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第六章
地下車庫冷颼颼的。
溫時雨坐在車裏，摸出手機打給林妍。
“妍妍，能來接我嗎？”
“我在城東開會，讓我哥去接你好不好？你聲音不對勁，是不是又過敏了？”
掛掉電話，溫時雨靠着車窗閉上眼睛。
記憶涌上來，顧沉舟半夜給她煮紅糖水的樣子，他蹲在玄關給她穿鞋的樣子，他第一次聽胎心時紅着眼眶的樣子。
車門忽然被拉開。
安知魚一個人回來了，手裏拎着新買的絲巾。
“沉舟在給我挑內衣呢。”她歪着頭笑，一把掐住溫時雨的下巴，“你看看你這張臉，要不是肚子裏這塊肉，他早把你踹了。”
溫時雨拍開她的手：“裝不下去了？”
“裝？”安知魚笑得肩膀直抖，“他昨晚在我床上可不是這麼說的。”
她湊到溫時雨耳邊，熱氣噴在耳垂上，“他說娶你就是爲了要個孩子。”
車窗被敲響。
林敘站在外面，眉眼冷峻。
安知魚立刻變回柔弱模樣：“時雨姐，林總怎麼來了呀？”
溫時雨下車時腿一軟，林敘穩穩扶住她。
他脫下外套披在她肩上，什麼都沒問。
不遠處，顧沉舟拎着購物袋走出來，正好看見林敘半摟着溫時雨上車。
他站在原地，手裏的袋子被攥得變了形。
溫時雨靠在座椅上，脖頸的紅疹已經蔓延至耳後，呼吸仍有些滯澀。
她側頭看向窗外，街景飛速倒退，霓虹燈在雨後的玻璃上暈開模糊的光影。
“醫生我已經聯系好了，直接去私立醫院，不用排隊。”林敘的聲音低沉平穩，目光專注地看着前方路況，“過敏藥帶了嗎？”
溫時雨輕輕搖頭。
林敘沒再多問，只是將車內溫度調高了些。
沉默片刻，他忽然開口：“聽妍妍說，你以前是做品牌策劃的？”
溫時雨怔了怔，指尖無意識地撫過安全帶邊緣。
“嗯，結婚前在奧美待過兩年。”
“難怪妍妍總誇你審美在線。”林敘打了轉向燈，語氣自然，“林氏下季度要推新珠寶線，市場部缺個策劃總監。”
他頓了頓，從後視鏡裏看她一眼。
“如果你生完孩子後有興趣，可以來試試。”
溫時雨望着窗外倏忽而過的梧桐樹影。
她想起三年前那個雨夜，顧沉舟將求婚戒指套在她無名指上時說的話：“嫁給我，你不用再爲方案熬夜。我的太太，只需要做自己喜歡的事。”
當時她笑着問：“那要是我想繼續工作呢？”
顧沉舟吻她眉心，半真半假地嘆氣：“我會吃醋的，一想到你要對別人笑，給別人改方案。”
回憶戛然而止。
“好。”她聽見自己說。
林敘似乎有些意外她的幹脆，唇角微揚：“那我讓HR留位置。”
過敏反應比想象中嚴重。
護士扎針時，溫時雨的手背已經浮起大片蕁麻疹。
林敘站在診室門口接電話，壓低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對，溫時雨，妊娠24周，蝦類過敏。”
點滴打完時，窗外天色已暗。
林敘拎着粥推門進來，見她醒了，將病床調高30度：“海鮮粥不行，買了山藥排骨的。”
溫時雨道謝，接過時發現粥碗溫度剛好能入口。
“妍妍剛來電話，她那邊臨時要飛廣州。”林敘把吸管插進礦泉水瓶遞給她，“我送你回去？”
溫時雨搖頭：“不用了，我叫車。”
“你現在的情況不適合獨處。”林敘拿起車鑰匙，忽然笑了下，“要是讓妍妍知道我讓你自己回家，她能把我收藏的紫砂壺全砸了。”
那笑容沖淡了病房裏凝滯的空氣。
溫時雨終於點頭。
夜幕下的顧家別墅燈火通明。
林敘的車停在庭院前，溫時雨解開安全帶時，二樓書房窗簾猛地被扯開，顧沉舟的身影清晰可見。
“需要我陪你進去嗎？”林敘問。
“不用。”溫時雨低頭整理圍巾，遮住脖頸未褪的紅疹，“今天謝謝你。”
林敘沉吟片刻，從手套箱取出名片夾：“過敏原檢測報告出來後，發我一份。”
他抽出一張燙金名片，背面用鋼筆補了串私人號碼。
“24小時開機。”
溫時雨攥着名片下車，身後傳來林敘最後一句叮囑：“別撓手臂上的疹子。”
她回頭，看見車窗裏男人溫和的輪廓，想起很多年前大學選修課上，林妍舉着手機給她看全家福：“我哥是不是長得很像《冬日戀歌》裏的裴勇俊？”
那時她怎麼回答的？
好像是笑着說：“你哥看起來比較像會扣光實習生工資的冷酷BOS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