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歡天喜地的柳如煙，蘇墨還沒來得及仔細品味那七十九年壽命到賬的喜悅，就被門口那如同幽魂般出現的老者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灰袍，枯槁，眼神渾濁卻暗藏鋒芒，尤其是那句“因果孽債”，讓蘇墨瞬間明白，這絕不是之前那些爲了幾十靈石而來典當壽命的底層修士可比的。
“貴客請進。”蘇墨收斂了面對柳如煙時那略帶推銷意味的笑容，神色平和，伸手虛引，“本店開門做生意，只要是‘物’，便理論上皆可典當。不過，‘因果孽債’涉及甚大，還需詳細了解。”
老者緩緩踱步進來，他的步伐很輕，幾乎聽不到聲音，但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某種韻律上，帶着一股無形的壓力。然而，這壓力一進入典當行的範圍，便如冰雪消融，被那股絕對的“無敵”領域化於無形。
老者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極難察覺的驚異，對蘇墨的評價又高了幾分。他走到櫃台前，並未像其他人那樣急切，而是先打量了一下這間看似普通，卻給他深不可測之感的店鋪。
“掌櫃的，年紀輕輕，手段卻是不凡。這黑石城，何時出了你這樣一位人物？”老者聲音沙啞，像是砂紙摩擦。
蘇墨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山野之人，初來乍到，混口飯吃罷了。倒是老先生，氣息沉凝，修爲精深，想必不是這黑石城的常客吧？”
他這幾日雖忙於“坑蒙拐騙”（劃掉）經營，但也通過系統地圖和零星聽來的消息，對所處環境有了初步了解。
他們所在的這片地域，名爲“東荒域”，廣袤無垠，宗門林立，王朝並起。修行境界從低到高，大致劃分爲：煉體、凝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之後的境界，對於黑石城這等偏隅之地的人來說，便只是傳說了。
而黑石城，只是東荒域邊緣的一座小城，因其附近出產一種名爲“黑曜石”的低階煉器材料而得名。城內魚龍混雜，主要由本土的幾個小家族、諸如“狂刀幫”之類的幫派，以及大量散修構成。最高戰力，據說就是幾大家族的築基後期老祖。
像柳如煙那樣，父親是附近一個叫“百煉宗”的中型煉器宗長老的，在黑石城已經算是頂天的背景了。而眼前這位老者，給蘇墨的感覺，比柳如煙那兩個築基期的護衛要危險得多，其實力至少也是金丹期，甚至更高！這等人物，出現在黑石城，本身就很不尋常。
老者聞言，幹笑兩聲，臉上的皺紋擠得更深：“掌櫃的好眼力。老朽確實路過此地，聽聞掌櫃神通廣大，特來一試。”
他不再繞圈子，直接說道：“老朽年輕時，曾因爭奪資源，造下不少殺孽，其中不乏一些無辜牽連之人。如今修爲卡在瓶頸多年，心魔漸生，每每入定，便似有冤魂哀嚎纏身，阻我道途。此，便是老朽欲典當之‘因果孽債’。”
蘇墨心中了然。原來是修行遇到了心魔關，想來“洗白”的。他不動聲色地溝通系統：“系統，這東西能收嗎？價值如何？風險大不大？”
【可接收。‘因果孽債’屬於高維負面能量聚合體，系統可進行剝離、淨化或轉嫁。價值評估需根據其強度、牽扯生靈數量與質量而定。風險提示：剝離過程可能引起原因果關聯者的微弱感應，或吸引某些特殊存在注意。】
“能收就行。”蘇墨心下大定，有系統托底，風險可控。“引起感應？在這典當行裏，我無敵，怕啥？”
他看向老者，語氣沉穩：“老先生的問題，在下明白了。典當‘因果孽債’，技術上可行。但此物特殊，價值評估也更爲復雜。我需要知道，這孽債大致涉及多少生靈？其中可有修爲高深或身份特殊者？”
老者眼中精光一閃，似乎沒想到蘇墨如此專業。他沉吟片刻，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直接間接，約三百餘口。修爲最高者，當時是築基中期。身份……並無特殊，多是散修與凡人。”
三百多條人命！蘇墨心中微震，這老家夥年輕時也是個狠角色。他面色不變，點了點頭：“如此，評估價值會低一些。若是有元嬰、化神後裔，那價值就不可同日而語了。”
老者嘴角抽搐了一下，沒接話。
蘇墨繼續道：“剝離此等孽債，耗費甚大。老先生準備用以何物交換？”
老者顯然早有準備，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盒，打開。裏面是一株通體漆黑、卻散發着淡淡星輝的小草，草葉上有七點銀斑，宛如星辰。
“此乃‘七星還魂草’，即便肉身崩壞，只要殘魂尚存，便有一線生機重塑肉身。乃老朽早年於一險地所得，珍藏至今。”老者語氣帶着一絲不舍。
【掃描物品：七星還魂草（成熟體）。蘊含生死人肉白骨之奇效，並有一絲輪回道蘊。價值評估：可折算1500年壽命。】
又是個好東西！價值比彩虹髓晶還高！蘇墨心中狂喜，但臉上卻露出些許爲難之色。
“七星還魂草，確實是療傷保命的聖品。”蘇墨慢條斯理地說，“但，老先生應當明白，您這身‘因果孽債’糾纏已久，已近乎化爲實質心魔，剝離它，不僅耗費能量，更可能折損在下的‘功德’……”
他故意頓了頓，看着老者略顯緊張的神色，才話鋒一轉：“罷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助人解脫亦是功德。這株七星還魂草，我便收下了，算是結個善緣。”
老者聞言，鬆了口氣，連忙將玉盒推上前：“多謝掌櫃！”
一份金光更加濃鬱、符文更爲復雜的契約浮現。老者仔細閱讀後，鄭重地按下了手印。
刹那間，蘇墨感覺到一股陰冷、沉重、充滿怨念的黑色能量從老者身上被緩緩抽離，老者周身那若有若無的血腥煞氣頓時淡了不少，連帶着他渾濁的眼神都清明了一絲。而與此同時，那株七星還魂草也被系統收取。
【叮！交易成功！接收‘因果孽債’（強度：中），支付‘七星還魂草’（價值1500年壽命）。宿主獲得提成：150年壽命！當前負債：-9770.925年。】
一百五十年！
蘇墨感覺呼吸都暢快了不少！這高端業務，來錢（壽）就是快！
老者感受着體內久違的輕鬆，以及那困擾他多年的心魔枷鎖的鬆動，激動得身體微顫，對着蘇墨深深一揖：“掌櫃大恩，厲千仞沒齒難忘！日後但有所需，只要不違背道義，厲某定當盡力！”
“厲先生客氣了，公平交易而已。”蘇墨坦然受了一禮，微笑道。厲千仞？這名字聽着就煞氣十足。
送走了千恩萬謝的厲千仞，蘇墨靠在太師椅上，心情大好。不僅是因爲巨額壽命到賬，更是因爲他通過這些客戶，逐漸勾勒出了這個世界的輪廓。
從爲幾十靈石奔波的底層散修，到被宗門規矩束縛的修二代，再到背負血債尋求解脫的老魔頭……這“歲月典當行”，仿佛一個漩渦，開始將黑石城乃至更廣闊世界的各色人等，一一卷入。
“系統，照這個速度，還清欠款指日可待啊！”蘇墨美滋滋地想。
【宿主不要樂觀太早。隨着交易量增大和交易物等級提升，可能會引起此方世界天道或某些古老存在的注意。且，壽命並非唯一貨幣，宿主自身修爲提升，亦需消耗資源。】
系統的冷水適時潑下。
蘇墨撇撇嘴：“知道了知道了，穩中求進嘛。”
他目光掃過系統面板，忽然注意到在【商品庫存】裏，多了一團不斷翻滾、散發着不祥氣息的黑色能量球，旁邊標注着【因果孽債（強度：中）】。
“系統，這玩意兒……你收來幹嘛？總不能當肥料吧？”
【可轉化爲精純的‘業力’能量，用於強化某些特殊法寶，或作爲某些惡魔、邪神類存在的交易籌碼。利潤空間巨大。】
蘇墨：“……好吧，你贏了。”
他發現，這系統的業務範圍，可能比他想象的還要“廣闊”得多。
就在這時，街角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喧譁，似乎有一大群人正朝着典當行涌來，其中還夾雜着幾聲熟悉的叫嚷：
“蘇掌櫃！蘇掌櫃救命啊！”
蘇墨抬眼望去，嘴角微微勾起。
看來，第一批客戶的口碑效應，開始發酵了。而且這次來的，似乎還遇上了麻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