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她覺得此刻的自己,像極了擱淺卻還妄圖求生的魚,拼了命地抱住最後那一絲呼吸到空氣的可能,並爲此壓上了心底僅剩的那一點希望——
可最終等來的,卻是狠狠的當頭一棒。
晏姜做夢也想不到,黎飲宴會沒有半點猶豫,直接就答應了。
而且,用的還是用那樣嫌惡的語氣。
他忘了嗎?
忘了奶奶爲了那塊地方,幾乎搭上半條命。
還是說,他沒忘。
正因爲知道,永寧墓園對她而言有多重要,他才會點頭。
他是故意的。
他就是存心要讓她痛苦。
讓她就是死了,也無法瞑目。
黎飲宴。
這個當年一手將她拉出萬丈深淵男人,從黎茵茵出事那一刻起,就對她沒有了半絲情意,有的,只是深入骨髓的恨意。
他恨她,恨不得親自到太平間挖了她的心。
而她,竟還跟個傻子一樣,對他心存期待......
晏姜沉沉地揚唇,說不上來什麼表情地笑。
然而眼角每彎些許,身體就冷一分。
寒意就如同決堤的河水般,不斷地從腳底竄上來,順着血液蔓延至四肢百骸,一點點將她的身體凍結。
晏姜無法動彈。
她不知道自己在原地僵了多久。
只知道腦子恢復運轉的時候,身體還是麻痹的,僵得根本不聽使,和癱瘓的人沒什麼兩樣。
粗重地喘了好幾口氣,才總算是緩過來,拖着受傷的膝蓋一瘸一拐沖出去
她要當面問問黎家人,他們憑什麼那樣理所當然,又有什麼資格支配不屬於他們的東西。
還要告訴黎家上下每一個人,沒有她的允許,任何人都別想動那塊墓地。
黎家要是不怕她把墓掘了,將黎茵茵挫骨揚灰,就盡管把人埋進永寧墓園!
然而走廊那端空蕩蕩的,哪裏還有黎家人的身影?
他們已經走了。
晏姜當然不會就此罷休。
她抓着路人詢問,得知他們半個小時前就跟工作人員從樓梯到專用的告別廳去了。
晏姜想都沒想,邁開腳步追上去。
手機忽然響起來。
熟悉的號碼讓晏姜的心瞬間提到了喉嚨口。
醫院怎麼會突然給自己打電話?
呦呦......
晏姜拿着手機,連聲音都在抖,“......喂?”
“晏小姐,黎呦呦小朋友的身體出了點問題,能麻煩你現在來一趟醫院嗎?”
身體出了問題?
晏姜難以置信,拿着手機的指攥得泛白。
昨天早上自己去醫院看的時候,醫生還說,小家夥各項體征都很不錯,照這個情況下去,只要再養一段時間,就可以動手術,然後跟其他健康的孩子一樣能跑能跳,怎麼突然就出了問題?
******
半個小時的車程。
晏姜趕到醫院的時候,小家夥已經處理好傷口,被送進了加護病房。
站在病房外面,晏姜看着額頭纏着厚厚紗布,一團小小的委頓在床上,幾乎要感覺不到呼吸的女兒,身體重重晃了一下,險些直接栽倒。
醫生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謝謝。”晏姜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蒼白的唇囁嚅着,聲音又幹又啞,“醫生,我女兒怎麼會突然......”
醫生嘆了口氣搖頭,“具體是什麼情況我們也不清楚,只知道呦呦小朋友接了一個黎家的電話後,一個人哭着跑去太平間......”
“護士是在樓梯間找到呦呦的......她摔倒之後......還往上爬了十幾個階梯......”醫生的聲音也止不住有些哽咽了,他很自責,是他們的失職,才讓病人發生這樣的意外。
電話......太平間......
晏姜用力地攥住拳頭,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一定是黎母!
她打電話到醫院,告訴女兒她死了。
不但死了,還被挖走了心髒。
所以小家夥才會哭着跑去太平間去找她,把自己摔得頭破血流。
晏姜甚至都不敢去想,女兒聽到那個消息的時候該有多害怕,又是抱着什麼樣的心情,跑去太平間的。
因爲只要一想,胸口就跟扎進去數千萬根玻璃纖維似的,每呼吸一下都鑽心地疼。
張少貞!
晏姜知道她因爲黎茵茵的事恨自己入骨,這些年來不但處處看她不順眼,各種刁難,甚至還當衆狠狠地甩過自己耳光......
晏姜無所謂,無論黎母怎麼發難,她都乖乖地受着,畢竟當年黎茵茵的確因她而死,這是她欠黎家的,她認。
但呦呦沒有欠黎家,呦呦是黎飲宴的孩子啊。
她作爲呦呦的奶奶,怎麼能做出這樣喪心病狂的事?
告訴一個三歲、患有先天性心髒病的的孩子,她的母親死掉了。
而且,還死無全屍。
晏姜越想心越痛得厲害,臉上的血色在這一瞬間褪盡,額際也不斷地往外滲冷汗。
“晏小姐?怎麼樣?沒事吧?要不要安排給你做個檢查?”醫生見狀趕緊把人扶到椅子上坐下。
他知道晏姜心髒不好,黎呦呦就是受了遺傳,才會小小年紀就長住醫院,連出去曬個太陽都要做各種保護措施。
不過孩子比媽媽運氣好,不需要做心髒移植,只要好好地養身體,待時間一到,做個手術就能康復了。
“我沒事,不用麻煩了。”晏姜搖頭,她只是想到女兒小小年紀就遭遇樣殘酷的事,有些承受不住,身體沒問題。
“真不用麼?”醫生不放心,晏姜的身體有多脆弱,醫院方面比誰都清楚。
“不用,我真的沒事。”晏姜搖頭,努力地擠出一抹笑容。
“......”醫生動了動唇,原本還要勸勸,畢竟心髒病人身體出問題不是小事,可看她一臉堅定的拒絕,加上臉色也漸漸紅潤了一些,不再似剛才那樣蒼白了,這才作罷。
但還是不放心地交待了一句,“要是不舒服一定要說,你的心髒移植雖說很成功,但畢竟是外來的器官,比不上自己的,所以平日裏還是得十分注意才行。”
晏姜低低地嗯了一聲,沒告訴醫生現在的她已經不需要再擔憂那些問題,和她原來那個殘破的身體不同,晏伶的身體非常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