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睜眼……
她才發現又回到了這囚籠般的崔國公府,回到了她新婚的第一個月。
有人重活一世,或許想放下仇怨,好好做人。
有人重活一世,或許想把夫君換成那個前世拼命對自己好的,過另一種人生,換一個活法兒。
但她花鈺婉,不這麼想。
這一世,她不要贖罪,不要報恩,更不要離開國公府去換個男人生活。
她只想——讓那些虧欠她的人,把他們加諸在她身上的痛苦,一點點,全都嚐回去。
他們不是都說她是災星,是惡人麼?那她便“惡”給他們看。
既然無論她怎麼掏心掏肺地付出,怎麼小心翼翼地討好,最終都只能被釘在“惡人”的恥辱柱上,那這一世,她幹脆就坐實了這個惡名!
也省得枉擔了虛名,還受盡窩囊氣。
她的目光從鏡子上移開,冷冷地投向窗外。
院子裏白茫茫一片,唯有那幾株紅梅在雪中格外刺眼。
就在這時,只聽“咔嚓”一聲輕響,開得最盛、最招搖的那一枝,終究是不堪積雪的重負,從中間斷裂,掉在了雪地裏,紅得淒豔。
昨日是冬至,她清清楚楚地記得這場大雪。
此刻,這偌大的崔國公府裏,還沒有一個人知道,就在昨天,她那名義上的夫君——崔慕言,在她前世的記憶裏,已經死了。
崔慕言……想起這個名字,崔鈺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這個男人,何曾把她當過妻子?
新婚第二日,他便以一個要去尋求"長生不老藥"的借口,還帶上了自己的兩個好友,興致勃勃地下江南去了,說的好聽找什麼"長生不死藥"還不是爲了躲着她。
將她這個新婦獨自扔在這深宅大院裏,不聞不問。
而就在昨天,冬至日,他大約是一時興起,非要自己泛舟遊玩,結果一個失足,掉進了水裏,不會遊泳的他當場斃命。
可憐他堂堂崔國公府的嫡長孫,死了都無人知曉。
後來是等到兩個月後,才在下遊的河邊發現他那早已面目全非的泡腫了的屍體。
最後經過一番周折辨認,等這死訊傳回到京城崔家,都已經是半年後的事情了。
就是從那個時候起,她花鈺婉,就徹底成了這府裏一個礙眼的、討人嫌的棄婦,不,應該叫"寡婦"。
他們所有人都指着她的鼻子,唾罵她“克夫”。
可明明,是他自己命薄,福薄,受不起這富貴長壽,與她何幹!
這一世,花鈺婉決心要一探這所謂“克夫”惡名的究竟。
她倒要看看,這惡名究竟能給她帶來多少麻煩,又能讓她將這國公府攪成什麼模樣。
花鈺婉靜靜地站在窗前,凝視着窗外那截斷落的梅枝。
那梅枝孤零零地橫在那裏,仿佛在訴說着某種淒涼。她的唇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冰冷的嘲諷。
“短命鬼啊!”
她輕聲呢喃,聲音如同寒風吹過冰面,冷冽而又刺骨,“就算再來幾世,你也活不過二十歲呀。”
她的話語像是對着虛空說的,又仿佛是在對着那個早已魂歸西天的丈夫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