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蘇若雪也不再糾纏於這個問題，從袖筒裏獻寶一樣的碰出來一個滾燙的烤木薯，遞給老夫人：“祖母快嚐嚐，還熱着呢，我娘說這是上不得台面的東西，祖母未必喜歡，我覺得好吃，定要帶給祖母嚐一嚐。”仰着的小臉上全是甜甜的笑，讓老夫人看得心底一暖。
袖子掀開的那一下，老夫人眼尖的看到蘇若雪白嫩嫩的小胳膊被燙的通紅，似乎都要起了燎泡了。
“哎呦，快給祖母看看，這怎麼回事，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傻呢？芳竹，趕緊去把燙傷藥膏拿過來。再去請個大夫瞧瞧。”老夫人又好氣又好笑的戳了一下蘇若雪的額頭。
“疼麼？”塗了藥膏，老夫人盯着蘇若雪白生生的稚嫩小臉，心情很是復雜。
“不疼。”蘇若雪臉上掛着單純的笑容，只看着老夫人挪不開眼，仿佛緩緩的鼓起來水泡的胳膊不是她的一樣。
看她這樣說，老夫人又是一陣心疼。才四歲的小孩子，和那些來福壽園勾心鬥角的孩子不一樣，一片純孝，不記得有多久沒見過如此單純的眸子了。
有點傻，但才四歲不是麼？
揉了一把蘇若雪的頭發，老夫人對自己以前的看法第一次產生了點懷疑。
自己真的有那麼討厭秦氏麼？
確實，秦氏小家子出身，沒見過市面，可也就是這份沒見過市面，才沒見識過深宅大院裏的勾心鬥角，才能教導出來如此孩子。
看了一眼站在旁邊恭敬伺候着的秦氏，老夫人嘆息了一聲，轉頭對着蘇若雪道：“去外面和你姐姐妹妹們玩兒去吧。”
不提屋裏面發生過什麼。蘇若雪剛從暖和的屋裏出來，盡管披着鬥篷，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才到院門，就聽到旁邊蘇若心小尖嗓子叫道：“你這副討好人的樣子還真是惡心，果然是小家出來的，沒出息。”
看了看旁邊的其他姐妹，蘇若雪稍微忍了一下，裝作沒聽到的樣子繼續往外走。
府裏面這些小孩子沒有哪個是省油的燈。
又走了幾步，轉過一處假山，蘇若嫣突然笑着提議道：“看院子裏的雪有些厚了，不如咱們學着堆雪吧。過一會兒讓丫鬟們評判誰堆起來的好。”
“好啊，好啊。”蘇若心連忙附和，還跑過來似乎想要扯着蘇若嫣的手，被蘇若嫣不着痕跡的避開了。
不知道蘇若嫣想幹什麼，蘇若雪看了她一眼。
現在蘇若蘭還躺在床上起不來，現在在這的很快就分好了組。蘇若嫣，蘇若雪一組，蘇若心，蘇若桐，蘇若柒一組。
說是堆雪，無非就是小姐下令，丫鬟動手。
看着雪堆，和遠處那一夥三個小丫頭，蘇若雪若有所思。
雙喜被蘇若嫣的丫鬟吆喝着，去旁邊掃雪去了，蘇若嫣突然低頭盯着蘇若雪的眼睛，略帶惡意的小聲說道：“你和你娘別得意，讓你們從哪兒來回哪兒去，不過是鄉下丫頭，也敢和我爭？讓你和你娘都去死，遲早讓你們死。”
想到這些，蘇若嫣就恨的牙根發癢。
昨夜也不知道是怎麼的，父親突然到了母親院子來，本來她還高興的不得了，可是被趕出去在廊下聽聲的時候，就聽到屋裏父親的咆哮聲和母親的抽泣聲。
父親很快就走了，蘇若嫣趕緊進屋去，就看到地上一地的碎瓷片。母親怔怔的看着父親離開的方向，臉上劃過淚水卻不自知，懷裏還抱着剛剛讓奶娘抱過來討好父親的弟弟，正在大聲嚎哭。
蘇若嫣小心翼翼的湊過去，良久才從母親微微蠕動的嘴唇裏聽到母親說的是什麼：“都是秦氏那對小賤人，遲早，遲早讓你們死，都去死，爲什麼不死。”
眨巴着眼睛，蘇若雪仔細看着蘇若嫣的臉，不過是個九歲的小丫頭，雖會些僞裝，可現在毫不收斂的惡意，讓她精致的面目都有些扭曲了。
還沒等蘇若雪再仔細看一看，就被蘇若嫣狠狠的推了一把：“走開，你全身都是一股鄉下味兒，熏到我了。”說着，還往蘇若雪身上踢了一下子雪。
翠蘭立馬湊過來，臉上帶着壞笑，團了雪團塞進了蘇若雪的領子裏，一股冰冷直貼上蘇若雪的前胸，蘇若雪立馬打了個哆嗦。
大概是看着蘇若雪哆嗦，覺得有趣，翠蘭又抓着雪往蘇若雪的臉上使勁糊了兩把，還把剩下的雪都塞進了蘇若雪的衣服裏面：“給你洗洗臉，洗洗幹淨，剩的和你下賤胚子的娘一個樣兒。”接着就笑嘻嘻的跟着蘇若嫣走了。
坐在雪地上，愣了一小會兒，蘇若雪盯着蘇若嫣的背影。
蘇若嫣，這是你主動招惹欺負我的，本來還不想這麼快對你動手的。
還有翠蘭，之前在大夫人院子裏跪求接生婆的時候，就是翠蘭幾個人故意刁難捉弄自己的。
抓雪太慢，蘇若雪就勢在雪地裏打了幾個滾兒，還往衣服裏使勁塞了幾團雪。
體溫很快將雪給融化了，衣服都溼透了。
看着雙喜似乎鏟完雪了，蘇若雪連忙裝作暈倒的樣子倒在雪地裏。
雙喜這丫頭還有點蠢，要裝暈才能不露餡。
蘇若雪剛一躺下，就看到剛剛自己沒看到的假山後面，站了一個布衣少年，正一臉揶揄的對着自己笑。
糟糕，這是露餡了？
看着這位不像是府裏的人，哪兒來的？新來的小廝？
來不及多想蘇若雪從懷裏掏出一小塊碎銀子奮力扔過去，然後比劃了一個噓聲，接着頭一歪，裝作暈過去。
“小姐，小姐你怎麼了？小姐你別死啊。小姐你醒醒，嗚嗚，小姐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聽到這裏，周裕貞微微一笑。
父皇說的沒錯，果真這小丫頭很是有趣，就連她的丫鬟都如此有趣。
雙喜艱難的抱起來吸飽了水，重了不少的蘇若雪，往老夫人園子跑去。
身後剛剛回來的蘇雍有些疑惑的看向周裕貞，這時看到什麼了？笑的這麼燦爛，感覺不太妙啊。
“走，去拜訪一下你們家老夫人。”周裕貞當先一步，目光盯着不遠處雙喜的背影，往前走去。
聽到雙喜心急火燎的聲音，老夫人多少有些不耐煩，這丫鬟也不知道怎麼教導的，一點規矩都不懂，這麼想着，老夫人狠狠瞪了一眼旁邊正在給她捶腿的秦氏一眼。
就看到秦氏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門口，老夫人連忙看過去。
門口，雙喜懷裏抱着一個全身溼噠噠，雙眼緊閉臉色緋紅的小姑娘，這不是剛剛出去的小九兒麼？
老夫人一個激動站起來，差點將腿邊上的秦氏給踢出去。
“這是怎麼回事？”厲聲呵問哭的一臉淚花的雙喜。
雙喜也嚇得不輕，昨日那個丫鬟的下場還歷歷在目。
聽到老夫人的問話，雙喜的舌頭都有些打結，連忙把蘇若雪放在一邊地上，說道：“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剛剛才一出去，大小姐就提議小姐們堆雪人兒，接着大小姐身邊的翠蘭就讓我去鏟雪，我才弄了雪回來，就看到小姐躺在雪地上這副模樣了。”
說着，雙喜也嚇得開始哭，一抽一抽的仿佛要背過氣去。
秦氏的的眼淚滾滾而下，女兒還真是多災多難，才落了水，還不知道有沒有落下病根兒，這又弄成這副模樣，一時間悲從中來，若不是自己這麼不爭氣，也不會兒子女兒護都護不住。
聽到她的小聲抽泣聲，老夫人有些不耐煩，厲聲喝道：“不什麼哭，你這當娘的什麼用處都沒有，就知道哭。”
發泄了心中的一點怒氣，老夫人這才審視的看向雙喜，還揮手讓芳竹把剛送走的大夫再追回來。
秦氏蹭過去，一邊偷看着老夫人臉色，一邊抱起來地上的蘇若雪，小心翼翼的放在屏風後面的矮榻上。
蘇若雪對着秦氏比了一下手指，秦氏有些驚愕的看着蘇若雪眨了眨眼，將眼睛轉向屏風的縫隙。
“你過去的時候大小姐在哪？”老夫人又坐回去，現在急也沒有用，這個孫女剛剛得了自己歡心，難免被人針對。
“奴婢過去的時候只看到小姐一個人臥在雪地裏，大小姐和翠蘭都不知道在哪裏。”雙喜連忙回答。
這時候，又有人掀開簾子走進來，才一進屋，蘇若嫣就語氣活潑，面帶笑意的問了句：“九妹回沒回來，在外面總找不到，九妹是不是回來躲懶了。”
老夫人一時也分不清到底是誰撒謊，不過既然蘇若嫣竟然和蘇若雪在一起時候出了事兒，蘇若雪這副模樣和蘇若嫣也逃不脫幹系。
“你剛剛怎麼把小九扔下了，去了哪裏？”
蘇若嫣的臉上露出點詫異：“剛剛孫女兒去掃雪，並沒有注意小雪在哪兒，小雪是站在假山附近等着的。”
撒謊。
坐在外間的周裕貞端着茶嗤笑了一聲，搖了搖頭，這才將茶放下，在桌子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老夫人不自覺的往外間看了一眼，只影影綽綽看着兩個少年，也不進來拜見，冷哼一聲，老夫人有些不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