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抬頭望去，是昨天剛領了最後一筆工資的幫工小孫。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她已經直接沖到我面前“撲通”一聲跪下。
“宋姐，我那麼信任你，你最後連工資都要克扣我的！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圍觀群衆的議論聲瞬間將我淹沒。
我看着小孫，只覺得荒謬。
三個月前她跪在同樣的地方，求我預支工資救她奶奶。
我將準備交房租的三萬塊現金給了她，只讓她寫張欠條，說好後續從工資裏慢慢扣。
那張沾有她淚痕的欠條，現在還躺在我辦公桌的抽屜裏。
徐倩立刻將鏡頭對準她，溫聲道。
“別哭，好好說說你知道的內幕，我們一定會幫你討回工資。”
小孫抽泣着，開始描述後廚真相——
她如何親眼看見我購買廉價的油；
如何指使她使用過期食材；
如何找各種理由扣她的工資……
每一個細節都有，就像真的發生過。
我靜靜地看着小孫，腦海裏卻浮現出另一個畫面。
那天我提着水果去探望她奶奶，老人拉着我的手，眼底滿是驕傲。
“小孫命苦，她是我從垃圾堆旁撿回來的，那麼小一個娃娃，差點就活不成了，現在她有出息了，能養活我了。”
醫生私下告訴我，奶奶的癌細胞已經全身擴散，最多只有兩三個月的時間。
小孫還在聲淚俱下地控訴。
圍觀群衆的情緒越來越激動，有人開始朝我的方向扔臭雞蛋。
徐倩將鏡頭對着我，等着我辯解。
我當然可以拿出欠條說明真相，可她奶奶怎麼辦。
人群的辱罵聲越來越大。
我深吸一口氣，緩緩地看了小孫一眼，轉身進了食堂，在衆人驚愕的目光中，拉下了沉重的卷簾門。
食堂裏昏暗而空曠，我靠在緊閉的門上，慢慢蹲下身，將臉埋進掌心。
門外，小孫的哭訴聲還在隱約傳來。
直到腳踝傳來溫熱的觸感，我微微一怔。
一只小橘正在用腦袋輕輕蹭着我。
我突然意識到，因爲徐倩的事情，我已經很久沒有去喂後巷的流浪貓了。
“餓了吧。”我輕聲問。
說着我就去往後廚，小貓親昵地跟在我身後。
冰櫃裏還有不少沒來得及處理的優質食材，肉品鮮紅，蔬菜水靈。
這些都是我的心頭肉，原本該變成溫暖的食物，進入那些需要它的人的胃裏。
現在，它們沒了去處。
我沉默着，起鍋，燒水。
將所有的食材仔細清洗，不加任何調料，做成了貓狗可以吃的食物。
然後，我打開了通往後巷的門。
幾只流浪貓狗聞到熟悉的腳步聲，從角落裏鑽出來，親昵地蹭着我的褲腿。
“吃吧，多吃點。”我摸着一只三花貓的腦袋，“這可能是最後一頓了。”
說着，眼眶卻忍不住溼潤。
這是我在這座城市最後的溫柔。
可三天後，刺耳的警笛聲停在了我家老舊的居民樓下。
兩名警察走上樓，在鄰居們鄙夷的目光中敲開我的門，亮出證件。
“宋瑩是嗎？”
“我們接到舉報，你涉嫌故意投毒，謀害社區流浪動物，請跟我們走一趟，配合調查。”
我站在門口，身體僵硬。
目光越過警察的肩膀，看見街角處，徐倩正舉着手機，對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