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5、
走至玄淵身旁,我衣裙破敗滿身血污。
“規矩學的如何?”
我頷首不語,一副謹小慎微之姿,玄淵蹙起眉頭,泛起一絲憐惜。
“怎麼回事?他們欺負你了?”
我故作乖巧搖頭,此時他眼裏只有我,全然未注意今日的暗場格外安靜,鮮血正順着磚縫滲出。
玄淵伸手欲扶我上轎輦,我懂事避開。
“髒。”
他有一瞬間錯愕,隨後強勢拽起我的手腕,拉我上轎。
“孤不會嫌棄你。”
瞧着他,我心中只覺好笑。
路上他幾欲開口,都被我的冷漠打斷。
回到府中,他主動命人爲我沐浴,又特意送來上好羅裙朱釵。
丫鬟發現異常,卻被我的眼神震的瑟瑟發抖,不敢言語。
剛更衣完畢,遠遠便瞧見芸柔帶着一衆家仆趕來。
進門便哭着拜倒在我裙邊。
“太子妃,奴婢知錯了,只要你將我母親的遺物還給我,我即刻離開太子府,你若還有顧慮肚裏孩子我也不要了。”
說着,她抬手用力捶打肚子,哭得梨花帶雨。
我饒有興趣看戲之際,玄淵快步趕來,不問原由一腳把我踹倒地。
“賤人,枉我今日還聽了芸柔勸解,想要善待你。”
“還不快把東西交出來!”
這戲有意思,我故作惶恐不知,玄淵氣急命人將房間翻了個底朝天卻一無所獲。
芸柔做大悲狀,身姿搖晃不穩,膝行至我腳邊攀扯我的衣袖。
嘴上說着她該死,卻在我俯身時挑釁道:
“賤人,你有幾條命敢和我爭?”
話落她扭頭看玄淵,啜泣:
“房間都沒有的話,一定是藏在太子妃身上了。”
玄淵眸色沉了幾分,眼裏厭惡更甚。
“來人給我扒光她的衣衫。”
我巡視一圈,芸柔足帶來二三十人且全是男仆。
仆人得令沖向我,卻因我的激烈反抗一時沒了辦法。
玄淵見狀,取出玉佩,威脅:
“再不聽話,孤砸便砸了你這玉佩!”
果然此話一出,我不再有所動作。
幾十雙目光中,外衫被人褪下,芸柔的貼身婢女粗暴的扯下我頭上的珠釵。
半盞茶前還珠翠羅綺的‘太子妃’,此刻衣着凌亂,狼狽不堪。
笑意如面具覆在我臉上,看向玄淵我緩緩開口:
“玄淵,你就是答應哥哥這麼保護我的?”
玄淵身形微顫,緊鎖眉頭,薄唇蹦成一條線。
“你在威脅孤?”
他周身氣壓悄然變低,身旁侍從抖若篩糠。
抬起我的臉,手指用力撫過那顆淚痣,玄淵鳳眼微眯。
“孤最恨受制於人,你再敢提起那個瘋子,孤殺了你!”
他挪開手指,竟發現淚痣暈色,疑惑之際。
宮中傳來急報,陛下宣他即刻入宮。
無暇深思,玄淵轉身將玉佩拋向芸柔。
“只要能找出遺物,你使什麼手段都行。”
芸柔假意失手,玉佩落地,碎成兩半。
確保玄淵離開後,她卸下僞裝靠近我,爪子在我眼前亂晃。
“哎呀,手滑沒接住呢?怎麼辦呢?”
我稍一用力解了手上繩索,勾起唇角笑得滲人。
“好辦,砍了便是。”
注意到暈染的淚痣,和臉上翹起的羊皮,芸柔得意化爲驚恐,磕磕絆絆道:
“你......你不是南宮悅,你到底是誰?”
太子府的管家見過我,瞧見我腰上的玉佩,瞬間跌坐在地。
“你是南宮霽......曉騎大將軍!”
我悠悠一笑,開口:
“現在才認出,太遲了。”
6、
五年前,南宮霽三字威震天下。
婦孺孩童皆知南宮將軍育有一子,武功高強,戰場之上所向披靡、戰無不勝。
唯一不足便是生性暴戾,手段過於殘忍。
以至於民間常用南宮霽三字,止小兒啼哭。
助齊王收復江山後,我聽父親之命歸隱,世人誤以爲我被齊王秘密處決。
南宮家至此逐漸敗落,就連貴爲太子妃的妹妹,如今也可被人隨意欺辱。
芸柔軟下身子,婢女手快扶住她。
“夫人......你沒事吧?”
芸柔身子寒顫不止,許久才穩住身形,環顧四周嗤笑道:
“南宮霽又如何?而今非當年,南宮一族早被陛下摒棄,今日我就替陛下除了你這亂臣賊子。”
“都給我上,殺了他。”
抽出佩劍,我割下一塊布蓋住身後佛像。
家丁手持武器,面面相覷。
我目光掃過,皆停在原地,進退兩難。
芸柔攥着拳頭,齜牙咧嘴咆哮:
“上啊!誰殺了他,我讓殿下賞金萬兩。”
重賞之下皆是勇夫,家丁一窩蜂撲向我,奈何太子府的人和太子一樣無用。
半個回合不到,家丁歪七扭八躺了一地痛苦哀嚎。
“一群廢物!”
芸柔氣急敗壞,仗着府中有太子親兵,撿起一旁掉落的長劍刺向我。
“賤人!去死吧!”
我面不改色,輕鬆攥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芸柔慘叫出聲。
她瞪着我,目眥欲裂:“快來人,給我殺了他!殺了他!”
我冷笑一聲,抓住她的發髻,巴掌接連落下。
“殺我,就憑你?”
很快她的臉頰破皮紅腫,幾乎看不出原貌。
將死之人最是嘴硬,“南宮霽你有種今日殺了我,否則來日我定要你千倍奉還!”
蒼玉耳墜在她臉龐甩動,那是母親替悅兒準備的嫁妝。
悅兒的東西她也配戴?伸手撫過她的耳朵。
芸柔身子瑟縮一瞬,斜過眼珠盯着我的手,聲音破碎:
“你......想做什麼?”
眸光一沉,我將她的耳朵整個撕下。
“啊——”
取下耳墜小心收好。
婢女驚叫出聲,指着我訓斥:“放肆!我家主子是殿下心尖寵,你竟敢如此對她,待我告訴殿下定要將你剝皮抽筋!”
聒噪!我用力將滿臉鮮血的芸柔扔向一旁。
揪起婢女,鉗住她的下頜,手掌強行塞進她嘴中拔下那條長舌。
隨後左手卸力,婢女‘撲通’栽倒,瞠目如鈴,嘴裏發出瀕死氣音。
我如烈獄羅刹,走向芸柔。
她徹底知道怕了。
捂住汩汩冒血的耳朵,顫抖身子向後爬,聲音透着恐懼。
“你…你別過來......我是殿下救命恩人......肚子裏懷的是天家長孫......大齊未來的皇上!你敢動我,陛下和殿下絕不會放過你......”
我停下腳步,染血長劍挑起她的臉。
芸柔唇齒相擊,一股黃色暖流打溼她腿間衣裙。
看向她的小腹,我舉起利劍,戲謔一笑,皇長孫?
長劍落下之際,屋外響起嘈雜急促的腳步聲和鎧甲摩擦聲。
方才察覺管家早已不知所蹤。
原是搬救兵去了。
芸柔眼裏染上欣喜,露劫後餘生之色。
目光灼灼看着我。
“哈哈......南宮霽,今日我必將你和南宮悅那賤人扒皮抽筋!”
7、
院中爐火燒的旺盛,點點星火在空中噼啪炸響。
玄淵腳步虛浮回到府中,見我臉上濺有鮮血,抬手替我擦去。
“悅兒聽話,將芸柔遺物歸還於她,孤可既往不咎繞過你。”
我笑的陰冷,身後傳來細微哀嚎,玄淵尋聲望去。
只見芸柔雙腳懸空,五官浮腫模糊,一時竟讓玄淵不敢相認。
他愣了足足半晌,方才回神:
“這是誰幹的?”
很快他猜到,難以置信開口,“南宮悅你瘋了!?”
他奔向芸柔想要救她下來,奈何芸柔早被我用鐵鉤穿過肩胛骨定死在架子上。
幾番嚐試後,玄淵不得已放棄,雙眸猩紅,厲聲質問我:
“芸柔懷了孤的孩子,你怎敢如此對她!怎麼敢!”
“來人,將這賤人給我拿下。”
一旁兵將無動於衷,玄淵悲憤交加,奪過佩劍刺向我。
我嘴角噙笑,並未閃躲,利劍在我眼前一指停下。
玄淵泛起猶豫不忍,讓我一陣惡心,抬身一腳將他踹飛。
他重重砸在地上吐出一口鮮血,目光停留在我臉上,羊皮順勢滑落。
他眼神由憤怒轉爲驚恐。
“你不是悅兒,你是......”
“兄長!”
我冷笑默認,“不過幾年未見,竟讓你這麼久才認出,真叫大哥寒心。”
“不過也無妨,大哥給你準備了見面禮。”
士兵將一木盒端至玄淵身前,他顫抖手指打開,一團血紅肉團映入眼簾。
“這是什麼?”
我把玩手中長劍,譏諷,“殿下認不出我就罷了,怎連自己的骨肉也不認識?”
玄淵大驚,掀翻木盒,看向芸柔。
此刻她腰間白布,已被鮮血浸透。
他雙眼猩紅,跪在肉團旁,聲嘶力竭嚎叫,頗有肝腸寸斷之色。
“南宮霽!那是天家血脈,你怎麼敢!”
“來人給孤殺了他!殺了他!”
玄淵不知,府中兵將早已被我換成了榮王親兵。
近日陛下‘忽然’病危,太子難當重任,於是我早早上書勸陛下改立太子。
北齊並未有廢黜太子的先例,此舉無異於逼死玄淵,陛下心軟不肯。
我只好讓榮王帶兵入皇宮開導陛下,加之宮中武將皆是我的舊部。
一番權衡利弊後,陛下爲了北齊江山還是自願改立榮王爲太子。
玄淵入宮亦是因爲此事,我想廢黜太子的聖旨應該快到了。
見無人聽命於他,玄淵徹底癲狂,抬臂直指我。
“放肆!孤是太子你們竟敢抗旨!”
寒光閃過,我斬下他一臂。
“陛下已下旨將你廢黜,你今日還能活着回來,不過是我開恩留你一命。”
玄淵捂住斷臂扭動哀嚎,卻不肯認輸吹響骨哨。
很快一群死侍圍了上來,玄淵有了底氣,趁機救下芸柔,目光帶着恨意鎖在我身上。
“南宮霽!孤做了什麼,竟令你不惜聯合榮王,背上謀反的罵名也要報復孤!”
“還有,你把悅兒藏哪去了?”
玄淵殺意盡顯,咬牙開口:
“交出靈悅兒,孤留你全屍。”
好一張巧言善辯的嘴,不過謀反是大罪,我可不敢當。
“玄淵你可記得求娶悅兒那日,你跪在我腳邊說過什麼?”
玄淵變了臉色,偏過頭,低聲道:
“兒時戲言,孤早已不記得。”
好一個戲言,逗得我仰天大笑,笑聲令玄淵頭皮發麻,面上肌肉顫抖不止。
可惜,君無戲言。
玄淵舉起獨臂,一字一句道:
“你傷了芸柔,就得爲她償命。”
他還沒來得及發號施令,牆頭上齊齊射下千萬利箭。
榮王帶人趕到。
兩軍交戰,混亂之際,玄淵扔下一枚迷霧彈。
迷霧散去,玄淵芸柔早已不知所蹤。
榮王氣急,我卻面色尋常。
芸柔重傷,二人走不遠,我將太子府全權交由榮王處理。
只一個要求,悅兒受過的傷害,要百倍償還給傷她的人。
隨後喚來馴養的狼群,很快在一竹間小屋找到玄淵二人。
8、
面對狼群圍攻,玄淵死命護住芸柔,可謂情深義重,令我好生感動。
我抱臂倚靠翠竹,哼着戰場上常哼的曲子。
一曲閉,玄淵體力不支倒下。
譏諷道:
“玄淵你若將今日這份情誼放在悅兒身上,何至於此?”
玄淵艱難爬向芸柔,將她攬入懷中。
“兩年前我遭人暗害,險些中毒身亡,是芸柔舍命替我尋來回生草救我一命,此番情誼無人能及。”
“那悅兒呢?”
玄淵不屑一笑,“悅兒雖對我有情,說到底不過是看上我太子的身份。”
“即便如此,我也沒想負她,不過提出抬芸柔爲平妻。她卻不依不饒大鬧太子府,打傷芸柔,此番品性怎配做孤的太子妃?”
可笑,實在可笑,芸柔一手無縛之力的女人,他竟信她能從萬丈崖上摘下回生草救他。
而悅兒從小傾慕於他,他生母早逝,常受其它皇子欺辱,是悅兒日護在他身前替他解圍。
甚至求我接他入南宮府居住,免了他不少苦楚。
如今這番情意,到他口中卻成了另有所圖。
“玄淵,人人都道你蠢笨如豬,你果然如此。芸柔一弱女子,你真信她能爬上萬丈懸崖?”
“那回生草,明明是悅兒哭求我幾天幾夜,我疼惜她,才訓了山猴采回草藥,不曾想反促成你一段姻緣。”
玄淵血色褪盡,眸中含淚,“不可能......是芸柔......明明是......”
看着懷中苟延殘喘之人,玄淵頓住,低頭逼問。
芸柔被我拔了舌頭,正欲搖頭否認,對上我的目光身體不受控制顫栗起來。
點頭承認是她撒了謊。
玄淵心弦崩斷,跪爬至我腳邊,攥着我的衣裙哀求。
“阿兄,悅兒呢?我要見她,我要親自問問她爲什麼騙我。”
這男人真是無可救藥,事已至此,他還能怨怪悅兒。
攥起拳頭,我一腳將踹倒,將他的臉踩進泥地。
“你算什麼東西也配質問悅兒?”
“九位皇子中屬你最窩囊蠢笨,若不是悅兒歡喜你,你以爲你真能坐上這太子之位?”
加重腳下力道,玄淵被我踩的五官變形,哀嚎不斷。
“玄淵你聽清楚了,不是悅兒對你的太子之位意有所圖,是她在意你,你才是太子!”
“就像現在,她不在意你,你便只能被人肆意踐踏入塵埃!”
衆皇子中玄淵最不得人心,而我一直看重榮王玄琰。
奈何悅兒對他無感,我只得費盡心機,不惜得罪權貴之人硬生生將玄淵推上太子之位。
“沒有悅兒,別說太子之位,你這廢物都不一定能活到今日。”
一番話抽去玄淵傲骨,他失去鬥志趴在地上,嘴裏喚着悅兒。
而我悲憤至極,細算他對悅兒的傷害。
玄淵大驚,“不可能!那日活春宮,是我命人侍女戴上面紗假扮的悅兒,只想挫她銳氣,讓她乖一點,怎麼可能是真的是她......”
忽地他意識到什麼,撲上芸柔,死死掐住她的脖子。
“是你這個賤人對不對!是你!”
沒工夫看他們自相殘殺,畢竟落在我手中的人,死亡可是恩賜。
而我要讓他們生無門,死無路。
9、
我策馬將二人拖了回去。
回到書院,芸柔只剩一口氣,腹間傷口裂開。
我找來精通外科之人,替她縫合傷口,又用頂好的靈藥爲她續命。
等她傷勢好轉,便命人不準她入睡,也不許吃喝。
如此循環往復,誓要讓她品嚐千遍悅兒受過的苦。
至於玄淵他既喜歡看活春宮,我便去鄉間尋來粗人每日同他上演。
閒暇時間便在他身上嚐試各種酷刑。
他受不住,日日求饒:
“阿兄......我知錯了,我錯了,求你饒過我......啊——”
我頗爲滿意,沖玄淵笑道:
“我若就此饒你,不是有負你對悅兒的一片真心?”
近日悅兒身體有所好轉,令我心情大好。
玄淵神情驚恐,身體顫抖帶動鐵架“哐哐”作響。
“阿兄饒命......阿兄饒命,我知錯了......錯了......”
我手持刑具靠近他。
他後傾身子卻無路可退,悔恨的淚水混着鮮血流下,
“兄長幼時你最器重我了,還答應悅兒會保我平安順遂......”
“兄長記得對不對?你肯定記得......”
我薄唇微揚,只覺好笑,“器重你?你癡呆蠢笨軟弱窩囊,若沒有悅兒,這輩子都入不了我眼。”
“至於保你平安?”我朗笑出聲,“兒時戲言我早不記得了。”
玄淵驚恐,“不,你沒忘,你記得。”
“哦?你不是也忘了當初向我立過的誓言?我爲什麼不能忘?”
玄淵目光躲閃,依舊否認,“我......確實忘了......”
“確實忘了?”我挑眉反問,順手拿起盛着鐵水的銅勺。
玄淵大驚失色,尖叫連連,哽咽改口:
“記得,我記得......此生我若有負悅兒必當千刀萬剮,不得好死......”
“是啊,千刀萬剮,可你現在不過百刀。”
我目光驟然寒冷。
玄淵一聲長嘯後,啞了聲音,無力耷下腦袋。
瞧着他焦黑的腿,我冷冷吩咐:
“傳太醫不許他死了,否則後果自負。”
離開刑房,蕭琰的人又等在門口邀我進宮。
我照舊胡謅了個借口拒絕。
“哥哥。”
循聲回頭,是悅兒喚我。
她一襲鵝黃羅裙,站在桃花林中,嫣紅花瓣落了一身。
在我悉心照料下,悅兒日漸好轉,京中此事知情者,也全部被我暗中解決。
但悅兒的心病我卻束手無策。
“今日沒去練箭?”
自來了書院,悅兒除了苦練箭術外,從不踏出房門半步。
“有哥哥教導,我的箭術如今在京中不敢稱第一,第二還是綽綽有餘。”
我欣慰點頭,幾番猶豫後,悅兒抿唇開口:
“哥哥......我想去見見玄淵。”
提起玄淵,我蹙起眉頭,悅兒慌忙解釋:
“哥哥別擔心,我只是想爲往事畫上句號,並非心軟。”
“哥哥放心,不管牢房有什麼我都能承受。”
思忖過後,我應了悅兒的請求。
整個刑場我只關押了玄淵、芸柔二人,如今芸柔形同枯槁泡在藥罐中,看不出人形。
10、
見到悅兒,玄淵空洞的眸中泛起一絲亮光。
他顫抖着獨臂,整理凌亂的發絲,試圖給自己尋一份體面。
接着一步步爬至悅兒腳邊,抬起頭,那張俊秀的臉瘦到脫相。
他抬起黢黑的手指,伸向悅兒,笑容諂媚、討好。
“悅兒,你來了,你終於舍得來看我了......”
“我沒敢自殺,一直在等你,等的我好苦......”
悅兒心中意氣風發,鮮衣怒馬的少年郎,此刻如喪家之犬跪倒在她腳邊。
悅兒秀眉微皺,抬手捂住鼻子後退一步,躲開他的手。
玄淵被深深刺痛,手臂僵在空中,他咽下口水,眸光黯淡。
隨後想起什麼,爬去雜亂的草席下,翻找出我送悅兒的玉佩。
也不知他用了何方法修復了玉佩。
遞上玉佩,他卑微到塵埃,同悅兒訴衷腸。
悅兒並未打斷他,靜靜聽着。
“悅兒你信我,我從未想真的傷害你,都是芸柔那個賤人背着做的,我真的不知情。”
“你信我......”
芸柔晃倒藥罐似在反駁。
玄淵繼續辯解,聲淚俱下。
“悅兒,玉佩我修好了,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往日你的種種我都不嫌棄,餘生我決不負你。”
“原諒我,好嗎......”
悅兒笑出聲,接過玉佩,輕撫裂紋。
“玉佩是哥哥贈於我的,與你有何關系?”
目光掃過玄淵裸露的身體,他面色漲紅,難堪的將茅草往身上掩。
卻怎麼也遮不住那份自尊。
而悅兒吐出的話,也徹底碾碎他寥寥無幾的尊嚴。
“我南宮悅生於將門之家,一身傲骨,所言所行無愧於心,何時輪到你嫌棄?”
“反倒是你玄淵,睜開眼好好看看你自己,有什麼臉面求我原諒?”
“今日我來不過是爲了取回玉佩,和你沒有半分關系。”
言盡,悅兒轉身離開,玄淵不甘心,痛哭流涕:
“悅兒求求你別走......求你看在往日情分上別離開我......”
“我知錯了......我真的錯了......”
“不要摒棄我......不要像母妃一樣摒棄我......”
玄淵情深意切,字字泣血,只是不知是當真知錯,還是怕死求饒。
聲聲挽留中,悅兒攥緊指尖快步離開。
路過芸柔她嗚咽出聲,似乎在同悅兒呼救。
悅兒冷漠看她一眼後離開。
立夏,是悅兒生辰我送了她一把頂好的弓箭,又邀她去了靶場。
那裏有我爲她準備的賀禮。
誰曾想,蕭琰竟紆尊親自來靶場門口堵我。
我躬身行禮,恭敬道:
“參見陛下。”
蕭琰眉眼帶笑,親自扶我起身。
“阿凜你我自幼兄弟情深,不用拘禮。如今江山漸穩,我欲封你爲護國大將軍,同我共享天下天平,如此榮光,你意如何?”
我收斂心性,不卑不亢笑道:
“是榮光還是牢籠?若我答應恐怕見不到明年花開了。”
“陛下不必多慮,今日事後我會帶悅兒歸隱,江山社稷再與我無關。”
玄琰笑意深長,周圍兵將蠢蠢欲動。
心中了然,我取下腰間玉牌,雙手恭敬遞上。
蕭琰接過,“朕並非此意,但阿凜意已決,朕也不好挽留,珍重。”
目送玄琰離開後,我趕去了靶場。
靶場上。
悅兒搭弓射箭,利箭精準命中二人,卻箭箭避開要害。
太醫守在一旁方便救治,我取出箭筒中最後一支箭遞與她。
悅兒接過箭拉弦,卻在利箭離弦之際,陡然抬高角度。
似乎意識到什麼,玄淵露解脫之色,吐出一行話:
“悅兒,對不起,此生終是我負了你。”
旋即,緩緩閉上眼。
箭矢同時命中他和芸柔要害。
雖已猜到,我還是有些可惜,輕嘆一口氣。
悅兒放下弓箭攬上我的手,如幼時般撒嬌。
“哥哥今日是悅兒生辰,人人都得了你的賞賜,那支箭就當我替你給他們的賞賜。”
我無奈搖頭,捏了捏她的臉頰,輕笑。
“依你。”
“今晚有燈會,哥哥陪我去逛逛可好。”
我有些驚訝,這些日子悅兒從未提出要主動出門。
看出我的疑問,她拽着我往外走。
“女子貞潔從不在羅裙之下,世俗眼光我不在意。”
聽聞此話,我備感欣慰。
是啊,女子貞潔從不在羅裙之下,昔日種種便讓它隨風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