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5
我弟一把從我手裏搶過去瓶子,只聞了一下就臉色大變。
他的聲音微微有些發抖。
“爸!趕緊掉頭。”
“去醫院!”
這時,爸爸媽媽也意識到了事情不對勁。
我靠在車窗上,腦袋下時不時傳來震動。
好像,已經很有沒有看到他們這樣爲我着急過了。
接下來是一陣兵荒馬亂。
洗胃,催吐,吸氧。
一番折騰下來,我似乎回到了多年前被爸爸媽媽帶着到處看病治療的時光。
很痛苦。
但是結果,同樣都沒什麼作用。
醫生對着我爸媽搖搖頭,微微嘆了口氣。
“她喝的是百枯草......這是下定決心想要死的。”
醫生說,最多也就是兩個禮拜的事了。
最後這段時間,如果我還有什麼心願,就讓他們盡量滿足我吧。
全家人都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我爸掏出煙,想到這裏是醫院,夾在手裏沒有點燃。
還記得我剛被找回家的時候,他也總是一個人默默抽煙。
後來爲了省出醫療費,他就戒了。
原來,他的焦慮難受,從來就沒有消失過。
我暫時在這個陌生的小縣城醫院住了下來。
同個病房有五張床。
全都是喝農藥自殺的人。
有些人喝得少,有的人喝的藥毒性沒那麼強。
他們家人也都守在旁邊,唉聲嘆氣的。
不過看到我的樣子,所有人的情緒都積極了不少。
有時候,人總是看到比自己更慘的,才會覺得好受一些。
至少,這些人還有出院的機會。
整日整夜待在醫院的時光是很無聊的。
過了幾天,他們就開始八卦起關於我的事。
“哎你們聽說沒有,她是被親爸媽賣給山裏老光棍的啦,真造孽哦!”
“看這一家人吃穿還自己開着車,條件不差的啦,怎麼還會賣女兒?”
“沒看她臉都毀容成這樣了還瞎了一只眼啊,嫌累贅唄!”
我默默扭過頭,看向窗外的搖曳的樹影。
見我醒着,有人小聲提醒。
“好了好了,你小聲點!小姑娘已經很可憐了......”
“怕什麼呀,聽說她腦子不好的啦,反正又聽不懂我們在說什麼!”
說着,病房門被大力踹開。
弟弟提着打包的飯盒,雙眼泛起紅血絲。
“亂嚼什麼舌根!再讓我聽到一句,別怪我不客氣!”
她們被我弟的滿身煞氣怒火,嚇得趕緊閉了嘴。
可是等到人走出幾步,又翻着白眼小聲蛐蛐起來。
“大城市來的了不起啊?還不是賣女兒!”
我弟的腳步一僵,死死捏緊起拳頭。
“就是,把人逼得都喝農藥自殺了,平時不知道怎麼虐待呢,在我們面前裝什麼啊~”
我媽再也忍受不住,捂着臉崩潰大叫起來。
“我沒有賣女兒!我沒有......”
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轉成一聲又一聲的啜泣。
最後,她雙手無力地垂落下來,看着我的眼神充滿了濃濃的哀傷。
“雙雙,你一定也在恨我吧?”
“可是,媽真的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了......”
她說,她沒有收那個光棍的錢。
相反的,她給媒人和男人都包了幾萬塊錢的紅包。
沒別的要求,只有一點。
就是希望山裏那個男人能老實本分一點。
對我好一點。
我眨了眨僅剩的那只眼睛,說不出心裏是什麼滋味。
我媽這麼做,或許是想自欺欺人,想心裏能好受點吧。
其實她不會猜不到我的結局。
6
我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默默打開餐盒,把吃的遞到我手邊。
“姐,要不要我扶你坐起來吃?”
這幾天,他又開始叫我姐姐。
我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兩個字了。
我搖搖頭。
吃不下。
渾身都充斥着惡心難受,呼吸也不順暢。
我什麼都不想要,只想快點離開。
這樣,我就再也不是爸媽的累贅,也不會再嚇跑弟弟的女友了。
沒有我,他們一家人會更幸福輕鬆。
見我拒絕,他又拿出一瓶牛奶打開。
“姐,那你喝點牛奶吧,好消化。”
“那天在車裏......你最後也沒喝上。”
我微微撇過臉,再一次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花花綠綠包裝。
沒等我再次拒絕,旁邊病床的家屬好奇湊過來看了看。
她吐出瓜子皮,嗤笑了一聲。
“勸你們買點好牛奶吧,這玩意現在哪還有人喝啊?全是香精和甜蜜素!”
我弟不搭理她。
那人討了個沒趣,轉頭和別人聊起來。
“哎呦,這玩意我有點印象,十來年前咱們這人販子還挺猖獗的時候,就愛買這種便宜牛奶,哄那些小孩子喝吧?”
“可不是,這些牛奶又香又甜,小孩子愛喝,他們哪知道裏面加了安眠藥呀,真是可憐哦!”
我弟舉起的手猛然僵在半空。
他慢慢瞪大眼,死死盯着牛奶瓶,呼吸急促。
我媽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臉頰上的肉都微微顫抖起來。
弟弟深吸了幾口氣,眼眶一點點泛紅了。
“姐......你是不是,認出這個牛奶了?”
我一言不發地望着他,臉色平靜。
沒有回答,已勝過任何回答。
他突然像發瘋一樣,狠狠把牛奶砸進了垃圾桶。
接着不顧我媽的緊張呼喚,撞開凳子跌跌撞撞跑了。
等到晚上他再回到病房,一雙眼腫成了核桃。
夜半時分,我被身體裏五髒六腑灼燒的痛苦驚醒。
艱難喘出幾口氣,我扭過頭,繼續看着窗外發呆。
星星一閃閃的,很美。
有很多個日夜,我就是這樣看着星星。
許願弟弟已經順利逃回了家,許願爸爸媽媽會來接我。
這些願望都已成真了。
可是我好傻啊。
我怎麼就忘記替自己許個願呢?
許願自己能永遠受弟弟的感激,受爸媽的疼愛。
其實我知道,就算許了也沒用。
這些願望,大概已經超出星星的能力範圍了吧。
“姐,你還沒睡嗎?”
弟弟嘶啞的聲音忽然響起。
我沒有回應。
他接着問了句。
“姐,你爲什麼要喝農藥......你是怎麼買來的農藥?”
我還是沒有回答。
身後漸漸傳來一道壓抑到極點的哭聲。
“姐,你是不是......一直都不傻?”
我輕輕嘆了口氣。
他總算是明白了。
7
又過了兩天,爸媽給我辦理了出院手續。
車子重新開上路。
這一次,是回家的路。
我已經形容枯槁,瘦得只剩一把骨頭架子。
弟弟很輕鬆地就把我背上了樓。
我這才意識到,他真的長大了。
不再是當年那個躲在我身後只會哭鼻子的小屁孩。
我在住了二十多年的房間裏,默默等待死亡。
不過我沒想到,這期間會迎來一個特殊的客人。
弟弟的女朋友再一次上了門。
“阿勤,我是來道歉的。”
和上一次的驚鴻一瞥不同,這一次我透過半敞開的門縫,能好好打量弟弟的女朋友。
這是一個很美很溫和的女孩子。
她臉上有兩個酒窩,淡淡一笑時杏眼微微彎起。
我忽然想起來。
沒有毀容前,我和她很像。
有一雙明亮溫暖的眼睛,有一對甜美可愛的酒窩。
那時候,弟弟是我的跟屁蟲,爸爸媽媽很愛我。
女孩坐在沙發上,臉色愧疚。
她說那天突然跑走,非常失態。
說要退回五金和彩禮,也是慌亂沖動下口不擇言了。
“後來我和爸爸媽媽仔細商議了,我們家也打聽到了你姐姐過去的事。”
“我們決定,婚事照樣舉行。”
“不過,我想對自己的冒失沒禮貌,先給姐姐道個歉,她在屋裏嗎?”
弟弟很幸運。
他愛的人,是個好女孩。
聽到這番話,弟弟和爸媽全部愣住了。
這本來是他們最想聽到的話,最期盼看到的結果。
可現在,他們卻一點也歡欣激動不起來,臉上不約而同深陷進懊悔和沉默中。
得不到回答,弟弟女友也意識到了不對勁。
“怎麼了?是不是姐姐生我氣了?”
我弟捂住臉,上半身深深彎垂下去。
“姐姐她,喝農藥自殺了......”
隨之響起的,是弟弟女友的驚呼聲,和爸爸媽媽的喝止。
“兒子!”
“你別胡說!”
弟弟卻突然站起身,這段時間積累的情緒全部爆發。
“難道你們還想要瞞一輩子嗎?我已經不想再撒謊了!”
他說,帶着秘密和謊言生活,實在太痛苦了。
讀書的時候,害怕別人知道他有這樣的姐姐,會嘲諷瞧不起,不和他交朋友。
過去六年,和女友的感情越甜蜜深入,他就越是害怕。
害怕哪天姐姐的情況暴露,女友會棄他而去。
可是,他並不開心。
每一天,他都活在焦躁裏,心裏始終像缺了一個大口子。
“姐姐從來就沒有做錯什麼。”
“她本該是我的英雄,卻漸漸被我們所有人嫌棄......”
8
聽到弟弟的剖白,包括這些天把我送到大山的一切事情。
女孩哭了。
“如果我膽子再大一點就好了,要是我那天沒有跑掉就好了!”
“是不是我害死了姐姐?”
我輕輕笑了。
真是個傻姑娘。
她沒有任何錯。
也是最不應該自責的。
弟弟掏出一個髒兮兮的、被踩扁了的星星折紙。
“那天,姐姐出來就是想把這個送給你。”
女孩收下了,也離開了。
臨走前她說,婚事還需要再一次慎重考慮。
爸媽神色萬分復雜,似乎在埋怨弟弟爲什麼要說出實情。
可是這回,弟弟卻異常平靜,坦然接受了。
他放下工作,開始徹夜在房間陪伴我、照顧我。
我不說話,他就自言自語。
說8歲以前的事情。
說他是怎麼崇拜我,總愛跟在我屁股後面。
他笑着說,那時候我是孩子王。
我膽子大、想法多,所有小朋友都愛和我玩。
有時候,他也說起我們被拐賣的事情。
他說自己都想起來了。
我替他喝下牛奶,我把他藏在身後。
我趁人販子最鬆懈的時候,把他狠狠推下車。
聽着聽着,我仿佛也忘記了這些年的一切痛苦。
“姐,你說我怎麼能把這些都忘了呢?”
“姐你知道嗎?自從回家後,我就再也沒有吃過棒冰。看到它,我心裏就害怕怯弱,老想起被拐那天的畫面。”
“姐,其實現在坦白一切後,才是我這麼多年最輕鬆的時刻。”
他一聲又一聲的叫我姐姐。
好像想把這些年缺失掉的,全都補回來。
“姐,你還有什麼心願?”
我閉上眼,一滴眼淚緩緩滑落。
沒有。
沒有愛,沒有恨。
沒有後悔,也沒有留戀。
什麼都沒有。
我走得那天,是一個普通的夜晚。
我慢慢漂浮在半空,看着弟弟撲到我身上,看到他大聲呼喚爸媽。
看到他們,一起流淚。
再然後,我看着自己被推上車,變成一個小小的盒子。
親戚朋友們也都來了。
有人唏噓感嘆,有人背地譏諷。
有人很合時宜地擠出兩滴眼淚。
小孩子們快樂地繞着樹追逐打鬧,他們還什麼都不懂。
今天來了一個特殊的客人。
她抱着一個大箱子,冷着臉擠到最前面。
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中,她毫不客氣把弟弟從我墓碑前一胳膊懟開。
我媽皺起眉。
“小姑娘,你誰啊?”
女生反唇相譏。
“你們當然不知道我是誰了,反正你們也根本不關心雙雙的生活!”
我媽頓時噎住了。
我在半空中搖頭失笑。
她是我小時候最好的玩伴,也是我回到學校後,自願和我坐在一起的同桌。
我輟學後,唯一保持聯系的人就是她。
她眼神環視一圈,像是來點燃戰火的。
“你們知不知道,雙雙根本就不傻,她回到學校後拼命追趕落後的進度,作業都是全對!”
“她的手寫起字來很費勁,可是雙雙說,學習是她唯一僅剩的期盼了,她一定要學好!”
我媽的臉上一點點失去了血色。
她或許想起來,那一張張只有5分,6分的試卷。
我故意考砸的成績,成了他們宣判我智力受損的定論。
9
弟弟低垂着頭,神色黯然。
“我知道。”
我朋友愣了愣,隨後更加憤怒,從口袋裏掏出一張銀行卡。
“那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這張卡裏,有三千六百二十塊錢。”
弟弟終於露出一絲迷茫的神色。
換來了我朋友譏諷嗤笑。
“我告訴你,這是雙雙這些年在家做手工折紙,托我賣掉後攢下的所有收入。”
“她說,等你結婚那天,她這個做姐姐的,也想包上一份紅包當作祝賀!”
我爸猛然扭過頭,大步走到一邊。
我聽到打火機響起的咔嚓咔嚓聲。
我弟肩膀一晃,痛苦地盯着那張銀行卡。
這些天,他也瘦了很多,眼底下都是青色。
我朋友打開抱來的大盒子。
那裏面,密密麻麻都是我折的星星。
“這是雙雙死前最後做的,還沒來得及賣出去。”
我看着她傷心倔強的臉,過去輕輕拍了拍她肩膀。
可惜,手指輕飄飄穿透了過去。
這些小東西,不是來不及賣。
而是很少有人想買。
也就她不嫌麻煩,始終熱心幫着我折騰。
下一秒,我朋友“啪”的一聲把卡掰成了兩截。
“你這種人渣,不配收她的錢。”
“你們毀了她一次又一次,把她殺死了一遍又一遍。”
“我真希望,那時候逃走的人是她,而不是你!”
我媽閉上眼,淚流滿面。
她朝着身後一頭栽下去,被親友手忙腳亂抱住。
墳前亂成了一團。
弟弟彎下腰,把散落出來的星星一顆顆撿起來。
他拿到我墓碑前,丟進燒紙的鐵桶裏。
“姐,你走好。”
“希望這些星星,可以爲你鋪成一條引路燈,保佑你不再迷路,去到一個好的地方。”
我抬起頭,仿佛真的在頭頂看到一閃一閃的星光。
葬禮結束了,活人的日子還需要繼續。
不過,弟弟常常到我墳前來。
有時候周末沒事,他一坐就是一整天。
這倒令我十分意外。
以前,他最愛社交出去玩。
別說休息日,哪怕是平時上班,晚上也會玩到很晚才回家。
我默默站到他身邊,和他的視線一起,眺望四周綠景。
風穿過我,又吹到他身上。
再後來,他在我墳前碰到了女友。
兩個人似乎也很久沒見了。
突然打了個照面,彼此都有些尷尬。
看樣子,他們大概是分手了。
女孩先開的口,說冬至過來祭拜爺爺。
說着,她看到了弟弟身後,我的照片。
她愣了愣,慢慢走上來。
“是姐姐嗎?”
墓碑上用,是我8歲被拐之前的照片。
小女孩笑得明媚靈動。
弟弟沉默着點點頭。
女孩猶豫了一下,抽出三支香。
“不介意我給姐姐上柱香吧?”
弟弟說當然不會。
“就你一個人,叔叔阿姨沒來嗎?”
弟弟“嗯”了一聲。
“姐姐走後,爸媽的身體也不太好,來一次哭一次,回去又睡不着覺,太傷神。”
女孩輕輕嘆了口氣,眼眶微微溼潤。
走之前,她說。
“周勤,我覺得你好像變了,成熟了很多。”
弟弟盯着掉在地上的香灰,只是無聲苦笑。
10
再後來,弟弟過來的時候,身邊多了一個人。
看着女孩,我默默笑了。
看樣子,他們又重新在一起了。
過了半年,他們過來對我宣布了結婚的喜訊。
“兜兜轉轉,似乎又回到了起點。”
“姐,真希望你能看到這一幕。”
他們兩人倒了一杯酒,說是請我喝的喜酒。
走之前,還放了一串星星折紙。
我看到了。
只是他不知道。
爸爸媽媽也來了一趟。
短短兩年,他們好像老了很多。
頭發白了一大半。
我感覺我媽的情況不太好。
她的視線模糊,不太看得清東西了。
腦子也有點糊裏糊塗的,說的話顛三倒四。
有時候,好像還把我當成七八歲的孩子。
我爸挽着她的胳膊,摸了摸我的照片。
“你媽啊,老糊塗咯。”
“她的眼睛本來就不好,當年你被拐走的時候,她就整夜整夜的哭,每一天我醒來,看到枕頭都是溼透的。”
“她一直說是自己害死了你,要不是她想把你嫁人,你不會喝農藥自殺。”
說到這裏,我爸的手又伸進褲兜裏想拿煙。
但是最終也沒有掏出什麼。
“有幾次大晚上的,她突然驚醒過來,就說你被人販子拐走了,鬧着要出門找你回家。”
我爸的語氣很輕鬆,似乎像在說什麼有趣的事情。
可是他渾濁的眼睛卻流露出難受。
每一條皺紋都透着深深的哀傷。
我走過去,默默抱住了媽媽。
其實,我不怪她。
早就不怪了。
我只是覺得生活太苦了。
對我,對爸媽都是。
我感覺我的身體越來越淡了,幾乎接近於透明。
或許,我要徹底走了。
弟弟和弟妹又一次來看我時,我心中忽然有一個念頭。
這應該,是我們的最後一面了。
弟妹懷孕了,肚子微微隆起。
弟弟輕輕撫摸着孕肚,神情中有着將要爲人父的穩重慈和。
他徹徹底底成熟了。
我想,他現在一定懂得好好照顧親人,保護好自己愛的人。
弟妹又拿出一串星星折紙,輕輕放下。
她笑着望向我。
“阿勤,你說姐姐會不會投胎到我的肚子裏來呀?”
這話讓弟弟愣住了。
“她還願意來嗎?”
弟妹笑了笑。
“萬一呢?或許你們的親緣還未斷呀。”
弟弟眼中閃過點點光。
“如果是那樣,我一定會傾盡所有去寵愛她、保護她。”
我默默走上前,繞着弟妹走了一圈。
看清楚後,我搖頭失笑。
她肚子裏的,是個男孩。
看樣子,我們的緣分已盡。
挺好的。
兩人說說笑笑,暢想了許多。
最後,弟弟和往常一樣留下一句話。
“姐,我們先走了。”
在兩人轉身離去時,我忽然朝着他們背影說了句。
“弟弟,祝你幸福。”
我弟突然回過頭看向墓碑上的照片,神色疑惑。
“老婆,我好像聽到姐姐的聲音了。”
弟妹拍了拍他的胳膊。
“你是太想你姐,出現幻聽了吧。”
弟弟自嘲一笑。
“也是。”
“說起來,我們姐弟倆好像十幾年都沒過說過一句話了。”
他沖我擺擺手。
“姐,下次再來看你!”
我也舉起胳膊,慢慢揮了揮。
沒有下一次了。
這是最後的告別。
有時候我也好奇,人真的會有下一世嗎?
我也不知道。
或許有吧。
不過,我並不想要。
如果可以,我更想化作天上的一顆星星。
照耀那些想回家的孩子或大人。
希望他們,都能幸福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