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我拼命眨眼,想把那股酸澀的熱意逼回去。
我把東西打包好拿到外面時,顧言深也跟了過來。
我剛想說話。
一輛失控的摩托車猛地朝站在路邊的顧言深沖去!
電光石火間,林薇薇驚呼一聲,不顧一切地撲過去,擋在顧言深身前!
“吱——!”
刺耳的刹車聲響起。
摩托車在距離他們幾厘米的地方險險停住。
林薇薇腿一軟,癱倒在及時轉身的顧言深懷裏。
父母和哥哥聞聲沖出來,嚇得魂飛魄散。
見兩人無恙,才長長鬆了口氣。
“言深,你看薇薇爲了你連命都可以不要!你怎麼能對不起她?”
哥哥苦口婆心地勸。
顧言深又一次看向我,眼神復雜。
這一次,我避開了他的目光。
他眼底最後一點光熄滅了,自嘲地笑了笑,輕聲道:“好,婚禮照常。”
林薇薇破涕爲笑。
母親立刻喜笑顏開地拉着她去商量婚禮細節。
所有人都圍着劫後餘生的林薇薇。
仿佛我才是那個多餘的人。
我默默走進客廳。
母親正興高采烈地拿出一件保存完好的中式嫁衣,往林薇薇身上比劃。
那是我大學時,和母親一起挑選面料、設計樣式,一針一線繡出來的。
我曾無數次幻想過穿着它嫁給顧言深。
“這是我的!”
我第一次失控,沖過去搶回嫁衣,緊緊抱在懷裏。
母親愣了一下,隨即不悅地呵斥:“晚晚!一件衣服而已,薇薇穿着合身,讓給她怎麼了?你怎麼這麼不懂事!”
眼淚洶涌而出,我拼命搖頭:“媽!你說過要看着我穿着它出嫁的!這是你和我一起做的!”
爲什麼連我最後一點念想都要奪走?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母親還想說什麼。
顧言深站起身,擋在我面前,聲音冷得像冰:“薇薇不需要穿別人剩下的東西,晦氣。”
他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刀,精準地刺穿我最後的僞裝。
我難堪地抬手擦掉眼淚。
顧言深緊繃的下頜線微微鬆動。
他抬手,指腹略帶薄繭,輕輕拂過我紅腫的眼角,低聲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晚晚......爲什麼你......一點都沒變?”
十年的歲月在他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跡。
沉穩、內斂,甚至有了幾根白發。
而鏡子裏映出的我,卻依舊停留在二十四歲的模樣。
青澀,鮮活。
仿佛時光在我身上按下了暫停鍵。
我無法回答。
椅子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
林薇薇受不了這場面,哭着跑上了樓。
一家人立刻跟上去安慰,連顧言深也被拉走。
我獨自走到後院。
坐在那個已經幹涸的泳池邊沿,感受着生命最後的時間一點點流逝。
“你爲什麼要回來?搶走我的一切!”
林薇薇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帶着壓抑的憤怒和扭曲。
我回過頭,看到她臉上毫不掩飾的嫉恨。
“蘇晚,你是不是很得意顧言深心裏還有你?我告訴你,你不在的這十年,他已經愛上我了,我們做盡了情侶之間該做的一些事,他還說讓我給他生個孩子!所以就算他心裏有你,你覺得你能贏得了我?你就不該回來,你爲什麼要回來,你不回來我們已經結婚了!”
我平靜地看着她:“你不用把我當敵人,明天之後,我不會再出現。另外,謝謝你這些年照顧他們。”
林薇薇被我的反應弄得一愣。
但當她眼角的餘光瞥見顧言深正朝這邊走來時。
她眼神一狠,猛地向後一仰,驚叫着跌進泳池!
“薇薇!”
顧言深飛奔過來。
在他經過我身邊的瞬間,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的手肘重重撞在我身上。
我重心不穩,也跟着栽進了冰冷的池水裏!
池水瞬間淹沒口鼻,我拼命掙扎,身體卻不受控制地往下沉。
而林薇薇,早已被顧言深敏捷地撈起,用厚厚的毛毯裹住。
我狼狽地扒住池壁,探出頭,劇烈地咳嗽。
“蘇晚!你太讓我失望了!”
顧言深看着我的眼神充滿了厭惡,“我以爲十年過去,你至少會成熟一點!”
他不容我分辨,一把將我從水裏拉起來,不由分說地把我拽進了一樓那間堆放雜物的儲藏室。
“砰!”門被重重關上,落鎖的聲音清晰可辨。
狹小、黑暗、密閉的空間,瞬間勾起我記憶深處最恐怖的回憶。
車禍瞬間那扭曲的金屬,彌漫的汽油味......
“放我出去!顧言深!我害怕!我不要待在這裏!”
我渾身發抖,瘋狂地拍打着門板,聲音帶着哭腔。
外面沒有任何回應。
哥哥似乎有些猶豫。
但顧言深的聲音冷靜得可怕:“關着好,免得她再惹事。等婚禮結束,再說。”
他甚至輕笑了一下,帶着一種近乎病態的偏執:“這次,她跑不掉了。”
父母也默認了他的做法。
“晚晚現在情緒不穩定,等婚禮辦完,我們以後再好好跟她談。”
他們不知道,沒有以後了。
我蜷縮在儲藏室的角落,黑暗像有形的怪物將我緊緊包裹。
每一次呼吸,都帶着腐朽陳舊的氣息,那些被塵封的恐懼如潮水般涌來。
車禍時金屬的扭曲聲在耳邊回響,汽油刺鼻的味道充斥着鼻腔。
我仿佛又回到了那生死一線的瞬間。
我拼命地捂住耳朵,想要隔絕那恐怖的聲音,可那聲音卻像幽靈一樣,怎麼都甩不掉。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傳來隱隱約約的喧鬧聲,是婚禮正在進行嗎?
那原本應該屬於我的婚禮,如今卻成了林薇薇的。
我閉上眼睛,不想去聽。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我感覺自己的意識漸漸模糊。
身體也越來越冷,仿佛置身於冰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