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延將煙蒂摁滅在咖啡館的煙灰缸裏，煙蒂與玻璃缸壁碰撞發出細微的聲響。
他掏出手機，剛解開鎖屏，就看到微信圖標右上角跳動的紅色數字 —— 足足 99+。
他皺了皺眉，點開微信，一個刺眼的群聊名稱瞬間闖入眼簾：“相親後台軍師團”。
“他媽的，這群小兔崽子！” 顧延低罵一聲，手指在屏幕上飛快滑動。
這已經不是兄弟們第一次搞這種事了。
上次他跟李婆婆介紹的姑娘相親，他們建了個 “未來大嫂成不成” 群。全程直播他的相親過程，還在群裏瘋狂調侃，氣得他回去讓兄弟們跑了三十圈操場。
他往上翻了翻聊天記錄，五百多條消息像潮水似的涌來。
第一條就是顧倫發的，附帶一張黃小姐的自拍照，還 @了群裏所有人：“兄弟們，老大今天相親，這是女方照片，看着還不錯吧？像不像 SD 娃娃？”
顧延盯着那張照片，眉頭皺得更緊了。
照片裏的黃小姐眼睛又大又亮，眼尾還帶着幾分無辜，皮膚白嫩得像剝了殼的雞蛋，嘴唇粉嫩，一頭烏黑的長發披在肩上，活脫脫一個動漫美少女。
可再想想剛才見面時黃小姐那尖酸刻薄的模樣，顧延忍不住低吼一聲：“C！這 P 圖技術也太離譜了！”
群裏的兄弟們早就炸開了鍋。
趙振發了條語音，語氣裏滿是戲謔：“我去！這姑娘長得可以啊！老大你可得加把勁，爭取今天晚上約會成功！到時候可得跟兄弟們分享分享經驗！”
顧延看得牙癢癢，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操作，上網找了張鳳姐的照片發進群裏，配文：“跟黃小姐比，鳳姐就是女神級。”
消息剛發出去，一個叫 “統統掀翻” 的 ID 就秒回了：“哈哈哈哈哈！老大，你遇上恐龍了吧？
我就說嘛，咱大中華的 P 圖技術都趕上韓國整容了，信不得！
上次我相親，女方照片看着像 Angelababy，見面一看，好家夥，比我媽還顯老！”
顧倫作爲群主，也趕緊出來 “安慰”：“老大，咱不氣餒啊！不就是恐龍嗎，搞得跟誰沒遇上過一樣。
上次李婆婆給我介紹的那個錢小姐，足有二百斤，跟我見面的時候，非要拉着我去吃自助餐，還說要跟我比誰吃得多。
後來她還跟我表白，追着我跑了三條街，地都在顫，嚇得我好幾天不敢睡覺，一閉眼就夢見被大象追。”
顧輝這時候也醒了，在群裏跟着起哄：“就是就是！這個不行，還有下一個！
王大嬸、秦姨、廖媽媽手裏還有好多資源呢，看照片個個都帶勁 。
狂野的、嫵媚的、小家碧玉、職場白領，應有盡有！不是說夜路走多了總會遇上鬼嗎？
總能趕上一個長得好看的！”
顧延看着這條消息，氣得笑出了聲。
顧輝這哪是安慰啊，分明是在說 “沒有最醜，只有更醜”！
他仿佛能想象到顧倫、顧輝他們幾個抱着手機，在顧氏家園的客廳裏拍桌子狂笑的場景，心裏頓時冒出一個壞主意。
他發了一個 “微笑” 的表情，然後不緊不慢地打出一行字：“嗯，我覺得輝子說得對。但是這樣效率太低了，而且我身爲老大不能自己享福啊。
我覺得回去告訴趙大媽，來個集體相親，讓兄弟們都嚐嚐相親的‘樂趣’。”
消息剛發出去，群裏瞬間安靜了。過了幾秒，哀嚎聲此起彼伏。
趙振發了個 “崩潰” 的表情包：“老大！我錯了！我再也不調侃你了！
集體相親就算了吧，上次我跟張大媽介紹的姑娘相親，她媽全程跟着，還問我一個月能掙多少錢，能不能給她女兒買金鐲子，嚇得我差點當場跑路！”
“統統掀翻” 也趕緊求饒：“老大，我也錯了！我還是喜歡自己找對象，集體相親太丟人了！
要是讓外面的人知道，我們這些在道上還算有點名頭的人，還要靠老太太介紹對象，非讓他們笑掉大牙不可！”
顧倫更是直接發了條語音，語氣裏滿是委屈：“哥，我可是你親弟弟啊！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集體相親多尷尬啊，要是相到個不合適的，還得跟老太太解釋，太麻煩了！”
顧延看着群裏兄弟們的哀嚎，心裏終於舒服了。
他關掉微信，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走出了咖啡館。
外面的陽光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快步走向停在路邊的北京現代。
他坐進駕駛室，發動汽車，心裏琢磨着，回去就跟趙大媽說，要給兄弟們安排集體相親。
讓他們也嚐嚐被老太太催婚、被相親對象嫌棄的滋味。
想到兄弟們可能會有的反應，顧延忍不住笑出了聲，剛才被黃小姐攪壞的心情，也終於好了起來。
汽車緩緩駛離咖啡館，朝着顧氏家園的方向開去。
路上，顧延還在盤算着，要不要把集體相親的時間定在周末，到時候再讓顧倫負責組織，讓他也好好 “忙活忙活”。
惠和小區的建築帶着老時光的粗糙感，矮舊的居民樓擠在路邊，牆皮有些已經斑駁脫落，露出裏面淺灰色的水泥。與之相間的，是十幾戶所謂的 “鄉村別墅”。
其實就是村裏人家自己蓋的二層小樓，沒有精致的雕花，也沒有昂貴的大理石外牆。
外牆就刷着最普通的米白色塗料，屋頂鋪着紅瓦，遠遠看去，跟周邊農戶的房子沒什麼兩樣。
每棟小樓都帶着個不大的院子，有的種着幾棵青菜，有的搭着葡萄架，一樓二樓各是兩室一廳的格局，簡單卻透着過日子的踏實。
趙大媽家就在這些小樓裏。
她年輕時候在村裏開小賣部，那會兒物資緊俏，她家的鋪子總能湊齊油鹽醬醋、針頭線腦，是村裏數得着的殷實人家，後來蓋房時就選了這塊寬敞的地，蓋了棟二層小樓。
自從顧延他們在這蓋了顧氏家園，小賣部的生意更是紅火 。
這群 “保安小夥子” 嘴甜，買東西不挑剔，還總幫着搬貨。這幾年下來，小賣部愣是擴成了小超市，連在城裏打工的女兒女婿都辭了工作，回來幫忙看店。
顧延把車停在超市門口，心裏盤算着怎麼跟趙大媽說相親的事才不會讓她生氣。
他琢磨着，老人家都喜歡實在東西，便轉身進了超市，裝了滿滿一購物籃 。
有趙大媽愛喝的茉莉花茶，有大爺愛吃的醬牛肉，還有給小孫子帶的進口巧克力，一算賬，正好六百多塊。
“喲，小顧來啦！” 趙大媽正坐在收銀台後理貨，看見他進來，立馬放下手裏的活計，臉上笑開了花。
等顧延把東西遞過去，趙大媽眼眉一挑，哪能不懂他的心思，嘴上卻故意逗他：“這是咋了？今天咋這麼大方，是不是跟那姑娘處得挺好，來給大媽報喜的？”
顧延撓了撓頭，老實交代：“大媽，沒處成，那姑娘覺得我條件不行。”
趙大媽一聽，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拍着收銀台罵道：“這閨女咋這麼不識好歹！咱小顧人好心善，長得又精神，192 的大高個，配個模特都不差，她還挑三揀四的！真當自己是國色天香了？”
她越說越氣，又拉着顧延的手念叨：“我跟你說小顧，咱不跟她一般見識。
想當年我跟你大爺處對象的時候，家裏啥都沒有，唯一的電器就是個手電筒，這不也過了一輩子
？過日子啊，不看錢多少，看的是人疼不疼你，孩子聽不聽話，這些才是實打實的！”
顧延聽得心裏暖烘烘的，他把剛買的橘子剝了一個遞給趙大媽，自己也剝了一個，甜絲絲的汁水在嘴裏散開。
他挺喜歡聽趙大媽嘮叨，這種被人惦記、替自己操心的感覺，讓他想起了早逝的父母，格外親切。
其實他願意去相親，一方面是不想辜負老人們的好意，另一方面，他也確實想有個家，有個能跟他一起吃飯、聽他說說話的人。
趙大媽吃着橘子，突然左右看了看，見超市裏沒別的客人，便湊到顧延身邊，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問：“小顧，前幾年你幫周叔家趕跑那些收保護費的小混混，周叔兩口子是不是跟你說過，想讓你當他們外孫女婿來着？”
顧延愣了愣，仔細回想了一下，才慢慢記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