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瑤是來找蘇蘊雪跟她一道去繡娘那裏挑選布料顏色款式的,好給她多做幾套秋衣。
蘇蘊雪去了,讓府中繡娘瞧見,個個驚得眼睛都睜大了。
在一個繡娘陪她挑選料子時,在背後不遠處的兩個繡娘小聲嘀咕:
“少夫人竟生得如此貌美,難怪少爺無論如何也要將人娶回來。”
“確實長了張狐媚子的臉,勾得少爺喜歡。”
“只是可惜了,之前有過男人,身子啊早不幹淨了。”
“少爺到現在連通房丫鬟都不曾有,她倒好,丟了貞潔,還攀上了謝家這樣的高門大戶。”
蘇蘊雪捏着柔軟的杏色綢緞,有些發愣。
一旁的繡娘覷着她的臉色,見她變了神色,識趣地開了口:“少夫人喜歡這匹料子?”
聲音可刻意放大,打斷了二人的議論聲。
蘇蘊雪回神,點頭,“就這匹罷。”
被掐斷了話的繡娘起身湊過來,看了眼她選的料子,“哎喲”了聲。
蘇蘊雪看她,“可是有什麼不妥之處?”
“不妥之處那是沒有。”那繡娘陰陽怪氣道,“只是啊,少夫人生在鄉野,長在鄉野,沒想到眼光如此好,一眼便挑中了這當中最貴的料子。”
最貴的?
蘇蘊雪默默收回手,“那煩請幫我再找其他的罷。”
在一旁的輕瑤聽不下去了,拉住蘇蘊雪,昂頭學着大人模樣道:“少夫人如今亦是這個府中的主子,想要什麼的料子,想穿什麼樣的衣裳便給少夫人什麼樣的,你們只管做好分內之事,再嚼舌根子和對沖撞少夫人,當心我告到少爺那兒去,叫他讓你們滾出謝府。”
倒是有用,三個婆子閉了嘴。
他們怕的可不是蘇蘊雪少夫人這個身份,而是謝北晏。
謝北晏是謝家獨子,嬌生慣養的,若得罪了他,她們可沒什麼好下場。
“是是,輕瑤姑娘教訓得是。”先前陪蘇蘊雪選料子的繡娘拿起她看中的料子,“這是少夫人相中的,我記着了,少夫人還看中了哪些,多選選,我們好做幾身衣裳給少夫人。”
蘇蘊雪沒了心情,只選了兩匹料子便回了。
半道上感謝輕瑤替她出頭。
“少夫人客氣了,那都是奴婢應該的。”輕瑤高興,蹦躂着走。
又說:“少夫人也應當謹記自己是這個府上的主子才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欺負到頭上的,下次再碰到這些下人對您不尊敬,您隨意處罰他們就是,不能任由他們欺負您了。”
蘇蘊雪從前叫人欺負慣了,不過是聽人嚼舌根罷了,倒沒有覺着有什麼。
況且,現在這個謝府當家的是老爺子和老夫人,他二人不喜她這個孫媳,她是沒有什麼權利的。
若還嘴,恐怕更要落人口舌,到頭來傷的還是自己。
輕瑤是這個府上對她好的人,她心裏頭感激,應了她的話。
走到千蘭院門口,輕瑤想到了一件事:“對了,明日少爺和少夫人要回門,老夫人讓嬤嬤備了禮,明兒少夫人回去時帶着。”
回門?
蘇蘊雪忘了還有這茬。
不過回去那裏需要備什麼禮?
她按住輕瑤的手,“你幫我謝過老夫人,就說這禮不用回了,他們不曾給我嫁妝,也不曾拿過謝府的聘禮,我亦與他們斷了往來,是說到底這門回不回都無所謂的。”
“那不可!”輕瑤小腦袋搖成撥浪鼓,“少夫人你這兩日在府中是不知道,外頭傳你的閒言碎語都傳成什麼樣了。”
蘇蘊雪頓住腳。
輕瑤癟着嘴,“他們說謝家這樣的大戶人家,娶媳婦應該要八抬大轎,風光大辦才是,可是你嫁進謝家連堂也沒讓你拜,聘禮也不給你,就因爲你偷……偷了漢子,說什麼謝家讓你進門是因着你生得漂亮會醫術還能幹,說到底還是嫌棄你的。
“老夫人也聽了這些閒言碎語,心口疼痛,還是喝了藥才好受些的,老夫人說了,這門無論如何都是要回的,否則您和謝家都要被人說閒話。”
蘇蘊雪懂了。
懂了老夫人爲何處處與她作對,看她不順眼。
看來這門是非回不可了。
進入屋中,不見謝北晏。
她走到床邊,看着筆直躺在床上睡得正熟的一條蛇。
不知他怎的如此嗜睡。
蛇悠悠睜開眼看她,又閉上,睡了過去。
蘇蘊雪:“……”
她發現這條蛇又變小了些。
這是什麼緣故?
蘇蘊雪坐在床邊,靜靜看着它。
過了半晌,伸出手,食指指腹慢慢落到蛇高高翹着的頭部,恰巧落在它的嘴巴位置。
冰涼冰涼的。
蛇忽然張開口,一口咬住她的手指。
她心髒咯噔了下,再看,手沒有破皮,也絲毫沒有疼痛感。
蛇睜開了雙眼,豎瞳盯着她看。
蘇蘊雪緊張地看着他。
片刻,蛇鬆開了她的手指,發脾氣似的,尾巴猛地掀開被子。
坐起身化成了人形。
謝北晏直勾勾看她:“變態,蛇你都不放過。”
蘇蘊雪:“……”
她做什麼了?
不對,她是只伸手碰了他一下而已,又不是想要了它的命,怎的說這樣的話?
謝北晏剛醒,渾身泛着慵懶,罵完她,打了個哈欠。
“餓了,叫下人備膳食。”
蘇蘊雪應聲,沒走。
好奇問他:“你睡了快一天了,爲何還困?”
又來打聽他的事來了。
謝北晏哼一聲,“快過冬了,蛇要冬眠,我雖是蛇妖,那也是蛇,自然是困的。”
“冬眠?”蘇蘊雪新奇道,“那你豈不是要睡一整個冬天?”
謝北晏一臉深沉:“我雖是蛇,好歹也是妖,怎會同普通蛇類一樣冬眠?”
也是。
但天天這麼困也和冬眠差不多了。
只是在這府中他是少爺,天天睡也無人敢說半句。
她張口還想再問句,謝北晏已經不耐煩了:“不許問了,快去吩咐人把膳食端來。”
“……哦。”
蘇蘊雪乖乖出去,吩咐廚房把備好的飯菜端上來。
待吃完,謝北晏又困了。
蘇蘊雪見他爬上床,難以置信,趕忙將他攔住。
謝北晏掀眼皮看她,“做什麼?”
蘇蘊雪說正事:“祖母說了,明兒你得同我回門。”
“哦。”謝北晏扒開她,化作一條蛇爬上床鑽入褥子中,還是和人一樣的睡姿,筆直筆直的。
就這樣?
蘇蘊雪還以爲他不願意,沒想到這麼爽快。
她笑了下,主動給他蓋好被子。
蛇睜着眼看她,漂亮幽綠的眸子一眨不眨,“你爲我蓋被子做什麼,我二人雖是夫妻,可我不記得我二人有多要好。”
蘇蘊雪:“……”
也不知是誰成婚當晚要自己幫他洗身的。
現在倒是翻臉不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