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蘇玉成一家帶着劫後餘生的狂喜與醉意，在喧鬧中離去，客廳裏似乎還回蕩着他們對未來無限憧憬的激昂話語。
屋子裏，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
牆上掛鍾“滴答”的聲響，在驟然空曠的客廳裏顯得格外清晰，與妻子施清雅在廚房裏收拾碗筷的輕微碰撞聲交織在一起。
這股寧靜，與剛才那仿佛要將屋頂掀翻的熱烈氣氛形成了鮮明而割裂的對比。
空氣中，濃烈的酒精味和未散盡的激動情緒混合在一起，發酵成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陳建斌沒有動。
他依舊坐在沙發上，深深地陷在沙發裏，身體微微前傾，粗糙的手肘撐在膝蓋上。
客廳的燈光打在他身上，將他的臉龐勾勒得棱角分明，也藏起了他眼中翻涌的驚濤駭浪。
他沒有看電視，也沒有像往常煩悶時那樣點上一根煙，只是目光放空，怔怔地盯着地毯上那個正在獨自玩耍的小小身影。
腦海裏，像放電影一樣，反復回放着這驚心動魄的一天。
在這場關乎身家性命的危機中，兩個成年男人束手無策，陷入絕望。
最終，力挽狂瀾的，竟然是他這個三歲的兒子。
從一年前那次匪夷所思的神預言，到今天這次堪稱天降正義的精準降維打擊。
如果說，第一次是匪夷所思的運氣，是天方夜譚般的巧合。
那麼，第二次呢？
這已經不是概率學能解釋的範疇了，這他媽是有人直接把答案塞到了他手裏！
陳建斌的心髒，此刻跳得比白天聽到蘇玉成喊出“成了”那一刻還要劇烈。
那是一種混雜着狂喜、後怕、以及對未知深深敬畏的復雜情緒。
他看着那個正把積木搭得歪歪扭扭的兒子，一種前所未有的陌生感油然而生。
這真是他親生的兒子嗎？確定不是哪個商業巨鱷重生了，或者是什麼高維生物下來體驗生活，不小心把外掛給開大了？
陳悅似乎玩累了，正靠着沙發打哈欠，小腦袋一點一點的，眼皮耷拉着，像是隨時都會睡着。
陳建斌深吸了一口氣，那混雜着酒精和激動餘溫的空氣嗆得他胸口發悶。
他仿佛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緩緩從沙發上站起身。
他走到兒子身邊，卻沒有像往常那樣將他一把抱起。
而是學着他的樣子，雙腿盤起，在他身邊緩緩坐下，讓自己的視線與兒子保持齊平。
“兒子。”他的聲音很輕，很柔，帶着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小心翼翼，“今天......謝謝你。”
陳悅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父親近在咫尺的臉。
【來了，終極考核：如何向麻瓜解釋你的魔法。】
他內心波瀾不驚，早已準備好了標準答案。
“爸爸有個問題，想問問我們家的小英雄。”陳建斌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在玩一個遊戲，“上次的股票，還有今天雜志上的那個新材料......你是怎麼知道的呀？”
他死死地盯着兒子的眼睛，不放過任何一絲一毫的微表情，像一個虔誠的信徒，試圖從那雙清澈的眸子裏，窺見神諭的真相。
他迫切地需要一個答案，一個能讓自己今晚睡得着覺的答案。
陳悅眨了眨那雙清澈無辜的大眼睛，小臉上寫滿了“你爲什麼會問這麼簡單的問題”的困惑。
他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指向客廳裏那個沉默的方盒子。
“電視。”他奶聲奶氣地說，吐字清晰。
陳建斌一愣，追問道：“電視？電視上說什麼了？”
陳悅歪了歪小腦袋，努力做出一副回憶的模樣，磕磕巴巴地解釋：“電視說......漲！”
他又指了指茶幾上的雜志，“電視也說......換它，便宜！”
聽到動靜的施清雅也從廚房走了出來，她擦着手，靠在門邊，看着地毯上這對一大一小、進行着奇怪對話的父子，臉上帶着一絲無奈的笑意。
“你還真問他啊？”她走過來，伸手想要把昏昏欲睡的陳悅抱起來，“行了，快看你把他困得，該睡覺了。”
“不！”陳建斌卻異常執着地按住了妻子的手，他的眼神從未如此堅定。
他看着兒子的眼睛，繼續用循循善誘的語氣，像是要引導出最後的秘密，“電視上什麼時候說的？爸爸怎麼沒看到？”
陳悅的影帝級表演還在繼續。
他似乎被爸爸的追問搞得有些不耐煩，小嘴一撅，幹脆耍起了無賴。
他指着電視，又理直氣壯地指了指自己的小腦袋，大聲宣布：“看了，忘了！就在這裏！”
說完，他便不再理會父親，轉過身，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直接趴在地毯上，閉上了眼睛，一副“本寶寶要睡覺了，拒絕回答任何問題”的架勢。
看着兒子這副純然的、毫無破綻的孩童姿態，陳建斌所有的追問都堵在了喉嚨裏。
電視上看的？
這個理由，荒誕到近乎可笑。
哪個電視台會精準地預告一支名不見經傳的股票能在一年後翻十倍？
又有哪個節目會去介紹一種連業內人士都聞所未聞、還在試點階段的新型建築材料？
可如果不是這個理由，又能是什麼？難道他要相信自己的兒子是神仙下凡，還是......妖孽轉世？
陳建斌的腦海裏一片混亂，無數荒誕的念頭交織碰撞。
他看着趴在地毯上，呼吸逐漸平穩的兒子，又抬頭看了看妻子。
他忽然笑了。
是啊，他還在糾結什麼呢？
不管這個答案有多麼離奇，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這個孩子，是他的兒子。
這個屢次創造奇跡，還在今天將家庭從懸崖邊拉回來的，是他陳建斌的兒子！
他輕輕地將兒子從地毯上抱起，動作輕柔得仿佛在捧着一件稀世珍寶。
小家夥在他懷裏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咂吧咂吧小嘴，睡得更沉了。
“小雅，”他抱着兒子，看向妻子，眼睛裏閃爍着一種前所未有的、熾熱的光芒，“我明白了。”
“明白什麼了？”施清雅不解地問。
“我兒子，就是天才！一個我們無法理解的天才！”陳建斌的聲音不大，卻充滿了斬釘截鐵的篤定，“以後，別問爲什麼，照做就行了！”
他不再去尋求那個虛無縹緲的答案，而是選擇接受了這個最簡單、也最讓他驕傲的“事實”。
他低頭看着懷裏睡得香甜的兒子，在心裏鄭重地宣布：從今天起，我們家所有重大決策，最終解釋權，歸我兒子所有！
懷裏的陳悅，雖然閉着眼睛，但嘴角卻幾不可察地微微上揚。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通往商業帝國的道路，已經徹底鋪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