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二十五分，“鴿巢”酒吧後巷。
這裏與酒吧前門的喧囂判若兩個世界。潮溼的空氣裏混雜着垃圾、尿液和劣質酒精的酸腐氣味。唯一的光源來自幾盞間隔很遠、光線昏黃的路燈，將堆積的雜物箱和斑駁的牆壁照得影影綽綽。
陸清晏將車停在兩個街區外，獨自步行而來。她換了一身深色的運動裝，長發利落地束成馬尾，臉上未施粉黛，減少了一切可能反光或引人注目的元素。即便如此，她挺拔的身姿和過於冷靜的氣質，與這髒亂的環境依然格格不入。
她走到約定的第三個路燈下，陰影恰好將她的身形半掩。指尖在運動褲口袋裏，無意識地摩挲着一支小巧的、足以在近距離制造劇烈痛感的戰術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巷子深處傳來醉漢的囈語和野貓廝打的聲音。
十點三十分整。
一道身影如同融入夜色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身側不遠處。是江挽歌。她同樣穿着便於行動的深色衣物，長發藏在連帽衫的帽子裏，臉上戴着一副普通的黑框平光眼鏡，遮掩了過於出衆的眉眼。她看起來就像一個夜跑的普通市民。
“他通常從巷子南頭進來，在第三個垃圾箱附近停留，等人或交易。”江挽歌的聲音壓得很低，幾乎被風吹散，“我們有大約五分鍾窗口期，之後他的同夥可能會來接應。”
陸清晏點頭，目光銳利地掃視着巷子南頭的入口。“我需要至少兩分鍾不受幹擾的問話時間。”
“明白。”江挽歌應道，手腕微動，指間似乎有什麼金屬的冷光一閃而過，隨即隱入袖中。
兩人不再交流，如同潛伏的獵手，隱在路燈無法照亮的陰影裏，耐心等待。
十點四十分左右，一個穿着皮夾克、身形精幹的男人出現在巷口，正是照片上的“清道夫”。他警惕地四下張望了一下，才快步走向第三個垃圾箱，靠在牆上，點燃了一支煙，猩紅的火點在黑暗中明滅。
就是現在。
陸清晏看了江挽歌一眼，後者微微頷首。
陸清晏深吸一口氣，從陰影中走出，步伐平穩地向着目標走去。她的出現並沒有引起對方的過度警覺，或許只被當成了誤入巷子的路人。
直到她距離對方不足五米。
“王強（化名）？”陸清晏開口，聲音在寂靜的巷子裏格外清晰。
男人猛地抬頭，眼神瞬間變得凶狠，手中的煙蒂被他狠狠摁滅。“你誰？”他一只手已經摸向了後腰。
“找你聊聊關於諾亞集團，還有保羅·陳的事。”陸清晏停下腳步，與他保持着一個安全且便於反應的距離。
“找錯人了！”男人低吼一聲，猛地從後腰抽出一把彈簧刀，刀鋒在昏黃燈光下閃過寒光，直直朝着陸清晏刺來！他動作極快，顯然是練家子。
陸清晏瞳孔微縮，反應更快！她側身避過直刺，左手精準地扣住對方持刀的手腕，右手手肘如同鐵錘般砸向對方的下顎三角區——這是格鬥術中高效制敵的技巧！
然而，對方比她預想的更抗打擊，硬吃了這一記肘擊，只是悶哼一聲，手腕猛地一扭，竟掙脫了她的鉗制，刀鋒再次劃向她的脖頸！
眼看刀鋒逼近——
“咻！”
一聲極輕微的破空聲！
“呃啊！”男人持刀的手腕驟然一麻，仿佛被毒蜂狠狠蜇了一口，力道瞬間消散。彈簧刀“哐當”一聲掉落在地。他驚恐地看向自己的手腕，那裏赫然扎着一枚細長的柳葉飛鏢，入肉三分，精準地打在了神經與血管密集處！
他甚至沒看清這飛鏢是從哪裏來的！
就在他失神的這一刹那，陸清晏沒有再給他任何機會。一記幹脆利落的手刀，狠狠劈在他的頸側。
男人眼睛一翻，軟軟地癱倒在地，失去了意識。
整個過程，不過十幾秒。
陸清晏微微喘息，看了一眼地上的飛鏢，又看向巷子陰影處。江挽歌緩緩走出來，眼神平靜，仿佛剛才只是隨手丟了個垃圾。
“兩分鍾。”江挽歌提醒道，目光掃向巷口，擔任警戒。
陸清晏不再耽擱，迅速蹲下身，在男人身上搜索。除了錢包、手機等雜物，在他皮夾克的內襯裏，摸到了一個硬物——一個小巧的U盤。
她心中一凜，立刻將U盤收起。然後，她用準備好的扎帶將男人的手腳捆住，並用膠帶封住了他的嘴。
做完這一切，她站起身，看向江挽歌。“走？”
江挽歌點頭，兩人沒有任何猶豫，迅速沿着預定的撤離路線，無聲無息地消失在巷子的另一頭。
幾分鍾後，當男人的同夥駕車來到後巷時，只看到昏迷不醒、被捆成粽子的同伴，以及地上那枚沾了點血跡、在路燈下泛着幽光的柳葉飛鏢。
回到陸清晏的車裏，兩人都沉默着。車內彌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緊張過後殘留的腎上腺素氣息。
陸清晏發動車子，駛入主路，才開口，聲音有些沙啞：“謝了。”這一次的道謝，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顯真切。剛才若不是那枚及時出現的飛鏢，她或許真的要掛彩。
江挽歌摘下眼鏡和帽子，理了理微亂的發絲，語氣依舊平淡：“合作而已。”她頓了頓，看向陸清晏緊握方向盤的手，“你的格鬥術，很專業。”
“你的飛鏢也是。”陸清晏回敬了一句。
車內再次陷入沉默，但某種堅冰，似乎在生死與共的實戰後，悄然融化了一絲。
陸清晏將那個U盤握在手心，冰冷的金屬外殼下，似乎隱藏着能灼傷人的秘密。她知道，今晚的行動只是開始，真正的風暴，或許就藏在這個小小的U盤之中。
夜色下的黑白玫瑰，在經歷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並肩作戰後，花瓣上沾染了相同的露水與危險的塵埃，朝着迷霧更深處，堅定地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