她就是想惡心一下謝無咎。
既然他要把人當棋子,那她就要讓他的棋子不聽話。
孟輕舟雖然困惑,但還是點了點頭:"好…好的。"
林羨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離開。
身後,一雙漆黑的眼眸靜靜地看着她遠去的背影。
謝無咎站在古鬆下,嘴角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
有趣。
真的很有趣。
這個小丫頭,比他想象的還要有意思。
他原本以爲,林羨會因爲他的強勢而妥協,乖乖地按照他的安排行事。
沒想到,她竟然敢反抗。
而且,還選擇了一個最巧妙的反抗方式。
她沒有直接拒絕和他組隊,因爲那樣會顯得她無理取鬧。
她也沒有當面質疑他的決定,因爲那樣會讓她陷入被動。
她選擇了收買孟輕舟。
這一招看似溫和,實則陰險。
如果孟輕舟真的聽她的話,那謝無咎的計劃就會受到影響。
如果孟輕舟不聽她的話,那她就能看出謝無咎事先做了什麼安排。
無論哪種結果,對她都有利。
"聰明。"謝無咎輕笑一聲,轉身離開。
他越來越期待明天的萬蛇窟之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