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外線燈管發出令人牙酸的嗡嗡聲。蘇沫和陸沉在詭異的藍光中對峙,兩人皮膚上的熒光標記像某種秘傳的符文般閃爍。
"把燈關了。"陸沉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他襯衫上的化學公式正在緩慢變化,像是有生命般蠕動重組。
蘇沫反而向前一步,舉起那管幹涸的血樣:"先解釋這個。爲什麼標籤上寫着『7號樣本-活性喪失』?"
陸沉突然扯下襯衫,露出整個後背——那些熒光紋路根本不是紋身,而是皮下透出的血管網絡,組成了一個龐大的分子結構圖。在心髒正後方,有個清晰的數字"7"。
"因爲你是第七個攜帶天然凝血因子的實驗體。"他指向自己後背,"而我是第一個失敗品。"
地下室的溫度似乎驟降了十度。蘇沫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血樣管上的標籤,那上面的日期是二十年前——她剛被送進孤兒院的那年。
"綁架案是場實驗?"她的聲音有些發抖,"那個救你的小女孩..."
"是你。"陸沉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你給我們兩個都輸了血,然後消失了。"
蘇沫的太陽穴突突跳動,一些碎片般的記憶浮現:刺鼻的乙醚味、冰冷的金屬台、玻璃窗外哭喊的男孩...還有針頭,無數個針頭。
"所以現在是要完成當年沒做完的實驗?"她猛地抽回手,血樣管在兩人之間劃出一道弧線。
陸沉的表情突然變得異常疲憊:"是阻止它。"他指向自己後背正在消退的熒光,"這些公式是藥物代謝路徑,每十二小時就會重組一次。如果不按時注射抑制劑..."
地下室外突然傳來汽車急刹的聲音。陸沉迅速關掉紫外線燈,在黑暗中準確扣住蘇沫的肩膀:"程穎留下的資料在哪?那是唯一能證明陸氏非法人體實驗的證據。"
蘇沫的呼吸一滯:"程述的妹妹?"
"她不是第五個死者。"陸沉的聲音壓得極低,"她是第一個反抗成功的。"
刺眼的探照燈突然透過地下室的氣窗射進來。陸沉迅速把蘇沫推到貨架後面,自己則站在光線中央。當鐵門被踹開的瞬間,他做了一個讓蘇沫渾身血液凝固的動作——舉起那管7號血樣狠狠摔在地上。
"廢物!"他對着破門而入的保鏢怒吼,"這就是你們說的機密文件?一管二十年前的廢血!"
玻璃碎片在水泥地上四濺。蘇沫蜷縮在陰影裏,看着陸沉精湛的表演。他踢開血樣殘渣的樣子像個真正的暴君,卻在轉身時不着痕跡地把一個小金屬片踢到了她腳邊。
"搜!"陸沉命令道,"把每塊磚都撬開也要找到程穎藏的東西!"
保鏢們散開的瞬間,蘇沫撿起那個金屬片——是枚微型存儲器,表面刻着"S7-CY"。
探照燈掃過來的前一秒,她順着貨架後的排水管爬了出去。冰冷的夜風灌進衣領,後頸的胎記又開始發燙。排水管通向一片灌木叢,蘇沫剛鑽出來就被一雙手捂住了嘴。
"別出聲。"是程述,他的眼鏡碎了,額角還在滲血,"存儲器呢?"
蘇沫攤開手掌,金屬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程述長舒一口氣,拽着她往樹林深處跑:"陸沉給你注射的抑制劑只能維持48小時,我們必須..."
槍聲打斷了他的話。程述猛地撲倒蘇沫,子彈擦着他們頭頂飛過,打在不遠處的鬆樹上,樹皮炸裂的聲音在寂靜的森林裏格外刺耳。
"分頭走!"程述把車鑰匙塞給她,"去碼頭找'海妖號',船長是我的人!"
蘇沫想反對,但程述已經掏出一個小噴霧罐對準追兵按下。噴出的霧狀物在月光下呈現出詭異的粉紅色,接觸到樹葉立刻發出腐蝕的滋滋聲。
"快走!"程述推了她一把,"存儲器裏有所有實驗體的資料,包括你父母..."
更多的槍聲響起。蘇沫咬牙沖向公路方向,耳邊是自己劇烈的心跳和程述最後的喊聲:"小心熒光反應!任何發光的東西都別碰!"
破舊的豐田車就藏在公路排水溝裏。蘇沫發動引擎時,後視鏡裏映出樹林中騰起的粉色煙霧。她猛踩油門,同時用手機掃描那枚存儲器——需要密碼。
"該死!"她捶了下方向盤,突然想起什麼,試着輸入"0721",這是她孤兒院檔案上的入院日期。
屏幕閃動,解鎖成功。最先跳出來的是份名單,七個名字排成一列:
1. 陸沉(狀態:失控)
2-5號(狀態:死亡)
6號(狀態:收容中)
7號:蘇沫(狀態:活性復蘇)
文件最後附着張照片:一對年輕夫婦站在實驗室門口,男人手中抱着嬰兒,嬰兒襁褓上別着個小小的數字"7"胸針。照片角落的日期讓蘇沫急刹車停在路邊——那正是她被送進孤兒院的前一天。
手機突然震動,陌生號碼發來一段視頻。畫面裏是個透明醫療艙,裏面蜷縮着個瘦骨嶙峋的女孩,她的頸後有個已經變形的玫瑰胎記。
"6號樣本還活着..."蘇沫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發抖,"那我是誰?"
導航顯示距離碼頭還有二十分鍾車程。蘇沫強迫自己繼續開車,同時瀏覽存儲器裏的其他文件。大部分是晦澀的實驗數據,直到她點開一個名爲"淨化協議"的視頻。
畫面中的陸遠山穿着防護服,站在一排醫療艙前:"第七階段臨床試驗開始,目標是通過基因重組消除S7凝血因子的排異反應..."鏡頭轉向醫療艙,裏面漂浮着七個不同年齡的孩子,最小的只有三四歲。
"首批受試者已出現定向變異。"陸遠山的聲音帶着狂熱的喜悅,"尤其是7號,她的凝血因子可以..."
視頻突然中斷,跳轉到一段偷拍畫面。年輕的程穎穿着白大褂,對着隱藏攝像頭說:"他們在孩子體內植入納米機器人群,用熒光標記物控制凝血因子活性...陸沉是第一個反抗成功的實驗體,他後背的公式其實是..."
刺耳的喇叭聲打斷了蘇沫的觀看。一輛渣土車迎面駛來,遠光燈晃得她睜不開眼。等視線恢復時,她驚恐地發現方向盤開始泛出淡淡的藍光——是汗液中的標記物與金屬發生了反應!
車子失控沖向路邊護欄的瞬間,蘇沫瞥見後視鏡裏自己後頸的胎記正發出耀眼的熒光。安全氣囊爆開的沖擊力讓她眼前一黑,最後的意識是聞到一股刺鼻的乙醚味...
"...醒醒!7號!"
有人在拍打她的臉。蘇沫艱難地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移動擔架上,頭頂是救護車旋轉的藍燈。戴口罩的醫護人員正往她手臂注射什麼,針管裏的液體是熟悉的淡金色。
"陸沉...派你來的?"她的舌頭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醫護人員沒有回答,只是調整了一下點滴速度。蘇沫注意到他的手套下隱約露出藍色熒光——和她在醫院見過的那個護士一樣。
救護車轉了個急彎,車廂裏的器械叮當作響。蘇沫趁機摸向自己的後頸,胎記的熱度已經褪去,但指尖沾上了某種黏液。她悄悄把手指湊近鼻子——是海水的鹹腥味。
"我們不去醫院。"她突然說。
醫護人員的手停頓了一下:"你需要緊急處理熒光反應。"
"是嗎?"蘇沫猛地扯下他的口罩,露出張完全陌生的臉,"那爲什麼你身上有碼頭特有的魚腥味?"
男人臉色驟變,伸手去摸腰間的注射器。蘇沫搶先拔掉自己手臂上的針頭,狠狠扎進他的大腿。男人嚎叫着倒下時,她看清了注射器標籤上寫的不是藥劑名,而是一個坐標:N32°12' E119°28'。
救護車又一個急轉彎,後門被慣性甩開。蘇沫滾下擔架,在男人撲過來之前跳出了行駛中的車廂。粗糙的瀝青路面磨破了她的衣服和皮膚,但奇跡般地沒有傷到骨頭。
她踉蹌着爬起來時,救護車已經在前方急刹。蘇沫轉身沖進路邊的小巷,七拐八繞後終於甩掉了追兵。碼頭就在兩個街區外,海風的氣息越來越濃。
手機在車禍中遺失了,但存儲器還緊緊攥在手裏。蘇沫躲進一個集裝箱後面喘氣,突然發現存儲器的金屬外殼正在變色——從銀色慢慢變成淡藍,和她皮膚上的熒光反應一模一樣。
"找到你了。"
這個聲音讓蘇沫渾身血液凝固。她慢慢轉身,看見陸遠山坐在輪椅上,膝蓋上蓋着那條熟悉的蘇格蘭格紋毯。老人身後站着六個穿防護服的人,每個人手中都拿着某種儀器。
"七年了,"陸遠山的聲音異常慈祥,"自從你從實驗室逃走,我每天都在改進追蹤系統。"他指向蘇沫手中的存儲器,"現在它終於找到真正的主人了。"
蘇沫這才發現存儲器變藍的部分組成了一個箭頭,直指她心髒位置。而更可怕的是,她透過集裝箱的縫隙看到碼頭停着的正是"海妖號",甲板上的人影已經被按倒在地——是程述。
"遊戲結束,7號。"陸遠山微笑着伸出手,"該回家繼續你的使命了。"
蘇沫後退一步,後背抵上冰冷的集裝箱。她突然笑了:"你犯了個錯誤。"
"哦?"
"你忘了陸沉給我注射的抑制劑。"蘇沫舉起正在變藍的存儲器,"它不僅能延緩熒光反應..."
她突然將存儲器狠狠刺入自己的左臂,鮮血涌出的瞬間,所有追蹤儀器同時發出刺耳的警報。陸遠山臉色大變,因爲那些血液不是紅色,而是耀眼的金色。
"...還能重組納米機器人的程序。"蘇沫說完最後半句,縱身跳進了漆黑的海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