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在沈清的喝令下，獄卒打開門，趙鐵柱哆哆嗦嗦地走出來，一臉惶恐，不知道這看着就不太正常的司獄大人要幹嘛。
沈清把他上下打量一番，嘖嘖，這身板，這氣色，風一吹就倒，難怪搶不過吃的。
這家夥雖然害怕，但那雙眼睛卻在偷偷地、極快地掃視着周圍，尤其在看到獄卒腰間的鑰匙串時，停頓了零點一秒。
“你，跟我來。”沈清背着手，擺出官威，把他帶到一排空着的、條件稍好點的單間牢房前，隨手打開一間：“以後你住這。”
趙鐵柱懵了，但他的好運還沒完。
沈清又沖着管飯的雜役喊：“老周！以後他的飯，按雙份…不，三份送！要有肉！媽的瘦成這樣，出去別人還以爲我們刑部大牢克扣犯人夥食呢！”
老周一臉見鬼的表情，但還是喏喏應了。
趙鐵柱看着那間幹淨不少的單人牢房，又聽到“三份飯”、“有肉”，腿一軟，差點給沈清跪下，聲音都帶哭腔了：“大大大人…小的…小的就是吃了碗面沒給錢…罪不至…”
“閉嘴。誰管你吃面的事。”沈清不耐煩地打斷他，左右看看沒人注意，一把將他推進單間，自己也跟了進去，反手帶上門。
他掏出懷裏那張標準格式的契約紙——跟婉兒籤的那張一模一樣，就是名字和條件空着，又摸出那根禿毛筆。
“聽着，趙鐵柱，我看你骨骼清奇，腦有反骨…呃不是，是天賦異稟，乃萬中無一的經商奇才！”沈清開始滿嘴跑火車：“蹲大牢是委屈你了。跟我混，我罩着你，包你出去以後吃香喝辣，飛黃騰達，富甲天下！”
趙鐵柱嘴巴張得能塞進雞蛋，眼神裏全是“這官爺是不是癔症發作了”。
“當然，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沈清把契約拍在他面前：“籤了它。以後你賺的錢，利潤…嗯，分我三成幹股。怎麼樣，公道吧？”
趙鐵柱低頭看着那張紙，上面的字歪歪扭扭，但意思他看懂了——以後賺錢了得給這位爺分一大份。
他下意識地舔了舔幹裂的嘴唇，眼神裏恐懼未退，卻又閃過一絲精明。他沒立刻答應，反而小聲問：“大人…那…那要是虧了呢？”
“虧了算你…咳！”沈清差點說漏嘴，趕緊板起臉：“怎麼可能虧，做人要有信心。我看好你，必賺的！別磨嘰，籤！不然送你回大通鋪，等着張禿子揍你吧！”
威逼利誘一起上。趙鐵柱一個激靈，想起張禿子那沙包大的拳頭，再想想那三份有肉的牢飯，一咬牙：“我籤！我籤！”
他哆嗦着接過筆，在自己名字上畫了個押。
又一份血契到手！沈清心裏美滋滋，把契約揣好，看趙鐵柱順眼多了。
“行了，以後就是自己人了。好好待着，吃飽點，養壯實些，腦子也活絡點，想想出去以後幹啥。”沈清擺擺手，準備離開，去琢磨怎麼搞定婉兒轉移的事。
剛出牢門，就撞上一道冰冷的視線。
蘇墨心不知何時站在通道裏，正抱着胳膊，冷眼看着他剛從趙鐵柱的單間裏出來。她目光掃過裏面那個捧着雙份早飯正狼吞虎咽的瘦弱青年，又回到沈清臉上。
“沈司獄。”她聲音裏聽不出情緒：“你對這個吃霸王餐的犯人，倒是格外‘關照’啊？”
沈清心裏一咯噔，面上卻穩如老狗，甚至露出一副高深，甚至悲天憫人的表情，拍了拍官袍上不存在的灰。
“蘇主事，你知道監獄的意義嗎？”他嘆了口氣，語氣深沉。
“哦？”蘇墨心挑眉。
“一個偉大的人曾經說過，懲罰一個人容易，拯救一個靈魂很難......
對這些迷途的羔羊，不能一味懲戒，要改造！”沈清開始即興發揮，把自己那套風投理論包裝了一下：“你看此人，雖一時糊塗，但底子不壞，稍加引導，未嚐不能成爲對社會…對朝廷有用之才！我這就是在改造他，這才是監獄真正的意義所在呀！”
蘇墨心看着他，沒說話，那眼神分明寫着：我信你個鬼。
沈清被她看得有點發毛，幹笑兩聲：“那什麼，蘇主事您忙......我去看看還有誰值得改造。”
說完他腳底抹油，溜了。
蘇墨心看着他的背影，又瞥了一眼牢房裏餓死鬼投胎般的趙鐵柱，眉頭微微蹙起。
這沈清，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蘇墨心回到自己的值房，手指無意識地敲着桌面。那沈清，太不對勁了。
她調來了沈清的卷宗履歷。
平平無奇，甚至有點庸碌，耗盡家財加走了狗屎運才捐上這個從九品的缺，平日裏唯唯諾諾，最大的毛病就是偶爾貪杯，膽子小的很。
可這幾天呢？夜宿女牢巧舌如簧，對個吃霸王餐的小混混另眼相看，還滿嘴什麼“改造思想，拯救靈魂”。行爲舉止透着一股子說不出的邪性，跟換了個人似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蘇墨心決定親自去探探底。
她在監獄通道裏堵住了正琢磨怎麼再去“發掘”幾個潛力股的沈清。
“沈司獄。”
“哎喲！蘇主事！”沈清嚇了一跳，立馬擠出個笑臉：“您找下官有事？”
這姑奶奶怎麼陰魂不散。
蘇墨心沒繞圈子，目光銳利：“沈司獄近日似乎對刑名獄政，頗有些…別出心裁的見解？”
沈清心裏咯噔一下，來了，查崗的來了。
他臉上笑容不變，腦子轉得飛快：“蘇主事明鑑！下官只是覺得，咱們這大牢，不能光是關人、打人、等人砍頭，太浪費…呃，太缺乏效率了！”
“效率？”蘇墨心捕捉到這個陌生詞匯。
“對啊！”沈清一看她接話，立馬來勁了，現代職場忽悠大法自動啓動：“您想啊，每個犯人進來，吃喝拉撒都得朝廷花錢吧？咱們得考慮投入產出比啊！一味關押懲戒，成本高昂，回報率低下！”
蘇墨心眉頭皺得更緊了，這都什麼跟什麼？
沈清卻越說越順溜：“所以下官認爲，應該進行人性化監管，精細化分類！對那種還有救的，稍微給點甜頭，進行再就業…呃，是改過自新指導！這叫挖掘潛在價值，優化刑部人力資源配置！
像那趙鐵柱，看着慫，說不定就有啥特殊才能呢？咱們得善於發現員工的閃光點......犯人的閃光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