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2.
徐舒綿有些驚訝,她正了正神色,想上前來抓我的時候“別鬧了,我帶你回酒店。”
“不用了,我奶奶留給我的那套城西的房子的鑰匙給我,我們再也沒關系吧。”
我冷冷轉身躲開,沒有錯過徐舒綿的心虛。
“你把房子......怎麼了......”我顫聲問道。
自從媽媽死後,是奶奶收留了我,給了我一口飯吃。
我在奶奶哪裏重新活了過來。
被爸爸打完的脊梁,讓奶奶用愛重新正了過來。
直到三年前奶奶去世,那套房子,是奶奶留給我唯一的東西。
我抓住徐舒綿的肩膀,“你告訴我啊,你把房子怎麼了啊!”
徐舒綿不自在道,“賣了。”
“你騙誰啊!”我慌張開口。
“兩年前你公司瀕臨破產,欠下那麼多錢,我說要把房子賣了,度過這個難關,你怎麼和我說的!”
“你說那是奶奶留給我唯一的東西,連這個都要奪走你畜生不如!”
“現在你說你賣了?”
“你說你在你能夠隨手花費四百萬買一條項鏈的時候,賣掉了你窮困潦倒時也不願意賣的東西嗎!”
徐舒綿神情有些不自在,她幾番想要開口,這個時候,張宇恒像個炮彈一樣彈了出來,一巴掌扇在了我的臉上。
“說了賣了你聽不懂人話啊!往前湊那麼近幹什麼啊!賤不賤啊!”
一個猜測成形,我問徐舒綿,“你把房子,賣給了誰。”
我盯着她的眼睛,我好像又回到了那個掉進海中的雨夜,渾身冰冷。
張宇恒斜睨我一眼,“當然是我啊!”
“你個下海撈錢的鴨子,你還不知道吧,舒綿嫌棄你髒,那套房子荒廢了許久,都有蟑螂了呢。”
“我就要過來當衣帽間了,怎麼着,你還有什麼意見嗎?”
“下海撈錢的鴨?”我咬着牙,看向徐舒綿,“你就是這樣想我的嗎?”
“不然呢,出海捕魚?誰信啊!”張宇恒插了一句嘴。
我再也忍無可忍,想要上前和他動手,“閉嘴!”,卻被徐舒綿攔住。
“王文皓!你幹什麼!”
朋友們也跑了出來,一個個攔在了我的面前,“文皓,算了吧,宇恒年紀還小,說話口無遮攔的。”
我的愛人,已經是張宇恒的愛人了。
我的朋友,已經是張宇恒的朋友了。
兩年的死裏逃生,變成了下海撈錢的鴨。
我忍不住想要發笑,我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啊,要遭遇這一切。
張宇恒憤恨地盯着我,“你還想打我!”
他想到什麼似的,轉身上了徐舒綿的車,“你不是看重那套房子嗎?我毀了它!”
“不!”,我想要攔住他,可車迅速開出。
這是奶奶留給我唯一的東西了,這是這個世界上愛我的人留給我最後的東西了!
我想要打車去追,可是酒店太偏僻,沒有打到車。
我求徐舒綿,求那些往日的朋友,可她們只勸我忍忍。
“文皓,沒事的,宇恒不會太過分的。”
我給徐舒綿跪下,求她帶我過去,求她阻止張宇恒,
“舒綿,我求你了,帶我過去!或者你給張宇恒打個電話,攔住他!我求你了,你知道那套房子對我來說多重要的!”
可徐舒綿只是冷冷扭開頭,“你怎麼變得這麼沒骨氣,真的不是下海了嗎?”
我無力的癱倒,我連這套房子,都留不住嗎?
一輛勞斯萊斯突然沖了過來,漂亮的刹車位移後穩穩停在了我面前。
“上車!我帶你過去!”是周華聲。
她的眉眼和我回國前一樣明豔凌厲,只是藏了一抹關切。
我連忙上車,徐舒綿卻抓住我的手,“她是誰?”
周華聲將她的手甩開,“我是晟敏投資總裁周華聲!不想破產就放開你的髒手!”
當初,在我落入海中兩小時後,是周華聲承擔所有的責任,要求船員將船開回去,把我撈了上去。
也是她第一個發現我精神恍惚,將我送去治療,替我爭取賠償款。
現在,也是她在這個時候,拉了我一把。
徐舒綿很快驅車追趕,可周華聲是開賽車的好手,很快將徐舒綿甩在了身後。
可依然慢了一步。
城西的老房子,已經被潑滿了油漆。
屋裏的裝飾,也早已面目全非,此刻也被全部砸爛。
張宇恒拿着一把錘子,奮力地將牆砸出一個個窟窿。
“住手!”我想阻攔,可隨着最後一錘,一面牆轟然倒塌。
張宇恒得意地將錘子往地上一扔,“哼!讓你想打我!”
我憤恨地起身,徐舒綿擋在了我面前。
“你想做什麼!”徐舒綿瞪我。
“你讓開!”我怒吼道。
“舒綿,你讓他過來,我看看一個鴨能對我做什麼!”張宇恒冷漠一瞥,看到邊上的周華聲,嬉笑開口,“你就是他在國外的老女人吧,哈哈。”
徐舒綿瞪着張宇恒,“閉嘴,這是晟敏的總裁!”
張宇恒不甘示弱,“那也改變不了王文皓是個鴨!”
說完他洋洋自得道,“你別忘了,我給你介紹的船員都說了,海上很亂很亂的。”
張宇恒掃視了我一眼,“早不知道讓人完成什麼爛樣了!”
周華聲一耳光狠狠打在了張宇恒臉上。
“你介紹的船員?還真是人以群分,物以類聚,什麼樣的垃圾認識什麼樣的人!”
她冷冷掃視一眼徐舒綿,“當初王文皓上船前籤下生死狀的時候,你也在場吧?”
周華聲撩起我的上衣,露出一身縱橫交疊的傷疤,
“這一條,是被鯨魚拖着劃出來的。”
“這一條,是在海上遇到海盜被槍打出來的。”
她指着我心口那一條,“這是他爲了給你還債,落入海中,患上抑鬱症,自己險些殺死自己!”
“你當他的錢來的容易?”
“他拿命給你換了四百萬的賠償款!你爲了哄小情人高興甩出去四百萬買項鏈!”
周華聲一耳光扇到徐舒綿臉上,“你還是人嗎?”
徐舒綿怔怔地看着我,她上前一步,想要和我說些什麼,可最後只化成了一句,
“可他也沒有和我說過......”
好像是找到了借口,徐舒綿抓住我的手,神色急切,
“文皓,我不是故意拋棄你的,是你,你從來沒有和我說過這些啊!”
“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會這樣做的!”
我將手抽出來,神色淡淡地看着她,“我說過的。”
我和你說過在海上的死裏逃生。
我和你說過夜晚我在精神病院的恐懼與痛苦。
我和你說過話變成大段綠色的對話框,換來一句“我很忙。”
想起來這些,徐舒綿的手緩緩鬆開,她倉皇地站在原地。
周華聲拉起我的手,“走!離這些晦氣玩意遠一點!”
那晚我以爲我會睡不安穩,卻太累了,太多的事情壓在神經上,我沉沉睡了過去。
第二天,周華聲愣怔的攪弄着咖啡發呆。
看到我,她笑了笑,“怎麼起的這麼晚?”
我抓起桌上的三明治,“好不容易休息一下。你剛剛想什麼呢?那麼入神?”
周華聲不滿的看向我,“我在想爲什麼。”
“在冰山附近,我和你求婚,你說你已經有了女朋友。”
她喝了一口咖啡,“當時你的話雖然溫和,可是對我來說,不亞於風刮過冰山,帶着冰粒拍到臉上一樣。”
“我以爲你在國內到底有一個什麼樣的天仙,才會拒絕我,可沒想到,竟然是這樣一個人。”
周華聲苦笑的看着我,“輸給這樣一個人,我不甘心。”
我咽下三明治,“我不會留在國內了。”
“這件事結束,我會出國,去一個小城市,自己生活着,看看日升月落。”
周華聲的眼睛一亮,“所以我還有機會是嗎?”
我低頭,不敢看她的眼睛,“華聲,我不想給任何人機會了。”
周華聲笑了笑,依然堅定道,“沒關系的,我會向你證明,你始終在我的未來規劃中。”
早飯結束後,我意外接到了徐舒綿的電話。
“文皓,你出來,我帶你去個地方。”
我皺眉道,“徐舒綿,我們已經結束了。”
徐舒綿沉默了一下,“我這裏有你奶奶留下的照片。如果你想要的話,下樓吧。”
爲了照片,我只能下樓。
徐舒綿的眉眼冷峻了許多,似乎一夜沒睡,她的精神很不好。
“走吧,我帶你去個地方。”
車輛疾馳,最終停在了城西的房子那裏。
門打開,一片狼藉廢墟之中,張宇恒跪在一片被清理出來的地面上。
走近了我才發現,他被人打得渾身青紫,一身狼藉。
他身後的壯漢拽着他的頭發,強迫他看向我,張宇恒不甘地瞪了我一眼,身後的壯漢立刻一耳光扇了上去。
徐舒綿抱住我,“文皓,我讓人把他打了一頓。”
我僵硬的問徐舒綿,“爲什麼?”
“當然是爲了給我們出氣啊。”徐舒綿好像聽到了什麼好笑的話。
“他隔在我們之間,不斷對我們挑撥離間,搬弄是非,害我誤會你,冷落你。昨天更是毀了奶奶留給你的房子。我不應該爲我們出氣嗎?”
徐舒綿親昵地想要蹭我,卻被我一把推開。
“徐舒綿,我們之間的問題,是因爲張宇恒嗎?”
我盯着她的眼睛,“你是瘋了嗎?將張宇恒打成這個樣子?”
徐舒綿卻沒有逃避我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我不在乎他。”
“文皓,我只在乎你,你回來吧,我再也不會放手了。”
“你回來,這套房子沒有過戶過,產權人還是我,我會好好復原到以前的樣子的。”
“你也不用再去海上討生活了,我會照顧好你!”
她深情說道,“我說過的,你回國,我養你!”
“如果你覺得不夠,”她遞給我一把錘子,上面還沾着血跡,“你打他,你把氣都出了!”
我將錘子狠狠一扔,“你瘋了,真的瘋了!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們之間的問題你還看不出來嗎?我給你發的那麼多條消息你不看不回,都變成了張宇恒的責任嗎?”
“把這一切推給張宇恒,你就好受了嗎?”
我盯着她,“你還記得昨晚你在休息室裏,抱着張宇恒的時候,說了什麼嗎?”
我推開徐舒綿離開,“我不愛你,不單單只是因爲一件事,是我已經積攢夠了絕望了。”
那天之後,我更加積極地準備出國定居的事宜。
以前的朋友卻突然找上了我。
在咖啡廳裏,他沉默良久,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文皓,可能對你來說有些突兀,但我還是想請你幫幫忙。”
“什麼事?”
“最近......你和舒綿有聯系嗎?”
或許是開了個頭,後面的話便好說了許多,“舒綿最近一直在打壓張宇恒,宇恒已經快要支撐不下去了。又有人說舒綿要起訴宇恒,爲了你們之前的事情。”
我放下咖啡,直直看向他,“可這和我有什麼關系呢?”
“我們去勸過舒綿了,可是你也知道舒綿的性格,說一不二,我們沒辦法了,只能找你試一試了,畢竟事情也是因你而起。”
我問出了心裏困惑已久的問題,“爲什麼你們所有人,都能這樣拋棄我?”
“文皓,你怎麼能這麼說,這怎麼能叫拋棄呢?”
可在我的注視下,朋友漸漸低下了頭。
“因爲感覺你越來越不重視我了。”
“我找你,你的消息總是不能秒回,我要去找你玩,你也總說你在海上。就連我結婚,你也只是送了禮物。”
我撩起衣袖,露出傷疤,“這是你的新婚禮物的由來。”
“我去海底采集樣本的時候,找到了顆珍珠,卻不慎弄傷自己,傷口感染,所以我趕不回來。”
“我在公海,是沒有信號的,我接受不到消息,但是我看到後一定都是回復了的。”
“就連你那次找我玩,也是離我一個國家。我沒有籤證。”
朋友愧疚地低下了頭,“或許是因爲張宇恒在國內,大家不自覺的走進了吧。”
“我會去找徐舒綿說清楚的,但又沒有效果,我不確定。”我想到張宇恒上次的慘狀,還是忍不住心軟了。
我很順利地見到了徐舒綿。
她給我倒了杯茶,入口微苦,我卻沒有在意。
“你爲什麼要起訴張宇恒?”
聽到這句話,徐舒綿微微一愣,皺眉問道,
“你只是因爲這件事來找我的嗎?”
“爲了挽回你。”她毫不猶豫回答道。
我嘆了一口氣,“可徐舒綿,我們之間的問題,從來都不只是張宇恒,也不是你把張宇恒解決了,問題就可以解決掉。”
徐舒綿坐在我身邊,疑惑地看着我,“那還有什麼問題?”
“你的不專一,你的沒耐心。”我低頭回答道。
“專一?”徐舒綿有些疑惑,“可是宇恒,你一走就是兩年。”
“這兩年中,我們多少個日夜沒有過聯系?”
“我一個人東山再起,我有多孤單和寂寞?”
“我只是找了一個人陪着我,你爲什麼一直不肯放過這個問題?”
我絕望地閉了眼,“可是徐舒綿,我不寂寞嗎?我不孤單嗎?”
“我在海上一個人漂泊,那麼多個日夜,我爲什麼可以一個人咬牙挺過來,而你卻不行?”
身上莫名其妙的發燙,我頭有些暈,想要站起來,卻被徐舒綿一把摁住。
“你在茶水裏下了什麼東西?”
我呼吸有些不穩,偷偷用手機給周華聲發了個定位。
徐舒綿的頭靠在我的肩膀上,“一些助興的東西。”
“文皓,你終於又可以屬於我了。”
“過了今天,我們就在一起好好的,安安穩穩地生活下去。”
我奮力掙扎,可是頭越來越昏沉,呼吸也愈發急促。
徐舒綿終於發現我的狀態不對,仔細看了下藥瓶,卻突然想起來,“你對這個過敏!”
她有些不知所措,這個時候,門突然被人一腳踹開。
周華聲沖了進來,看着已經近乎昏迷的我低低罵了一聲。
連忙指揮醫護人員將我抬上擔架。
她一把搶過徐舒綿手中的藥瓶,交給醫護人員去化驗。
臨走的時候,周華聲惡狠狠地對徐舒綿說,“如果文皓有什麼事情,我要你償命!”
我在擔架上昏昏沉沉,好像被人抬上了救護車,我覺得我下一刻可能就會徹底昏過去。
熱,渾身急切的熱。
頭也鈍鈍的疼了起來,渾身好像有螞蟻在咬。
這個時候,我的手被一片冰涼握住。
躁動也隨機冷靜了下來。
“你好好的,你一定要好好的,我陪着你,我再也不會放你一個人亂跑了......”
是周華聲。
她的淚滴在了我的臉上。
我無端想起來再精神病院裏的時候。
我因爲自殘被穿了束縛衣,絕望,昏沉,也是這樣的意識模糊之際,周華聲的手撫摸上了我的臉。
她告訴我她在。
不要害怕。
我聽到我的聲音,微弱卻有力的說,“周華聲,如果我能活下來,我們在一起吧。”
“好。”
聽到她的答復,我徹底暈死了過去。
當我在醫院醒來後,周華聲正守在我的床邊,被我吵醒,她急忙給我溫柔的喂水。
和以前的灑脫不一樣,她有些細微的害羞。
醫生檢查了我的狀況,確定我沒有事情,周華聲才放心坐下。
她紅着臉沒有看我,卻還是忍不住開口,“你之前說的......作數嗎?”
“作數,一輩子都作數。”
她撲進我的懷裏,滿意地抱着我,“我們終於可以在一起了!”
出國定居的手續很快辦好,我也很快出院。
出院的那一天,看着熟悉的故土,我牽着周華聲走進機場。
可身後卻傳來一聲急切地呼喚,“王文皓!”
是徐舒綿。
她在我住院的時候也多次找過我,卻始終被我拒絕,我已經不想再見她了,物是人非,何必談舊事。
她跑得滿頭大汗,塞給我一疊文件,
“這是張宇恒的判決證明。”
“我告他私闖民宅,毀壞他人財物,他已經判刑了。”
“這是我的征信,這是我的房產證........”
徐舒綿急切地給我展示每一份文件,最後不管不顧的單膝跪地,掏出一枚戒指,
“文皓,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回頭好不好!”
周華聲想要阻攔,徐舒綿沖她大喊,
“文皓爲了我出的海,他是爲了我才會死裏逃生那麼多次,他那麼愛我,怎麼可能割舍下我!”
“你根本不懂文皓有多麼愛我,他怎麼會和你離開我!”
我只是淡淡地退後一步,將周華聲護在身後,
“徐舒綿,我們沒關系了。”
徐舒綿震驚的看着我,不可置信,“不,怎麼可能......你怎麼會不愛我......”
“我愛了你那麼久,那麼深,你在做什麼?”
“我們好聚好散吧,從此以後,我都不想再見你了。”
我牽起周華聲的手,毅然而然踏上出國的飛機。
後來,我和周華聲在一個臨海的城市結婚了。
婚禮沒有邀請很多的人,可是在夕陽落下,海風襲來的時候,我依然對着天地起誓,
“周華聲,我將用一生去愛你。”
周華聲緊緊地抱着我,聲音哽咽:“我也是!”
那天,人群散去後,有人送來一份禮物。
是當初我帶回國的那枚珍珠。
裂痕被人用黃金修復好,看起來富麗皇堂。
可是人卻難修舊好。
我托人將珍珠送去博物館,不願意再和舊人舊物有一點牽扯。
我牽起周華聲的手,我只想餘生,和她一起安穩度過。
像童話故事描寫的一樣,幸福生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