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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晴整個人僵在原地,手緊緊攥着手機,指節泛白。
“怎麼可能?”
“研究所跟我們一直合作得好好的,怎麼會突然單方面毀約?”
她的聲音有些發抖。
特助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明顯也慌了。
“具體原因那邊沒說,公司發了好幾次交涉函,都石沉大海。”
蘇晴深吸一口氣,用力閉了閉眼。
“行了,你先穩住公司,我親自去研究所和那邊負責人好好交涉交涉,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剛掛斷電話,林舟就端着水杯湊過來,遞到她面前。
“蘇晴姐,出什麼事了?”
蘇晴接過水杯,指尖觸到微涼的玻璃壁,下意識地擰起眉。
杯裏是寡淡的白水,連點熱氣都快散沒了。
她從不喝這種沒味道的白水。
以前家裏的茶幾上,永遠擺着顧硯深泡好的花茶,蜂蜜罐就放在旁邊,他總說。
“喝點甜的,煩心事就少了。”
從前公司出問題,她回家時,顧硯深從不多問,只把溫度剛好的蜂蜜水遞過來,安安靜靜地陪着她。
那點甜絲絲的暖意,總能把心頭的煩躁沖散些。
可現在,杯裏的白水晃了晃,映出她自己慌亂的臉。
“硯深怎麼樣了?”
她突然回頭,看向林舟,聲音裏帶着自己都沒察覺的急切。
林舟被問得一愣,手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
“他,他應該沒事吧。”
“應該?”
蘇晴皺眉立馬察覺到了不對,往前逼了一步。
“他到底怎麼樣了?”
林舟往後縮了縮,肩膀微微聳起,像是被她的氣勢嚇到,聲音抖得不成樣子。“蘇晴姐,我......”
蘇晴聽得煩躁,幹脆摸出手機撥號,指尖因爲用力而泛白。
電話接通的瞬間,她甚至沒察覺自己的呼吸都繃緊了。
保鏢接到電話明顯愣了一下,頓了兩秒才畢恭畢敬開口。
“蘇總,您有吩咐?”
蘇晴的聲音帶着連自己都沒察覺的冰冷。
“硯深那邊怎麼樣了?”
保鏢又愣了愣,語氣帶着點遲疑。
“顧先生一直不肯承認。”
“我們請示了林先生,他讓下狠手,斷了他的一條左腿。”
“我們怕出人命就沒敢繼續。
“林先生”三個字剛落,林舟猛地往前湊了半步,手忙腳亂地擺手。
“蘇晴姐,不是的!是他自己不肯認,保鏢才動手的!”
“我勸過的,我真的勸過......”
他往蘇晴身邊靠,想拉她的胳膊,眼裏急得泛起紅。
蘇晴一把甩開他的手,力道大得讓他踉蹌後退。
“林舟,你有什麼資格動他!”
蘇晴的聲音陡然拔高。
“誰給你的膽子替我做主!”
林舟眼神飛快往旁邊躲,不敢看她,下一秒眼圈就紅透了,聲音滿是委屈。
“他,他畢竟對我們的孩子下了藥啊。”
可這次,蘇晴沒像往常那樣軟下來。
她往前逼了一步,一雙眸子冷得像寒冬的冰面。
“林舟,你搞清楚,我的孩子,只可能是被硯深承認過的。”
她頓了頓,聲音裏帶着毫不掩飾的嫌惡。
“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算我蘇晴的孩子!”
林舟的臉唰地白了,嘴唇哆嗦着。
“蘇晴姐,你怎麼能這麼說,孩子是無辜的啊。”
“無辜?”
蘇晴冷笑一聲。
“當初是誰抱着孩子跪在我面前,說要把孩子給硯深養?”
“現在又是誰拿孩子當籌碼,攛掇保鏢對他動手?”
林舟被問得一噎,突然撲通一聲跪下,膝蓋砸在地板上發出悶響。
“蘇晴姐,我錯了,我只是太怕失去你了。”
他往前爬了兩步,想去抱蘇晴的腿。
“你原諒我這一次,我以後都聽你的。”
蘇晴猛地往後撤步,避開他的觸碰,眼神裏的冷意更甚。
“別碰我。”
她摸出手機,指尖因爲用力而泛白,撥通了保鏢的電話,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把顧硯深送進最好的醫院,用最好的醫生。”
“要是他的腿有一點差池,你們就等着給自己收屍。”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接着傳來保鏢帶着哭腔的顫抖聲。
“蘇......蘇總,顧先生......顧先生不見了!”
6
蘇晴的手猛地一抖,手機差點脫手掉在地上。
她攥緊手機,深吸一口氣。
“什麼叫不見了?!”
“我們......我們剛才進去看的時候,人就沒了,地上只有......只有一攤血......”
“廢物!”
蘇晴厲聲打斷。
“給我去找!”
“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來!找不到就不用回來見我了!”
“啪”地掛了電話,她胸口劇烈起伏,指尖冰涼,一股慌亂感爬上心口。
她滿腦子都是顧硯深會去哪?他腿傷成那樣,怎麼走的?
就在這時,她的目光猛地掃向旁邊的林舟。
下一秒,她沖過去,一把揪住林舟的領口。
“硯深失蹤的事,是不是你搞的鬼!”
林舟被她眼裏的怒火嚇得一哆嗦,下意識地往後縮。
喉嚨裏發出哽咽。
“蘇晴姐,真的不是我。”
“我真的不知道硯深哥去了哪裏。”
眼見蘇晴不相信,林舟更是直接舉起了右手。
“蘇晴姐,我真的沒有,我對天發誓。”
蘇晴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確定他沒撒謊後一把甩開他的手。
轉身就往外走。
剛到門口,特助的電話打了進來。
“蘇總,查到了!顧先生被一個女人帶走了,現在已經上了去機場的高速。”
蘇晴的心裏咯噔了一下。
“他要出國?”
蘇晴的聲音陡然拔高,“哪個機場?幾點的航班?”
“好像是......國際機場,最早的一班航班,還有半小時起飛。”
蘇晴沒等他說完就掛了電話,抓起一旁的外套往外沖。
林舟連忙跟上,伸手去攔。
“蘇晴姐,你去哪?孩子還在醫院。”
“別跟我提孩子!”
蘇晴側身避開,眼神裏的狠厲讓他不敢再動。
“再擋我一步,我讓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她沖進電梯,手指瘋狂按着“1”鍵,指腹都按得發白。
腦海裏突然想起顧硯深那雙失望的眼。
上次她爲林舟辯解時,他就是這樣看着她,像看一個陌生人。
心髒猛地一縮。她有嚴重的恐高症,連過街天橋都不敢走。
這事只有顧硯深知道。
他曾半開玩笑地捏着她的後頸說。
“阿晴,要是有一天你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我就躲去國外,讓你這輩子都找不着。”
“反正你不敢坐飛機。”
當初的戲言,如今字字成讖。
她死死攥着手機,屏幕硌得掌心生疼,可她卻像是絲毫沒有察覺一般。
顧硯深他,是真的不想再見到自己了。
電梯“叮”地到達一樓,門剛開一條縫,她就鑽了出去
“車!備車!”
她沖保安嘶吼,聲音急切。
車剛停穩,她就拉開車門撲進去,狠狠拍着駕駛座靠背。
“國際機場!最快速度!”
司機被她嚇了一跳,猛踩油門。
車剛拐進機場高速,她的手機就響了,是林舟。
她看都沒看,直接按了掛斷,反手將手機扔到後座。
“再快點!”她吼道。
到了航站樓,她推開車門就往裏面沖。
安檢口的保安攔住她,她抬手就想推開,卻被死死架住。
“讓我進去!我要找顧硯深!”
她掙扎着,聲音嘶啞。
就在這時,她看見遠處的登機口,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推着輪椅。
顧硯深就坐在上面笑着不知道和她說些什麼,但那抹笑意實在刺眼。
7
蘇晴一瞬間僵住,掙扎的動作也停了,渾身的力氣像被抽幹。
那女人她認得,是顧硯深的同門師姐,當年一起搞研究時,總愛笑着喊他“小顧”。
她從前沒少吃那女人的醋。
後來顧硯深爲了她主動和那女人斷了聯系,她才終於放鬆。
卻不想現在再次遇見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輪椅緩緩向前,顧硯深的側臉在燈光下顯得柔和,他抬手,似乎拍了拍師姐推着輪椅的手背,動作自然又熟練。
“顧硯深......”
蘇晴的聲音發飄。
保安見她不動,鬆了些力道。
她卻突然像瘋了一樣往前沖。
“顧硯深!”
她嘶聲大喊。
“你回頭看看我!”
顧硯深的影子動了動可到底是沒有回頭。
她眼睜睜的被保安拉走。
看着越來越遠的影子。
心像是被劃開了一個大口子,呼呼的往裏灌着冷風。
手機偏在這時又響了,屏幕上跳動着“林舟”兩個字。
她被架着踉蹌後退,指尖胡亂劃開接聽,林舟帶着喘息的粗氣的聲音立馬傳出來。
“蘇晴姐,我知道錯了,是我擅作主張。”
“你怎麼怪我都成,求你回來看看孩子吧,他們狀態很不好......”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
“蘇晴姐,他們到底還是你的血脈啊。”
蘇晴猛地閉了眼。
她轉身往機場外走。
車還在原地等,她拉開車門坐進去。
聲音像是被紙摩擦的沙礫。
“去醫院。”
病房外,林舟正守在監護儀旁,見她來,連忙迎上去,眼眶通紅。
“蘇晴姐,你可來了。”
“孩子剛才又發燒了,醫生說情況不太好......”
蘇晴沒理他,徑直走到監護儀前,看着屏幕上跳動的曲線。
那兩個皺巴巴的小臉,眉眼間確實有她的影子,可此刻看着,只覺得陌生又刺心。
“醫生怎麼說?”她開口。
“說是,藥物殘留還沒清幹淨,可能會有後遺症。”
林舟湊過來,想碰她的胳膊,被她側身避開。
蘇晴的目光突然轉向他,眼神裏的寒意讓他下意識後退。
“藥是你喂的,對吧。”
不是疑問,是肯定。
8
林舟的臉唰地白了,嘴唇哆嗦着。
“蘇晴姐,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閉嘴。”
蘇晴打斷他,摸出手機撥通律師的電話。
“幫我擬份協議,我要和林舟離婚,另外,以故意傷害罪起訴他,證據稍後發給你。”
林舟猛地睜大眼睛,撲過來想搶她的手機。
“蘇晴姐你不能這樣!我們還有孩子啊!”
蘇晴側身躲開,抬手一巴掌甩在他臉上。
“孩子?你也配提孩子?”
她指着監護儀,指尖因爲用力而發抖。
“你爲了逼走顧硯深,連自己的孩子都敢下藥,林舟,你是個畜生!”
林舟被打得偏過頭,捂着臉,眼裏先是錯愕,隨即涌上怨毒。
“是!我是畜生!可你呢?你眼裏只有顧硯深!我跟你這麼久,到底算什麼?!”
“林舟,我早就說過,我們之間不可能。”
蘇晴看着他,眼神冰冷,“是你自己一次次越界。”
林舟看着她這副模樣,突然低低地笑起來,笑聲越來越大。
“蘇晴,你真以爲自己是什麼好東西?”
“當初若不是你一次次給我機會,我怎麼傷得到顧硯深?”
他往前逼了一步,幾乎貼到她面前。
“走到今天這步,全是你活該!”
“也就顧硯深那個傻子,心甘情願給你提供技術支持這麼多年,把你的蘇氏從泥潭裏拽出來。”
他嗤笑一聲,眼神掃過她發白的臉。
“結果呢?我三言兩語就能挑撥你們,你說你是不是活該?”
蘇晴陡然僵住,手指猛地攥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你......你什麼意思?”
“什麼技術支持?”
林舟看着她慌張愣神的模樣,笑得更大聲。
“不會吧?蘇晴,你到現在還不知道?”
“顧硯深那七年研究,後來沒日沒夜趕出來的新成果,不都是爲了救你的蘇氏嗎?”
他直起身,湊近她耳邊。
“你居然不知道?”
蘇晴的瞳孔猛地收縮。
她踉蹌着後退一步,撞在牆上,後背磕得生疼,卻毫無知覺。
無數畫面猛地撞進腦海,像重錘狠狠砸在心上。
“不,不可能。”
她搖着頭,手死死抓着牆沿,指節泛白。
“他從沒說過。”
林舟笑得更得意。
“顧硯深爲了給你湊研發資金,偷偷抵押了他父母留下的老宅。”
“爲了趕進度,在實驗室暈倒三次,胃出血住院都瞞着你,這些,你都不知道吧?”
“你只知道蘇氏靠這些起死回生,卻從沒問過他爲此付出了什麼。”
林舟看着她搖搖欲墜的樣子,眼神裏的惡毒幾乎要溢出來。
“蘇晴,你比我更狠。我傷他的身,你傷他的心。”
“你閉嘴!”
蘇晴猛地抬頭,眼裏布滿血絲。
林舟笑了。
“怎麼?被我說中了?”
“顧硯深走之前,把所有技術授權都收回去了,蘇氏現在就是個空殼子。這一切,都是你親手造成的。”
9
蘇晴腦子裏像被灌滿了水泥,只剩下一個念頭。
見顧硯深。
她要告訴他,她知道錯了。
她用顫抖的手指訂了最早的航班,連夜趕到機場。
飛機起飛時,失重感像一只手攥住她的心髒,她死死抓着扶手,指節泛白,卻咬着牙沒發出一點聲音,把恐高帶來的眩暈和惡心全咽了下去。
剛落地,她臉上慘白,卻沒敢歇一秒,抓着行李箱就往外沖。
打聽地址,打車,一路催着司機快點,指尖在膝蓋上掐出深深的紅痕。
可當她沖進康復中心的訓練室時,腳步猛地頓住。
顧硯深正扶着欄杆練習走路,左腿微微跛着,動作緩慢卻穩當。
他身邊站着的還是那個師姐,手裏拿着毛巾,時不時伸手扶他一把,動作自然又熟稔。
蘇晴的目光卻像被釘住,死死鎖在他們交握的手上。
兩人無名指上,戴着款式相同的銀戒,在燈光下閃着刺目的光。
呼吸瞬間停滯,她像被人扼住了喉嚨,胸口悶得發疼。
“顧硯深。”
好半天,她才沙啞着嗓子開口。
顧硯深和師姐同時回頭。
看到她時,顧硯深的眼神沒有波瀾,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師姐則微微蹙眉,往顧硯深身邊站了站,手自然地搭在他胳膊上。
“你怎麼來了?”顧硯深冷淡。
蘇晴張了張嘴,喉嚨像被堵住。
她的目光還黏在那對戒指上,指尖不受控制地顫抖。
“我們......”
她終於擠出聲音,啞得不成樣子,“我們能談談嗎?”
顧硯深還沒說話,師姐先開了口,語氣客氣卻疏離。
“硯深現在需要休息,有什麼事可以聯系他的特助。”
“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
蘇晴猛地看向顧硯深,眼裏的急切幾乎要溢出來。
“硯深,我知道錯了,我不該信林舟,不該......”
“蘇小姐。”顧硯深打斷她,聲音冰冷。
“我想我們沒什麼好談的。”
他挪開腳步,繼續練習走路。
“我的事,和你無關了。”
“怎麼會無關?”蘇晴沖過去想拉他,卻被師姐攔住。
她甩開師姐的手,聲音顫抖。
“戒指,是怎麼回事?”
“我和阿汀訂婚了。”
顧硯深回頭,目光落在她臉上,第一次有了些微波動,卻是嘲諷。
“在你爲了林舟對我動手的時候,我就想明白了。有些人,不值得等。”
師姐抬手輕輕碰了碰戒指,看向顧硯深的眼神裏帶着維護。
“硯深受的苦,不是你一句知道錯了就能抵消的。”
蘇晴的臉唰地白了,踉蹌着後退一步。
她死死攥着衣角,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裏,眼淚突然涌了出來,卻不敢哭出聲。
顧硯深練完一組動作,師姐遞過水杯,他接過來,指尖相觸的瞬間,兩人都笑了。
那笑容晃得蘇晴眼睛生疼。
那一刻,蘇晴終於明白自己弄丟的是什麼。
就像是林舟說的那樣。
落到今天的下場,一切都是她蘇晴活該。
她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顧硯深。
低垂下頭一步步走向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