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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玥芷剛從國外回來那天,謝鬱言感覺自己心中一直惴惴不安的空缺終於被填補完全。
謝鬱言暗自決定要一直守在她身邊,用自己成長起來的羽翼爲她遮擋住所有風雨,將她捧在手心不受一點傷痛。
就像他以前做的那樣。
一周後,一開始的欣喜漸漸平靜,謝鬱言卻時常恍惚間覺得自己所面對的好像不是記憶中的那個人。
謝鬱言還是像以前那樣妥貼的爲她處理好一切,預定她最愛的餐廳,送她最愛的花。
賀玥芷卻說自己吃不慣法餐,最討厭厄瓜多爾來的紅玫瑰,喜歡的是L牌的裙裝而非V牌的時裝。
一切都不一樣了,謝鬱言勸說自己是因爲自己失陪了她那幾年的人生,才會錯過她這些變化。
而今天,謝鬱言做了許久功課,向許多情場高手的好友取經,安排了一整天的約會計劃,他斷定賀玥芷會喜歡。
的確像他預料的那樣,賀玥芷眼尾到眉梢都是笑意。
可當他們夜晚吹着江風漫步的時候,一個扎着羊角辮的小女孩跑上前勸謝鬱言買一束花送給身邊的美姐姐,謝鬱言已經準備將女孩懷裏的一大捧花全部買下了,賀玥芷卻攔住了他。
“買這種花幹什麼?不出一晚上就爛掉。”
“小朋友,把這花扔了吧,要學好哦。”
賀玥芷語氣依舊溫柔,說出的話卻讓謝鬱言有些顫栗。
以前他也不理會這種路邊賣花的小童,是記憶中的女孩拉住了他,說人間疾苦,要施以援手。
女孩柔和的話語還篆刻在心,面龐也與身邊人一樣,可謝鬱言就是感覺如此陌生。
這些天來,那種不適與異樣到底從何而來,謝鬱言說不出。
他原本很期待何賀玥芷共度這美好的一天,現在他只想趕快結束,想回到家裏。
他想起了家裏那個倩麗身影,想起她淚眼婆娑看着自己的模樣,她一個人在家,會孤獨嗎?
謝鬱言想去陪她。
......
回到家時,謝鬱言隱約聽到復古低沉的音樂聲傳來,唱片悠悠的轉着。
他有時能聽到聲音,像來自隧道的電話,信號時斷時續。
顧奚玉坐在沙發上,一本雜志鋪在腿上,而她呼吸輕柔,眼瞼微斂——她睡着了。
謝鬱言緩步走近,也許是腳步聲驚動了睡美人,顧奚玉掙扎着坐起,就看見謝鬱言手中拿着毯子,想爲她蓋上。
今天,顧奚玉去醫院做了引產手術的術前檢查。
術前等待時,有許多形形色色的人,看起來還沒有二十歲的、在丈夫懷裏哭泣的、還有像她這種,滿面絕望的。
有一個婆婆從她們這處經過,搖頭嘆了口氣。
這動作不明顯卻分外扎眼。
窗外風吹掉了葉片,飄零的落到地上。
顧奚玉的心突然脆弱,好像自己就是那片被吹落的葉,再用力抓緊也只是被舍掉的那個。
躺上檢查台,任由冰冷的儀器在身體裏動作,她聽到醫生說:
“女士,您的子宮內壁先天薄於平均水平,如果堅持流掉這個孩子的話以後將很難再有孕,希望您再考慮一下。”
顧奚玉猶豫了,其實在決定打掉這個孩子時,她就已經下定了很大的決心才做的這個決定。
最終,她還是離開了醫院,就算這個孩子和謝鬱言沒有任何關系,她也會選擇將這個孩子留下。
相反是因爲和謝鬱言有關系,她才真正下定決心打掉這個孩子。
其實她一直向往成爲母親,她會帶着那個孩子見識這個五彩斑斕的世界,也會教導這個孩子什麼是愛、怎麼愛人,不要像其父親一樣,傷害別人的心。
從醫院出來,顧奚玉漫無目的的走在街頭,最後悵然地回到家,面對冷冷清清的屋子。
她慢慢睡着了,再醒來,發現她的丈夫就在她面前,將要爲熟睡的她蓋上毯子。
此時顧奚玉身體上和心理上都很脆弱,在看到謝鬱言的那一刻眼淚就落了下來。
溫熱的淚滴砸到謝鬱言手背上,謝鬱言看着面前的人兀的與記憶裏的面孔重合,他的心抽抽的疼。
謝鬱言像觸電一般收回手遠離,還在驚愕之中難以自拔。
怎麼會呢?記憶中的那個人明明是玥芷,怎麼會把面前的顧奚玉認作她呢?
他後退的動作在顧奚玉眼裏卻別有深意,不僅聽不見她的聲音,這下甚至她方圓一米也不能靠近嗎?
顧奚玉自嘲的笑笑:
“你愛過我嗎?”
從小時候到現在,這感情有過片刻的平等嗎?
顧奚玉所追求的不過是心上人的愛罷了,在國外,那些難熬的日子顧奚玉將它視作支柱,支撐着她堅持到現在。
可如今一樁樁一件件,無一不是在吞噬着她的心,再說她天真,誰會一直在原地等着你。
顧奚玉的問話謝鬱言聽得不清楚,看着顧奚玉那雙眼,他只敢落荒而逃。
他額頭撐着方向盤,深深的呼吸幾口後直起身,車燈破開黑夜,他向着遠方而去。
“幫我查關於我、賀玥芷、顧奚玉的所有信息。”
“所有。”
他給助理發去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