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感只持續了片刻,緊接着便是一陣天旋地轉的眩暈。
任天行感覺自己像是被扔進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周圍是呼嘯的風聲和刺目的金光,五髒六腑都錯了位。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抓身邊的人,卻只抓到一片虛空。
“丫頭!”他大喊,聲音卻被風聲吞噬。
不知過了多久,腳下終於傳來踏實的觸感。任天行踉蹌了幾步才穩住身形,劇烈地咳嗽起來,喉嚨裏火辣辣的疼。
他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條長長的甬道裏。甬道由潔白的玉石鋪成,牆壁上鑲嵌着散發着柔和光芒的夜明珠,將一切照得如同白晝。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帶着歲月沉澱的厚重感。
“丫頭?風彌?趙小子?老東西?”任天行大喊,聲音在甬道裏回蕩,卻沒有任何回應。
他心裏一沉,難道只有自己進來了?那丫頭和其他人呢?
任天行強壓下心中的不安,握緊鐵槍,沿着甬道往前走。甬道筆直寬闊,兩側的牆壁上雕刻着精美的壁畫,描繪着一個女子的生平——
有她年少時在田間勞作的場景,有她執劍練功的身影,有她輔佐君王處理政務的畫面,最後是她身披鎧甲,率領大軍征戰沙場的英姿。那女子眉眼間帶着一股英氣,眼神堅定,正是傳說中的聖武文皇後陸鳶。
“這就是那個聖武文皇後?”任天行看得嘖嘖稱奇,“倒是個了不起的女人。”
他一邊走,一邊欣賞壁畫,不知不覺間,甬道的盡頭出現了一扇巨大的石門,門上雕刻着一個繁復的太陽圖案,與望月崖石碑上的符文如出一轍。
石門是敞開的,裏面隱約傳來微弱的光芒和水流聲。
任天行深吸一口氣,握緊鐵槍,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
門後是一個巨大的石室,足有半個足球場大小。石室中央有一個圓形的水池,池裏的水清澈見底,散發着淡淡的白霧,水面上漂浮着一朵巨大的金色蓮花,花瓣上的露珠在夜明珠的照耀下閃爍着七彩光芒。
水池周圍散落着一些石桌石凳,上面擺放着一些早已腐朽的竹簡和殘破的兵器,顯然這裏曾有人居住過。
“有人嗎?”任天行喊道,依舊沒有回應。
他走到水池邊,好奇地打量着那朵金色蓮花。蓮花散發着一股奇特的香氣,聞起來讓人精神一振,身上的疲憊感頓時減輕了不少。
“這是什麼花?還挺香。”任天行伸手想摸摸,卻聽到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別動!”
任天行猛地回頭,只見第五煙正站在石門旁,臉色蒼白,顯然也經歷了不少波折。
“丫頭!你沒事!”任天行大喜過望,連忙跑過去,上下打量着她,“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第五煙看着他,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隨即搖了搖頭:“我沒事。你呢?”
“我好得很!”任天行咧嘴一笑,“就是沒看到風彌他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也進來了。”
“應該進來了。”第五煙走到水池邊,看着那朵金色蓮花,“這是‘凝神蓮’,是上古奇花,能安神定魂,滋養內力。看來這裏確實是陸鳶皇後的隱居之地。”
“那聖武經和玉璽呢?”任天行四處張望,“沒看到啊。”
“別急。”第五煙搖頭,“這麼大的遺跡,肯定不止這一個石室。我們四處找找,說不定能發現線索。”
兩人開始在石室裏搜索。石室的牆壁上也有壁畫,描繪的是陸鳶皇後修煉武功、感悟天地的場景,其中一幅壁畫上,陸鳶手持一把長劍,劍身上閃爍着與天權劍道相似的光芒,正在與一個看不清面容的敵人激戰。
“你看這個。”第五煙指着壁畫,“這劍法……”
“跟你那什麼天權劍道很像?”任天行湊過去看了看。
“不止是像。”第五煙眼神復雜,“簡直是一模一樣。難道……天權劍道就是陸鳶皇後所創?”
這一發現讓她心中震動。第五家族世代守護的天權劍道,竟然與聖武文皇後有關,這其中到底隱藏着什麼秘密?
任天行則在石室的角落裏發現了一個暗格。他用鐵槍撬了半天,才把暗格打開,裏面放着一個陳舊的木盒。
“找到了!”任天行興奮地打開木盒,卻愣住了——裏面沒有什麼武功秘籍和玉璽,只有一本泛黃的日記和一塊殘破的玉佩。
第五煙走過來,拿起日記翻開。日記是用一種古老的文字寫成的,但第五煙從小在家族古籍中見過類似的文字,勉強能夠辨認。
日記裏記錄的是陸鳶皇後晚年的生活,字裏行間充滿了對往事的追憶和對天下蒼生的憂慮。其中一段寫道:“吾一生征戰,爲天下安定,然殺戮過重,戾氣纏身,恐遭天譴。故將畢生武學精要藏於‘悟道室’,待有緣人得之,需謹記:武學乃護道之術,非爭強好勝之具。傳國玉璽,已送往‘歸命殿’,待天下真正安定之日,自會重現人間。”
“悟道室?歸命殿?”任天行皺眉,“這兩個地方在哪?”
第五煙指着日記最後一頁的一幅簡易地圖:“這裏有地圖。悟道室在東邊,歸命殿在北邊,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靜心池’。”
“那我們先去悟道室找聖武經?”任天行問道。
第五煙搖了搖頭:“不,我們先去歸命殿。玉璽關系重大,絕不能落入古神教之手。雖然他們沒進來,但保不齊會有別的辦法。”
“好,聽你的。”任天行沒有異議。
兩人按照地圖的指引,沿着石室一側的通道,朝着歸命殿走去。通道同樣由玉石鋪成,兩側的夜明珠散發着柔和的光芒,照亮了前方的路。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前方出現了一扇巨大的石門,門上雕刻着“歸命殿”三個古樸的大字。
“到了。”第五煙停下腳步,警惕地看着石門,“小心點,說不定有機關。”
任天行點了點頭,握緊鐵槍,小心翼翼地推開石門。
石門緩緩打開,露出裏面的景象——歸命殿比靜心池更加寬敞,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雕像,正是陸鳶皇後的雕像,雕像手持長劍,目光威嚴地注視着前方。
雕像前的石台上,空空如也,並沒有什麼玉璽。
“玉璽呢?”任天行愣住了。
第五煙走到石台前,仔細檢查了一番,發現石台上有被人翻動過的痕跡,而且痕跡很新。
“有人來過了。”第五煙臉色微變,“而且時間不長。”
“誰?難道是風彌他們?”
“不可能。”第五煙搖頭,“他們比我們先進來,但不可能這麼快就找到歸命殿,還拿走了玉璽。”
“那是……”任天行心中一沉,“難道還有別人進來了?”
第五煙沒有說話,只是眉頭緊鎖。她環顧四周,忽然注意到雕像後面有一個黑影一閃而過。
“誰在那裏?”第五煙大喝一聲,電光神行步展開,朝着雕像後面追去。
任天行也立刻跟上。
兩人繞過雕像,卻發現後面空無一人,只有一扇小小的暗門,顯然剛才的人是從這裏逃走的。
“追!”第五煙毫不猶豫地推開暗門,追了上去。
暗門後面是一條狹窄的通道,只能容一人通過。兩人一前一後,沿着通道快速追趕,很快就聽到了前面傳來的腳步聲。
“站住!”任天行大喊。
前面的人似乎被激怒了,腳步更快了。
追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通道的盡頭出現了一絲光亮。前面的人沖了出去,第五煙和任天行緊隨其後,發現自己又回到了之前的靜心池石室。
而那個逃走的人,正站在水池邊,背對着他們。
“是你!”任天行看清那人的背影,頓時怒不可遏,抄起鐵槍就沖了上去,“白離!你爲什麼會在這裏?!”
站在水池邊的,正是之前與他們一同前來的胤國世子白離!
白離緩緩轉過身,臉上沒有了之前的溫和儒雅,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平靜。
“我爲什麼不能在這裏?”白離淡淡道,“聖武經和玉璽,本就該屬於有能力的人。”
“你一直在騙我們!”第五煙眼神冰冷,“從落霞鎮開始,你就在利用我們!你根本不是偷偷跑出來的,你是故意接近我們,想利用我們找到聖武遺跡!”
白離沒有否認:“是又如何?若非如此,我怎能輕易找到這裏?第五姑娘,任兄,多謝你們帶路。”
“玉璽是不是在你手裏?”第五煙問道,握緊了手中的匕首。
白離微微一笑,從懷裏掏出一個精致的盒子,打開——裏面果然放着一枚通體翠綠、刻着盤龍紋飾的玉璽,正是傳國玉璽!
“果然是你!”任天行怒不可遏,“你這個僞君子!老子今天非揍扁你不可!”
說着,他就要沖上去。
“站住!”白離合上盒子,後退一步,站到水池邊,“你們若是再上前一步,我就把玉璽扔進水池裏!這水池深不見底,裏面還有什麼東西誰也不知道,到時候你們就算殺了我,也別想拿到玉璽!”
任天行頓時停住了腳步,氣得渾身發抖。
第五煙看着白離,眼神冰冷:“你這麼做,就不怕引起天下大亂嗎?”
“天下大亂?”白離笑了,“現在的天下,難道還不夠亂嗎?大晟衰敗,諸侯割據,異族環伺。與其讓玉璽落在那些庸碌之輩手中,不如由我父親來執掌,開創一個新的時代!”
“你父親?白長空?”第五煙皺眉,“他野心勃勃,若是讓他拿到玉璽和聖武經,只會掀起更大的戰火!”
“那又如何?”白離眼神狂熱,“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爲了天下統一,犧牲一些人又算得了什麼?”
他的話讓第五煙和任天行不寒而栗。
“看來,我們沒什麼好談的了。”第五煙緩緩抽出匕首,“把玉璽交出來,我可以饒你一命。”
“饒我一命?”白離笑了,“第五姑娘,你覺得你有這個本事嗎?”
說着,他忽然從懷裏掏出一把折扇,打開——那折扇與古神教折扇文士的折扇一模一樣!
“你……你是古神教的人?!”任天行大驚。
白離沒有回答,只是折扇一揮,一股凌厲的氣勁朝着第五煙掃去,招式與古神教的羲和神力如出一轍!
第五煙沒想到他竟然隱藏了實力,而且武功路數與古神教有關,猝不及防之下,只能勉強避開,卻還是被氣勁掃中了胳膊,疼得皺起了眉頭。
“他一直在僞裝!”第五煙喊道,“他的實力至少是六境!”
任天行聞言,更是怒火中燒:“你這個卑鄙小人!老子殺了你!”
他怒吼一聲,鐵槍帶着五境內力,直撲白離。
白離不慌不忙,折扇開合間,氣勁凌厲,竟與任天行戰得不相上下。他的武功雖然也是古神教路數,卻比折扇文士更加精妙,顯然得到了更高明的指點。
“沒想到吧?”白離一邊打鬥,一邊笑道,“我父親早已與古神教達成協議,等拿到聖武經和玉璽,就聯手推翻大晟,平分天下!你們不過是我計劃中的棋子而已!”
“做夢!”任天行怒吼,槍法越發狂暴,槍影如織,逼得白離連連後退。
第五煙則在一旁尋找機會,她知道任天行雖然勇猛,但想要打敗六境的白離並不容易,必須找到他的破綻。
三人在靜心池石室裏激戰,石桌石凳被打得粉碎,夜明珠的光芒在刀光劍影中閃爍不定。
任天行漸漸占據上風,他的暴雨槍法配合着炙陽功,越來越狂暴,加上拓跋神族的自愈能力,即使身上添了幾道傷口,也絲毫不見頹勢。
白離漸漸不支,被任天行一槍逼退,踉蹌着後退,正好撞在水池邊。
“就是現在!”第五煙大喊一聲,電光神行步展開,手中的匕首直刺白離的手腕,想要奪回玉璽。
白離見狀,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竟反手將玉璽朝着水池扔去!
“不好!”第五煙和任天行同時驚呼。
任天行想也沒想,縱身一躍,朝着玉璽撲去,在空中抓住了玉璽。但他也因此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進了水池裏。
“任兄!”第五煙驚呼。
白離則趁機推開第五煙,朝着石門沖去,想要逃走。
“休想!”第五煙怒吼一聲,追了上去。
就在這時,水池裏的任天行忽然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身體劇烈地掙扎起來,仿佛被什麼東西纏住了。
第五煙回頭一看,只見水池裏的水開始沸騰起來,無數黑色的觸手從水底伸出,纏繞住了任天行的身體,將他往水底拖去!
“任兄!”第五煙大驚失色,一時間竟不知該追白離,還是救任天行。
白離見狀,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加快了腳步,朝着石門沖去。
第五煙看着在水池裏掙扎的任天行,又看了看即將逃走的白離,眼中閃過一絲決斷。
她轉身,沒有去追白離,而是縱身跳進了水池,朝着任天行遊去。
“丫頭!你幹什麼?!快回去!”任天行大喊,他能感覺到那些黑色觸手帶着一股詭異的力量,正在侵蝕他的內力,讓他越來越虛弱。
第五煙沒有理會他,只是加快了速度,手中的匕首不斷切割着那些黑色觸手。但那些觸手仿佛有生命一般,割斷了又會立刻長出來,源源不斷。
“別管我了!”任天行嘶吼着,試圖推開第五煙,“你快走!”
第五煙看着他,眼神堅定:“我說過,我們是同伴。要走一起走!”
說着,她運轉起體內的太陰內力,注入任天行的體內,試圖對抗那些詭異的力量。
太陰內力陰柔如水,與任天行體內的炙陽內力相遇,竟然產生了奇妙的反應,形成了一股新的力量,那些黑色觸手碰到這股力量,竟然開始退縮。
“有用!”第五煙喜道,“任兄,運轉你的內力!”
任天行立刻照做,兩股力量在他體內交匯,越來越強大,那些黑色觸手紛紛被震斷,沉入水底。
兩人趁機掙脫束縛,朝着水面遊去。
當他們狼狽地爬上水池時,白離早已不見蹤影,石門敞開着,顯然已經逃走了。
任天行癱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氣,手裏緊緊攥着那枚失而復得的傳國玉璽。
第五煙也累得夠嗆,坐在他身邊,看着空蕩蕩的石門,眼神冰冷。
“讓他跑了。”任天行懊惱地說道。
“沒關系。”第五煙搖了搖頭,“他跑不遠。而且,我們拿到了玉璽,也算沒有白費功夫。”
她看着任天行,又看了看他手裏的玉璽,眼神復雜。剛才在那一刻,她幾乎沒有猶豫就選擇了救任天行,連她自己都有些驚訝。
任天行則看着手裏的玉璽,又看了看渾身溼透的第五煙,咧嘴一笑:“還是丫頭你夠意思!等出去了,老子請你喝酒!”
第五煙看着他傻乎乎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之前的陰霾仿佛也散去了不少。
“先找到風彌他們再說吧。”第五煙站起身,“這裏不宜久留,白離逃走後,說不定會想辦法通知外面的古神教教徒,我們得盡快找到聖武經,然後離開這裏。”
任天行點頭,也站起身,將玉璽交給第五煙:“還是你拿着吧,這玩意兒太貴重,我拿着怕弄丟了。”
第五煙沒有推辭,接過玉璽,小心地收好。
兩人整理了一下,朝着地圖上標注的悟道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