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宗的晨露還掛在演武場的草葉上時，就被一陣鬼哭狼嚎攪碎了。
“救命！我下不來了！”外門弟子李狗蛋掛在三丈高的鍾樓檐角上，手腳並用地撲騰，活像只被粘住的大蛾子。
他腳下的銅鍾被撞得“哐當”亂響，震得周圍的麻雀撲棱棱飛了一片，有只沒來得及躲開的，竟被鍾波掀得原地打轉，最後暈乎乎地撞在他腦門上，把他疼得“嗷”了一聲。
林霄叼着根狗尾巴草，蹲在觀禮台的欄杆上，笑得直捶柱子。他腳邊的青銅小爐裏，淡青色的香煙正嫋嫋升騰，所過之處，石板縫裏的螞蟻都打着旋兒往上飄，像在跳一支詭異的圓舞曲。
這就是他新煉的“失重香”，用浮空草花粉混合輕身符灰制成，理論上能讓三丈內的物體失去三成重力，實際效果嘛……看李狗蛋就知道了。
“誰讓你偷摸往爐子裏倒靈脂的？”林霄彈了彈煙灰，看着李狗蛋又一次試圖蹬踏鍾壁，結果身體反而飄得更高，差點撞上懸掛的鍾錘，“說了按‘三三制’添料，你倒好，直接灌了半瓶靈脂，現在失重效果翻了倍，怕是得掛到晌午。”
蘇清寒的星盤懸浮在香爐上方，銀線像蛛絲般纏繞着香灰，在半空織出條波浪形的曲線：“星盤顯示，靈脂的靈力激活了浮空草花粉裏的‘反重力因子’，現在香霧形成的微型力場，連石頭都能托起寸許。你看那邊的演武碑。”
林霄順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見那塊萬斤重的青石碑，底座竟微微離地，碑身還在隨着香霧輕輕晃動，像個被風吹動的陀螺。
更離譜的是碑上刻的“青雲宗規”，原本端莊的字跡邊緣，竟飄起了細小的石屑，在空中拼出個歪歪扭扭的“飄”字，活像誰用靈力寫的批注。
“這香成精了？”林霄挑眉，剛想伸手去夠飄到眼前的石屑，手指卻突然一輕，整個人竟跟着石屑往上浮了半寸，嚇得他趕緊抓住欄杆，“好家夥，連我自己都受影響？”
蘇清寒忍着笑，用星盤的銀線將他拽回欄杆上：“你剛才碰了李狗蛋的腰帶——他被香霧浸了半個時辰，衣物上已經沾滿反重力因子。星盤推演，再飄一盞茶，你的鞋子就會自己跑到鍾樓上打鳴。”
話音未落，林霄的左腳鞋突然“嗖”地飛了出去，在空中劃了道優美的弧線，精準地套在了鍾錘上。隨着鍾錘的晃動，鞋子“哐當哐當”地撞着鍾壁，竟真像只打鳴的公雞，只是聲音有點上頭。
“……”林霄盯着自己的光腳丫，突然覺得這香的副作用比想象中更“貼心”。
演武場的騷動很快引來圍觀的弟子。
有個練硬功的內門弟子不信邪，大步流星地沖進香霧範圍，剛想展示自己的“千斤墜”，膝蓋就突然一軟，整個人像踩在棉花上，“噗通”一聲摔了個四腳朝天，更狼狽的是，他那身號稱“刀槍不入”的玄鐵甲，此刻竟像片葉子般飄了起來，露出裏面打着補丁的裏衣，引得圍觀弟子哄堂大笑。
“張師兄的鐵甲！”
“我的天，他居然穿補丁衣？”
“快看！鐵甲飄到樹上去了！”
張師兄的臉漲成了豬肝色，手忙腳亂地去抓飄走的鐵甲，結果越掙扎飄得越高，最後竟和李狗蛋並排掛在了鍾樓上，兩人面面相覷，活像兩串待烤的螞蚱。
林霄笑得直不起腰，剛想喊“再加把火”，就見魏嚴長老背着雙手，鐵青着臉從回廊走來。
長老最近新練了套“撼山拳”，走起步來腳底板都帶着風，石板被踩得“咚咚”響，此刻卻在香霧邊緣硬生生刹住腳，顯然是被眼前的景象驚到了。
“這……這是何物作祟？”魏嚴指着飄在半空的鐵甲和弟子，山羊胡氣得直翹，“成何體統！”
“回長老，是弟子新煉的‘失重香’。”林霄趕緊從欄杆上跳下來，規規矩矩地作揖，“能讓靈力偏輕的修士身輕如燕，就是效果……稍微有點超標。”
“超標？”魏嚴往前邁了半步，正好吸入一縷香霧，腳步突然一個踉蹌，整個人竟往前飄了寸許，嚇得他趕緊抓住旁邊的廊柱，“這……這是妖術！”
“不是妖術，是科學。”林霄一本正經地解釋，“用您能理解的話講，就是能讓您飄起來打拳的‘反重力應用’——您想啊，要是您老的撼山拳能飄着打，出拳速度起碼翻一倍，保管一拳能轟碎下品靈石！”
魏嚴被“飄着打拳”四個字噎得說不出話，指着林霄的鼻子抖了半天，最後憋出一句：“胡鬧！老夫練的是剛猛路子，要這輕飄飄的玩意兒何用？”話雖如此，他抓着廊柱的手卻沒敢鬆開，指節都泛了白。
蘇清寒的星盤突然在魏嚴腳邊掃過，銀線彈出個小小的光團：“長老的土屬性靈力與香霧的反重力場相沖，若強行運功，輕則拳路紊亂，重則……可能會像張師兄那樣，連玄鐵甲都飄到樹上去。”
魏嚴：“……”
周圍的弟子們想笑又不敢，憋得肩膀直抖，有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結果被魏嚴狠狠瞪了一眼，嚇得趕緊捂住嘴，卻因爲太緊張，身體竟也飄了起來，後腦勺“咚”地撞在廊柱上。
“都給我肅靜！”魏嚴怒喝一聲，聲音震得香霧劇烈翻騰，李狗蛋和張師兄掛在鍾上的身體，竟隨着聲波的節奏左右搖擺，像兩個被敲響的鈴鐺，“林霄！立刻停下這勞什子香！否則罰你去清理三年丹堂的爐渣！”
“別別別！”林霄趕緊從懷裏掏出個小玉瓶，往香爐裏倒了些黑色的粉末——這是用“鎮嶽石”磨的粉，專克失重香的反重力場。
粉末入爐的瞬間，淡青色的香煙立刻轉爲灰白色，飄在空中的石屑、鐵甲紛紛落回地面，李狗蛋和張師兄也“噗通”一聲摔在鍾下，捂着屁股齜牙咧嘴。
“早這樣不就完了？”魏嚴鬆了口氣，剛想鬆開廊柱，卻發現自己的袍角還在微微上翹，像被風吹着似的，“這香的效力怎麼還沒散？”
“回長老，鎮嶽石粉起效慢。”蘇清寒忍着笑，星盤的銀線在魏嚴袍角掃過，“您大概還得飄一盞茶的時間，不過放心，這次只有寸許高，不影響走路，就是……看起來像踩着塊看不見的棉花。”
魏嚴低頭看了看自己離地半寸的腳，氣得吹胡子瞪眼，卻又無可奈何，只能背着雙手，踩着“看不見的棉花”，一步一頓地往丹堂走，那模樣，活像只被人提了後腿的老母雞，滑稽得緊。
看着魏嚴的背影，林霄和蘇清寒對視一眼，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演武場上的弟子們也跟着笑開了，連掛在鍾下的李狗蛋和張師兄都忘了疼，跟着嘿嘿直笑，笑聲回蕩在演武場，驚飛了最後一群躲在鍾樓裏的麻雀。
鬧劇過後，林霄和蘇清寒回到丹堂，開始改良失重香。
“得加個‘定向裝置’。”林霄把認主符灰、地脈水、失重香粉按比例混合，用靈火慢慢烘焙，“總不能每次用香都誤傷自己人，最好能做到‘想讓誰飄就讓誰飄’。”
蘇清寒的星盤在香粉上方旋轉，銀線精準控制着每種材料的配比：“可以試試用‘同心草’汁液當介質，這種草能識別靈力的親和度，理論上能讓香霧只對非友方目標生效。”
兩人正忙得熱火朝天，就見執法弟子跌跌撞撞地跑進來，臉色發白：“林師兄！不好了！黑風谷的餘孽摸進來了，爲首的那個會‘風影術’，速度快得像鬼魅，已經傷了三個師弟！”
林霄眼睛一亮，抓起剛出爐的定向失重香就往外跑：“來得正好！讓他們嚐嚐‘飄着唱征服’的滋味！”
蘇清寒的星盤自動跟在他身後，銀線在地上拖出一道光痕：“星盤顯示，那風影術依賴地面反作用力提速，失重香正好克制！”
趕到演武場時，場中果然一片混亂。個穿黑袍的修士正像道黑影，在弟子們中間穿梭，手中的短刀閃着幽藍的光，所過之處，弟子們紛紛倒地，顯然是中了劇毒。
他的身法快得不可思議，執法弟子的飛劍都追不上，眼看就要沖到觀禮台——那裏坐着正在調息的墨塵宗主。
“就是現在！”林霄將定向失重香往黑袍修士腳下一扔。
香粉落地的瞬間，淡金色的香霧突然炸開，像個透明的泡泡，正好將黑袍修士罩在裏面。
他的身影猛地一頓，原本快如閃電的腳步突然變得笨拙，像踩在光滑的冰面上，每一次發力，身體都會不受控制地往上飄。
“什麼鬼東西？”黑袍修士驚得回頭，卻發現自己的雙腳已經離地半寸，手中的短刀輕得像片羽毛，握都握不住。
更離譜的是，他想往後退，身體卻反而飄向觀禮台，像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着走。
“這叫‘替丹道奏樂’。”林霄笑眯眯地站在台邊，看着黑袍修士在香霧裏手忙腳亂，“簡單說，就是讓你飄起來撞鍾的‘失重服務’——你看，那邊的鍾正空着呢。”
黑袍修士果然像被導航了似的，“嗖”地飄向鍾樓，“哐當”一聲撞在銅鍾上，震得他頭暈眼花，短刀脫手飛出，被墨塵宗主反手接住。
更狼狽的是，他飄在空中無處借力，只能眼睜睜看着執法弟子們圍上來，像抓一只落網的蝴蝶，輕鬆將他捆了個結實。
“放我下來！你們這群卑鄙小人！”黑袍修士吊在鍾下，氣得臉都綠了，身體還隨着鍾聲微微晃動，像個被敲響的鈴鐺。
有弟子想把他拽下來，結果一使勁，自己也飄了起來，兩人在鍾下撞來撞去，活像兩個蕩秋千的傻子。
墨塵宗主撫着胡須，看着這荒誕的一幕，對林霄道：“這香倒是克制速度型功法的利器。丹方抄一份給執法堂，以後外出歷練的弟子，每人配一囊，遇上擅長偷襲的對手，也算多了層保障。”
“宗主英明！”林霄笑得眉眼彎彎，突然指着黑袍修士的腳笑，“您看，他的鞋子也飄起來了，正往鍾錘上套呢——這算是副作用，被香霧罩住的人，會不由自主地往高處飄，就像……就像被鍾召喚的祭品。”
黑袍修士：“……”
他低頭一看，果然見自己的靴子正晃晃悠悠地往鍾錘上蹭，氣得差點暈過去。
接下來的三天，失重香成了青雲宗的“爆款”。
外門弟子們偷偷收集香灰，撒在鞋底練習“空中漫步”，結果多半摔成了熊貓眼。
內門弟子用香霧改良身法，有個練“流雲掌”的，竟練出了“螺旋掌風”，威力翻倍；就連夥房的王大爺，都偷偷拿了點香灰撒在面團裏，說蒸出來的饅頭“飄得能當氣球”，咬一口能嚐到“雲朵的味道”。
“都說了這玩意兒不是酵母。”林霄坐在丹堂門口，看着王大爺捧着一籠“浮空饅頭”喜滋滋地離開，無奈地搖頭。
蘇清寒正在整理《失重香能量圖譜》，聞言抬頭：“其實可以改良成‘助燃香’，加火靈花粉末，讓反重力場加速空氣流動，煉丹時火勢會更旺，還不會燒糊丹材。”
林霄眼睛一亮：“這個好！正好解決魏長老煉藥總出‘黑炭丹’的難題——給他的丹爐插一炷，保管煉出的丹藥比白玉還光潤。”
正說着，就見魏嚴長老背着個巨大的丹爐，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爐底還冒着黑煙，顯然又是一次“煉丹事故”。
“林霄！”長老把丹爐往地上一墩，震得屋頂都掉了些灰。
“你那勞什子失重香，是不是能讓火勢變旺？快給老夫試試！再煉不出‘清蘊丹’，宗主就要罰老夫去看守藥田了！”
林霄和蘇清寒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笑意。看來，就算是最反對“飄着打拳”的魏嚴長老，也逃不過失重香的“魔力”啊。
林霄麻利地取了一炷改良版的失重香，插進魏嚴的丹爐裏。香點燃的瞬間，淡青色的火焰突然“轟”地躥高半尺，顏色卻變得清亮，像被提純過的靈火。
魏嚴試着往爐裏投了些藥材，火焰竟自動分成幾縷，精準地包裹住每味藥材，溫度不高不低，正好是煉清蘊丹的最佳火候。
“這……這火還能自己幹活？”魏嚴驚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看着藥材在火焰中慢慢融化，凝結成顆晶瑩的丹丸，竟沒有一絲焦痕，“神了！這香果然是個寶貝！”
林霄笑得直擺手：“小意思小意思，只要長老以後別再罰我清理爐渣就行。”
魏嚴難得沒有瞪眼，捧着剛煉成的清蘊丹，像捧着個稀世珍寶，轉身時腳步都輕快了許多，甚至還下意識地飄了半寸——這次他沒像上次那樣緊張，反而摸着胡子笑了，顯然是覺得“飄着走路”也沒那麼糟糕。
看着他的背影，林霄突然對蘇清寒道：“你說，要是把失重香和混沌悟道丸的殘渣混在一起，會不會煉出‘飛天丹’？”
蘇清寒的星盤突然亮起，銀線在半空織出個旋轉的漩渦：“理論上可行，但副作用可能是……永遠飄在天上，需要有人用星盤天天牽着走。”
林霄摸着下巴，笑得像只偷到雞的狐狸：“那更好，以後煉丹就能飄在丹爐上方，手速起碼翻三倍——到時候就勞煩清寒你，天天牽着我的星盤唄？”
蘇清寒的臉頰微微發燙，低頭繼續整理圖譜，沒接話，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陽光透過丹堂的窗櫺照進來，落在兩人之間的地面上。
那裏散落着幾粒失重香的香灰，正隨着他們的呼吸輕輕浮動，像一群跳躍的金色光點，將這個充滿奇思妙想的午後，點綴得格外生動。
演武場的銅鍾又一次響起，這次不是因爲有人飄上去，而是魏嚴長老用失重香煉出了第一爐完美的清蘊丹，高興得親自敲響了慶功鍾。
鍾聲回蕩在青雲宗的山谷間，像在爲這神奇的失重香奏響贊歌，也像在預告着，丹堂裏那兩個年輕的身影，還會煉出更多顛覆想象的“科學丹藥”，讓整個修真界都爲之捧腹，也爲之驚嘆。
林霄看着窗外飄飛的落葉，突然抓起一把失重香粉，往蘇清寒的方向輕輕一吹。
香粉在空中劃過一道金色的弧線，落在她的發梢，蘇清寒“呀”地一聲，伸手去拂，指尖卻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背，兩人像觸電般縮回手，目光相撞，又像被燙到般移開。
林霄和蘇清寒兩人的心跳加速，心裏說不出的悸動，多巴胺分泌迅速上升。
只留下空氣中彌漫的、帶着淡淡檀香和一絲曖昧的輕煙，在陽光裏緩緩升騰，飄向更遠的遠方——那裏，或許還有更多等着被“失重”的驚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