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死亡的尖嘯撕裂了冰冷的空氣!數道閃爍着藍白電弧的時砂觸須,如同來自深淵的惡毒長鞭,以超越肉眼捕捉的速度,直刺莉亞狂奔的後背!那刺骨的寒意和灼熱的能量亂流尚未及體,就讓她後背的汗毛根根倒豎,骨髓深處都傳來凍結的預警!

沒有時間思考!沒有時間恐懼!

莉亞幾乎是在感知到殺意的同一瞬間,身體做出了最本能的反應——她猛地向前一個魚躍撲倒!

“嗤啦——!轟!!!”

灼熱的電弧和刺骨的冰霜幾乎是擦着她的頭皮和後背掠過!最前端的一條觸須狠狠抽打在她剛才落腳的位置,堅固的合金地面瞬間被撕開一道猙獰的裂口,一半熔融赤紅,一半覆蓋上急速蔓延的厚厚冰層!劇烈的冷熱交擊引發小型爆炸,金屬碎片和冰渣像霰彈般四射飛濺!

幾塊鋒利的碎片劃破了莉亞的手臂和臉頰,火辣辣的疼。但她根本顧不上!撲倒的慣性讓她在地面上狼狽地翻滾,冰冷的污水和金屬碎屑沾滿全身。她手腳並用,連滾帶爬地沖向記憶中那個老舊通風管道的入口——一個嵌在布滿冷凝水珠的牆壁上、直徑不足一米的圓形檢修口!格柵早已不知去向,只剩下一個黑黢黢的洞口,像一張擇人而噬的嘴。

“沙沙沙——!!!” 畸變體發出更加狂怒的尖嘯!它的獵物竟然躲過了必殺一擊!流沙般的身軀劇烈翻涌,更多的粒子從周圍的迷霧中被瘋狂吸收,它的體積似乎又膨脹了一圈!數條觸須再次揚起,帶着毀滅一切的氣勢,準備發動更密集、更致命的攻擊!

莉亞離洞口還有三米!兩米!

太慢了!身後的破空聲再次響起!這一次,攻擊覆蓋了她所有可能的閃避角度!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莉亞的目光死死鎖定了洞口旁邊牆壁上,一個早已廢棄、鏽跡斑斑的應急噴淋控制閥!一個瘋狂的想法瞬間閃過腦海!

賭命!

她用盡全身力氣,在撲向洞口的同時,右手狠狠一拳砸在那個鏽死的閥門手柄上!

“砰!” 一聲悶響,拳頭劇痛,閥門紋絲不動!

完了!絕望瞬間攫住了她!

然而,就在她的拳頭砸中閥門的瞬間,她脖子上父親留下的項鏈,那枚緊貼皮膚的金屬吊墜,猛地爆發出一陣前所未有的灼熱!一股奇異的、微弱卻清晰的脈沖感,順着她的手臂,瞬間傳導到鏽死的閥門內部!

“咔噠!” 一聲極其輕微、幾乎被身後觸須破空聲掩蓋的機括彈動聲響起!

緊接着——

“嗤——!!!”

刺耳的高壓氣體噴射聲猛地爆發!鏽死的閥門內部似乎有什麼東西被強行沖開!早已幹涸的噴淋管道內,殘存的、不知混合了什麼的液體(或許是陳年的阻燃劑,或許是冷凝水,甚至可能混入了逸散的惰性時砂粒子),在殘留的巨大壓力下,如同渾濁的黃色水龍,從洞口上方幾個鏽蝕的噴頭裏狂噴而出!

渾濁的液體劈頭蓋臉澆了莉亞一身,也瞬間淋向那些即將洞穿她身體的時砂觸須!

奇跡發生了!

那渾濁的液體與閃爍着電弧的時砂觸須接觸的刹那,並沒有像冷卻液那樣被瞬間蒸發或凍結,反而像是遇到了某種劇烈的催化劑!

“滋啦——!!!”

刺眼的藍白色光芒猛地爆閃!如同高壓電短路!渾濁液體中的某種成分(很可能是混入的惰性時砂粒子)與畸變體活躍的時砂粒子發生了無法預測的劇烈反應!那些致命的觸須瞬間變得極不穩定,表面電弧瘋狂亂竄、亮度陡增數倍!構成觸須的粒子流像是被投入滾油的冷水,劇烈地沸騰、崩解、四散飛濺!

畸變體主體發出一聲痛苦到扭曲的、仿佛無數玻璃同時被碾碎的尖利嘶鳴!它整個流沙般的身軀劇烈抽搐、翻滾,體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潰散!核心的黑暗漩渦都變得明滅不定,充滿了混亂和痛苦!

這突如其來的劇變和強光,不僅重創了畸變體,也暫時剝奪了它的“視線”和攻擊能力!

莉亞被這強光刺激得眼前一片白茫茫,渾濁液體淋了一頭一臉,又腥又澀。但她抓住了這用命換來的、轉瞬即逝的機會!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不適!她像一顆炮彈,猛地撞進了那個狹小的通風管道入口!

管道內一片漆黑,彌漫着濃重的鐵鏽和灰塵的味道。直徑不到一米,她只能匍匐前進。身後,畸變體痛苦而憤怒的嘶鳴和粒子劇烈碰撞的“噼啪”聲如同地獄的追魂曲,透過洞口傳來。它沒有追進來——狹窄的管道限制了它流沙般不定型的軀體。

莉亞不敢有絲毫停留,肺部火辣辣地疼,手腳並用地在狹窄、冰冷、布滿灰塵和不明尖銳凸起的管道內拼命向前爬!黑暗吞噬了一切,只有她粗重的喘息和心髒狂跳的聲音在耳邊轟鳴。每一次移動都牽扯着全身的傷痛,冰冷溼透的衣服貼在身上,帶走寶貴的體溫。但父親項鏈傳來的溫熱感依然存在,像黑暗中一盞微弱的燈,指引着她,也似乎在安撫她體內因近距離接觸畸變體而翻江倒海的“時間感知”劇痛。

爬!不顧一切地爬!遠離那個恐怖的怪物!

不知爬了多久,身後的嘶鳴和混亂聲終於漸漸微弱下去,直至消失。莉亞緊繃的神經稍微鬆弛了一絲,巨大的疲憊感和傷痛瞬間如潮水般涌上。她靠在一處相對平緩的管壁上,劇烈地喘息、咳嗽,吐出嘴裏的灰塵和腥澀的液體。她摸索着掏出終端,屏幕的光在絕對黑暗中顯得格外刺眼。

【信號:極微弱(時砂幹擾)】。地圖定位功能幾乎失效,只有方向傳感器還在工作。她大致判斷,自己正朝着Theta-7區的方向移動。好消息是,終端內置的簡易環境傳感器顯示:【時砂粒子濃度:中度(可接受)】、【時空穩定度:4級(輕微波動)】。這條深埋地下、結構相對簡單的老舊通風管道,似乎暫時隔絕了外面更嚴重的時空紊亂。

暫時安全了?莉亞不敢確定。她檢查了一下傷勢:手臂和臉頰的劃傷不深,但火辣辣的疼;全身多處摔傷和撞傷的淤青開始顯現;最麻煩的是失溫,冰冷的溼衣服和管道內的低溫讓她控制不住地發抖。她從急救包裏摸索出止血凝膠和保溫毯,簡單地處理了一下暴露的傷口,用保溫毯緊緊裹住自己,汲取着微薄的熱量。

黑暗中,感官被無限放大。管道深處,似乎有極其微弱的氣流拂過她的臉頰,帶着一絲…不屬於這裏的、更幹燥、更…陳舊的味道?像是封閉多年的倉庫。這感覺一閃而逝。

休息了幾分鍾,稍微恢復了一點體力,莉亞咬咬牙,繼續向前爬行。她必須找到出口,或者至少找到一個更安全、能聯系外界的地方。

管道並非筆直,有許多拐彎和分支。莉亞只能憑感覺和終端的方向指示,選擇通往西邊的路徑。爬行變得異常艱難,體力在飛速消耗。就在她感覺快要撐不住的時候,前方出現了一抹極其微弱的、不同於應急指示燈的——自然光?

她精神一振,加快速度爬過去。光線的來源是一個向上的垂直通風井!井壁是粗糙的混凝土結構,鏽蝕的金屬爬梯嵌在井壁上,向上延伸,消失在幾十米高的黑暗中。而那抹微弱的光,正是從井口上方極其遙遠的地方滲透下來的!是星光?還是晨曦?無論是什麼,都意味着她終於接近地表了!而且,空氣在這裏明顯流通性更好,那股陳舊的味道也更明顯了。

希望點燃了莉亞疲憊的身體!她抓住冰冷的爬梯,開始向上攀爬。每向上一步,都感覺身體沉重一分,但井口的光線似乎也明亮了一分。

爬了大約十幾米,莉亞突然停住了。她的“時間感知”再次傳來一陣異常的悸動,不是幻痛,而是一種…奇異的共鳴感?源頭似乎就在她旁邊井壁的某個位置。

她停下動作,借助終端屏幕的光仔細查看。粗糙的混凝土井壁上,似乎有一道…裂縫?很細,很不起眼。但當她靠近時,父親項鏈的溫熱感明顯增強了,並且有規律地脈動着,仿佛在和裂縫內的某種東西呼應!

莉亞心中一動,強忍着疲憊和寒冷,用工具小心地撬開裂縫邊緣鬆動的混凝土塊。隨着碎塊的剝落,裂縫擴大了,露出了後面…金屬?不是普通的金屬,而是一種她從未見過的、閃爍着極微弱暗金色流光的合金板!合金板的表面,刻印着極其復雜、充滿幾何美感的紋路,與她項鏈上的紋路風格如出一轍,但更加宏大、深邃!

這絕對不是“方舟”錨點或者新希望星早期工業設施的結構!這種材質、這種工藝、這種紋路…充滿了古老而先進的氣息!

上古遺跡?!

莉亞的心髒狂跳起來!軍方信號裏提到的“上古時砂科技線索”…難道就在這廢棄礦區的地下深處?這條通風井竟然連通着未被發現的遺跡部分?

她試圖用工具擴大縫隙,想看得更清楚。但合金板極其堅硬,她的工具只能在上面留下淺淺的劃痕。縫隙太小,無法看清內部。就在她試圖將終端的光探入縫隙時——

“嗡…!”

一陣低沉而悠長的嗡鳴聲,毫無征兆地從裂縫深處傳來!仿佛某種塵封萬年的古老機械被輕微擾動,開始蘇醒!伴隨着嗡鳴,合金板表面的暗金色流光驟然明亮了一瞬!一股無形的、溫和卻充滿壓迫感的能量波動,如同水波般擴散開來!

“呃!” 莉亞悶哼一聲,被這股能量波動掃過,如同被溫和的電流擊中,全身一麻!體內的“時間感知”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劇烈蕩漾開來,帶來一陣短暫的眩暈!但奇怪的是,並沒有痛苦,反而有一種奇異的…被淨化和安撫的感覺?她脖子上項鏈的脈動也瞬間變得強烈而清晰,仿佛在歡呼雀躍!

這突如其來的異變只持續了不到兩秒。嗡鳴聲迅速減弱,流光暗淡下去,能量波動也消失了。一切又恢復了平靜,仿佛剛才只是幻覺。

但莉亞知道,那不是幻覺!她低頭看向項鏈,又看向那道神秘的裂縫和後面露出的暗金色合金板,眼中充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父親的項鏈…與這上古遺跡有關?它就是鑰匙?或者…是某種共鳴器?

“轟隆——!!!”

一聲沉悶的、仿佛來自地底深處的巨響,伴隨着劇烈的震動,猛地從通風井的下方傳來!整個井壁都在搖晃,灰塵簌簌落下!

莉亞猝不及防,差點從爬梯上摔下去!她死死抓住冰冷的金屬橫杆,心髒狂跳。

震動持續了幾秒鍾才平息。緊接着,終端屏幕突然瘋狂閃爍起來,一個之前被嚴重幹擾的、斷斷續續的軍方信號,竟然變得清晰了一些!凱德中尉那冷硬的聲音,帶着強烈的背景噪音和爆炸聲,強行切入:

【…鐵砧呼叫所有幸存技術人員!重復!鐵砧呼叫!…我們已在Theta-7舊主控塔建立臨時指揮點…遭遇…激烈抵抗!…時空異常點數量激增!…出現大型…畸變體!…索倫博士位置…丟失!重復!索倫博士在…轉移途中遭遇襲擊…失聯!…所有收到信號的技術人員…不惜一切代價…向舊主控塔靠攏!…我們需要…錨點數據…和…遺跡線索…才能…啓動…應急方案…滋滋…堅持住…救援…滋滋…】

信號再次被強烈的幹擾淹沒。

莉亞貼在冰冷的井壁上,渾身溼冷,疲憊欲死,但大腦卻在飛速運轉,冰冷而清晰。

索倫博士失聯了?那個最高優先級保護對象?

Theta-7地表情況比預想的更糟,大型畸變體出現?

凱德需要錨點數據和遺跡線索來啓動應急方案?遺跡線索…她剛剛發現的這個裂縫…

還有…父親項鏈與遺跡的神秘共鳴…

無數線索碎片在她腦中碰撞、組合。她低頭,看向那道裂縫和後面若隱若現的暗金色紋路,又抬頭望向井口那依然遙遠卻代表着希望的光亮。

舊主控塔…遺跡線索…索倫博士…應急方案…

一個極其危險,卻可能是唯一生路(甚至可能是拯救這顆星球關鍵)的計劃,在她心中迅速成型。疲憊和寒冷仿佛被暫時驅散,琥珀色的眼眸中,燃起了決絕的火焰。

她不再猶豫,深吸一口帶着塵埃和陳舊味道的空氣,握緊胸前那枚溫熱的項鏈,繼續向着井口的光亮,向上攀爬。目標不再是單純的逃生,而是——Theta-7舊主控塔,以及,將腰間工具包裏剛剛撬下的、那塊帶着一小片奇異暗金色紋路的混凝土碎塊,送到凱德中尉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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