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晨光透過半透的暖黃色紗簾,在地板上洇開一層溫柔的光暈,整個房間都浸着慵懶的暖意。
窗外,幾只麻雀撲棱着翅膀跳來跳去,嘰嘰喳喳的清脆叫聲,像是爲這嶄新的一天譜就的活潑晨曲。偶有微風拂過,樹葉沙沙作響,恰好成了最溫柔的伴奏。
顏柒柒趿着草莓熊拖鞋從臥室出來,蓬鬆的長發還帶着剛睡醒的微亂。她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正要打個綿長的哈欠,客廳裏忽然飄來幾縷低柔的笑語——不是一個人,是男女聲交織着,帶着恰到好處的熟稔與溫和。
她的動作猛地頓住,像被按了暫停鍵。視線悄悄從樓梯轉角往下探,心髒幾不可察地漏跳了一拍。
淺灰色的布藝沙發上,江馳側身靠在扶手上,一條長腿隨意屈着,黑色家居褲襯得腳踝線條利落幹淨。他身邊坐着位穿米白色連衣裙的女士,長發鬆鬆挽在腦後,露出纖細的脖頸,手裏端着骨瓷茶杯,兩人不知在說些什麼,嘴角都彎着淺淺的笑意。女士身旁,一位身着休閒西裝的男士正端着茶杯,含笑望着他們,目光溫和。
顏柒柒瞬間清醒了,臉頰泛起熱意。她下意識拽了拽身上鬆垮的卡通睡衣下擺,棉質布料蹭過手腕,帶來一點微不足道的安全感。目光慌忙落在江馳臉上時,那點窘迫忽然摻了些嗔怪——他分明瞧見她了,眼底還藏着點促狹的笑意。
“江馳,”她的聲音帶着剛睡醒的微啞,裹着點撒嬌似的埋怨,“來客人了怎麼不叫醒我呀?”說話間,腳趾不自覺地蜷了蜷,踩着拖鞋的腳悄悄往後縮了縮,恨不得能找個角落先把這身孩子氣的睡衣換下來。
江馳聞言,腳步輕快地走到她身邊。眼底漾開的笑意比窗外的晨光更亮,卻故意拖長了語調:“看你睡得香,沒舍得叫。”
他側身,手臂自然環着她的腰,邊往沙發走邊介紹:“這是我爸媽。”
沙發上那位穿米白色連衣裙的女士立刻站起身,裙擺隨着動作輕輕晃動。她眉眼彎彎,笑容溫婉如春風:“你就是柒柒吧?常聽小馳提起你,我是他媽媽。”
身旁的男士也跟着起身,身形挺拔,眉宇間透着沉穩氣度,頷首淺笑:“我是他爸爸。來得早了些,沒打擾你休息吧?”
顏柒柒只覺得臉頰更燒了,忙不迭擺手:“沒、沒有打擾!”說着對兩人規規矩矩鞠了一躬,“叔叔阿姨好,我是顏柒柒。”
眼角餘光掃過,正瞥見江馳低頭偷笑,嘴角那抹促狹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她悄悄抬起腳跟,往他腳背上不輕不重地碾了碾——軟綿綿的力道,卻被他不動聲色地用腳踝勾住了拖鞋後跟。
“快去換件衣服?”江馳的聲音壓得低,帶着笑意的氣音擦過耳畔,“總不能穿着草莓熊見家長吧?”
顏柒柒被那句“見家長”說得心頭一跳,轉身要往臥室走時,聽見江馳道:“爸媽,你們先坐,我陪柒柒換件衣服。”身後傳來江媽媽的聲音,帶着輕淺的笑意:“終於見這小子恢復點活氣了。”
臥室門關上的瞬間,顏柒柒才後知後覺地捂住發燙的臉頰。江馳靠在門板上,看着她紅透的耳根,伸手捏了捏:“緊張了?”
她沒好氣地拍開他的手,轉身在衣櫃裏翻找衣服,聲音悶悶的:“你說呢?”
“別緊張。”江馳從身後輕輕環住她,下巴擱在她肩上,“他們從高中就知道你了。放心,我喜歡的,他們必然也喜歡。”
過了會兒,顏柒柒才換了條淡黃色的連衣裙從臥室出來。裙擺垂落時像流淌的月光,襯得她臉頰的紅暈愈發明顯。
江媽媽幾乎是立刻就拉住了她的手。溫熱的手掌包裹住她微涼的手,那溫度像冬日暖茶,帶着歲月沉澱的溫柔:“別緊張,我們今天來,就想瞧瞧讓他從高中惦記到現在的姑娘,到底長什麼樣。”
她輕輕拍了拍顏柒柒的手背,語氣裏帶着點懷念的柔軟:“那時候啊,他房間的筆記本裏寫滿你的名字,連草稿紙邊角都畫着你的側臉。有次我收拾房間,不小心看到他寫的情書,字裏行間的喜歡,真是藏都藏不住。”
話音未落,江馳突然繃緊了脊背,短促地輕咳一聲,飛快別過臉去。陽光恰好斜斜落在他耳尖,那裏已經悄然漫開一層薄紅。
江媽媽轉頭睨他一眼,笑意裏帶着幾分了然的揶揄,卻沒再繼續逗他,轉回來重新握住顏柒柒的手輕輕搖晃:“他這人啊,打小就倔得很,認準的事十頭牛都拽不回。如今總算見着真人了。我們這當父母的,也算是了了樁心事。”她頓了頓,指腹輕輕摩挲顏柒柒手背上的淡淡淤青,語氣添了些心疼,“你們倆的情況,小馳都跟我們說了。不管以後怎麼樣,現在兩人好好過日子,比什麼都強。”
顏柒柒聽得心跳如擂鼓,“咚咚”聲幾乎要撞碎耳膜,指尖在江媽媽掌心微微蜷縮。她偷偷抬眼望江馳——他正偏着頭看窗外,耳尖紅得快要滴血,連脖頸的線條都繃得緊了些。
“好了,別逗孩子了。”江爸爸適時開口解圍,聲音沉穩溫和:“柒柒,坐吧,”他抬手示意對面的沙發,目光落在她身上時,帶着恰到好處的慈愛與距離,溫和得毫無壓迫感。
顏柒柒剛坐下,江媽媽就起身端來一個白瓷碗。瓷碗邊緣描着細巧的金邊,碗裏盛着琥珀色的甜湯,幾顆圓滾滾的蓮子浮在表面,桂花的甜香混着銀耳的清潤漫過客廳。“這是我早上燉的四寶如意湯,加了冰糖,不膩。”江媽媽把碗遞到她手裏,眼底笑意溫軟,“小馳說你喜歡吃甜的,我特意多放了兩勺糖,你嚐嚐合不合口味?”
顏柒柒捧着溫熱的瓷碗,指尖觸到碗壁的暖意,暖甜的香氣漫過鼻尖,就連晨光裏浮動的塵埃都染上了蜜糖色。她抬眼時,正撞見江馳悄悄轉回頭,目光落在她捧着碗的手上,耳尖的紅還沒褪盡,嘴角卻悄悄勾起了一抹柔軟的弧度。
正說着,江爸爸放下手中的青瓷茶杯,神情裏既有長輩特有的慈愛,又帶着幾分鄭重。目光落在顏柒柒身上時,溫和中透着不容置疑的認真:“剛聽小馳說,後天就要辦婚禮。雖說時間倉促,但該有的禮數,我們江家一樣都不能少。”
話音未落,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叩了叩桌面。茶幾上散落着幾份文件,其中一份股權書的燙金大字在晨光下若隱若現,透着沉穩的分量。
“彩禮按本地最高標準,”江爸的聲音平穩有力,字字都浸着對晚輩的珍視,“另外,我和你阿姨商量過,把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轉到你名下,隔壁的7號別墅也已過戶給你。這些既是給柒柒的保障,也是給你父親的交代。”他頓了頓,語氣愈發溫和,“咱們江家的兒媳婦,可不能受半點委屈。”
顏柒柒端着白瓷湯碗的手微微一顫,瓷勺撞在碗沿發出細響,滾燙的湯液在碗裏晃出漣漪。她慌亂地擺擺手,指尖不自覺地絞着裙擺:“叔叔……我的情況你們也知道,我和他在一起,不是爲了這些……”心中卻涌起陣陣暖流,她從未想過,自己能被這樣鄭重地對待——過往十年的痛苦與陰霾,似乎都在這一刻被這些溫暖的善意漸漸驅散。
“傻孩子,”江爸笑着伸手,輕輕按住她發顫的手背,“這是我們的心意。”他從茶幾上拿起一方暗紅色錦盒,推到顏柒柒面前。打開時,一枚雕花平安鎖在黑色絨布裏泛着溫潤的銀光,紋路間藏着歲月的沉澱。“這是小馳小時候戴過的長命鎖,祖輩傳下來的。現在送給你,盼着能保你平安順遂。”
他合上錦盒,輕輕放在她手心:“以後你和江馳好好過日子,互敬互愛,我們做父母的,也就放心了。”
顏柒柒望着那抹溫潤的銀色,喉間像堵着塊化不開的糖,甜得發緊。湯碗裏蒸騰的熱氣模糊了視線,她聽見江馳在耳畔低低輕笑,感受到他溫熱的手掌悄悄覆上自己冰涼的手背,指腹還輕輕捏了捏她的指尖,像是在無聲地安撫。而江媽媽正在往她碗裏添第二勺湯,紅棗的甜香裹着暖意,將滿室晨光都釀成了蜜。
吃過飯,江爸江媽便起身告辭。顏柒柒和江馳將二人送到門口,揮手告別後,才轉身往車庫走去,準備出發。
走到車庫門口時,江馳忽然停下腳步,輕輕握住顏柒柒的手,低聲道:“別有負擔,他們只是想讓你知道,從今往後,你又多了兩個疼你的人了。”
顏柒柒捏了捏手心的錦盒,金屬的涼意混着暖意漫上來。抬眼時撞進他溫柔的目光裏,故意踮腳往他肩上靠了靠,聲音帶着點鼻音的軟糯:“那股份和別墅也太誇張了吧,我現在像個被包養的。”
江馳被她逗笑,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指腹蹭過發梢的弧度:“那你樂意被我包養嗎?”他低頭,溫熱的呼吸擦過她額頭,“從高中到現在,我盼的可不就是這個。”
顏柒柒看着他眼底的認真,突然踮起腳尖,飛快地在他下巴上啄了一下,轉身就朝車子快步走去,耳尖紅得像浸了胭脂:“快走,我爸還等着我們呢。”江馳望着她的背影笑出聲,眼底的溫柔滿得像要溢出來,快步追了上去。
顏柒柒走到車邊,看後備箱被塞得滿滿當當——名貴茶葉、進口保健品整齊碼放,幾盒包裝精美的定制糕點上,紅色綢帶系成的蝴蝶結在光影裏輕輕顫動。
她回頭嗔怪道:“用得着準備這麼多嗎?都快把車塞滿啦。”
江馳嘴角漾開一抹寵溺的笑,從身後將她圈進懷裏,下巴輕輕擱在她發頂,低笑間,深邃眼眸裏盛着化不開的溫柔:“頭回見嶽父,總不能空着手來。這些都是爸媽一早盯着傭人備下的,說要讓未來親家瞧瞧誠意。”
他微微俯身,溫熱的呼吸拂過她泛紅的耳尖:“得讓叔叔知道,你是我心尖上的寶貝,往後的日子,我連顆糖都舍不得讓你掉在地上。”話音落,在她發頂輕輕印下一個吻,仿佛要把所有承諾都揉進這溫柔的觸碰裏。
正午的陽光有些晃眼,江馳左手拎着沉甸甸的禮盒,右手牢牢牽着顏柒柒。推開顏家大門的刹那,正撞見顏爸爸踮着腳擦門框,鬢角的灰白在陽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哎喲我的小棉襖回來啦!”顏爸爸臉上的笑容瞬間綻開,連眼角的皺紋裏盛滿了喜悅。他手忙腳亂地丟下抹布,在圍裙上匆匆蹭掉手上的水痕,快步迎上來接過禮盒。
“你就是江馳?”他把禮盒往門邊的矮櫃上一放,雙手往身後一背,目光在江馳身上上上下下打量得格外仔細——先掃過小夥子筆挺的肩背,又落在他緊抿的唇線,末了才慢悠悠開口,語氣裏既有長輩的威嚴,又藏着點對女兒藏了這麼久的心上人,忍不住想多探究幾分的好奇。
江馳下意識地繃緊了脊背,聲音裏摻了絲不易察覺的發顫:“叔叔好!我是江馳,是柒柒的男朋友……我們從高中起就認識了。”他攥着拳頭拼命想穩住呼吸,可胸腔裏的心跳卻像擂鼓,咚咚咚撞得肋骨發疼。鞠躬時,藏在身後的手早已被冷汗浸透,指腹攥得發白,連掌心的紋路裏都沁着溼意——原來面對心上人父親的審視,竟比當年高中籃球聯賽爭奪冠軍時還讓人緊張。
顏爸爸突然笑出聲,那笑聲裏帶着長輩的通透,又摻了點促狹的戲謔。他抬手拍了拍江馳的肩膀,力道不輕不重,倒像是卸去了方才刻意端着的嚴肅:“我說是誰呢!原來是當年那個在路燈底下假裝系鞋帶,跟了我閨女三條街的臭小子!”
江馳心裏猛地“咯噔”一下,高中那段藏在樹影裏的往事突然沖破記憶的閘門——晚自習後昏黃的路燈,顏柒柒背着書包的輕快背影,他借着系鞋帶的動作在後面挪挪蹭蹭,連呼吸都放輕了怕驚擾了前面的人,卻沒留意到顏爸爸竟跟在身後,把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叔、叔叔……”他的耳朵“唰”地紅透了,從耳廓一路蔓延到脖頸,整個人紅得像要滲出血來,聲音磕磕絆絆,“您、您聽我狡辯……不不不,解釋……那是、是怕她一個人走夜路不安全……”
話沒說完,他自己先卡了殼。記憶裏那個穿着藍白校服的少年突然清晰起來:晚自習下課,總等在走廊欄杆處假裝看風景,等她和方圓圓說說笑笑地走過,才敢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不緊不慢跟上去……那些青澀又笨拙的心思,原以爲藏得密不透風,卻早被眼前這位父親盡收眼底。
顏柒柒在旁抿唇輕笑,抬手拽了拽他衣角,眼睛彎成月牙:“怎麼不大大方方跟我一起走?”說着,她悄悄側過手,小指輕輕勾住江馳汗溼的小指晃了晃,暖意順着相觸的皮膚漫過來,像溫水淌過礁石,慢慢熨平了他繃緊的神經。
江馳用拳頭抵住唇,垂眸望着兩人交纏的小指,低聲說:“那會兒……你就是天上的星星,”他頓了頓,喉結輕輕滾動,“成績好,長得漂亮,跟同學說話都溫溫柔柔的。我呢,就跟地上的癩蛤蟆似的,每次打球回來一身汗味,連跟你說句話都得在心裏打十遍草稿,哪敢靠太近?真怕一開口,你就被我嚇跑了……”
“現在倒會哄人了!”顏爸爸笑着搖頭,轉身往屋裏走時,順手拎起矮櫃上的禮盒,“進屋再聊,外面曬。”
院子裏的風裹着梔子花的甜香輕輕拂過,陽光穿過葡萄架的縫隙,在顏爸爸背上織出斑駁的光影,隨着他邁步的動作忽明忽暗地晃。
顏爸爸剛在客廳沙發坐下,窗外恰好飄過一片厚雲,將最後一縷陽光遮得嚴嚴實實。屋裏霎時暗了幾分,他指尖反復摩挲着沙發扶手的紋路,片刻後抬眼時,眉頭已悄悄擰成個疙瘩,聲音裏裹着化不開的沉鬱:“小江啊,柒柒她……”
“叔叔我知道!”江馳猛地抬頭,眼底像是淬了火,亮得驚人:“從高一見到她第一眼起,我眼裏就再沒裝過別人。”
他攥着拳,指節泛白,像是要把那些深埋的過往都狠狠攥進掌心:“後來在少管所,日夜對着四堵白牆,全靠一遍遍想她才撐下去。想她穿藍白校服的樣子,想她被老師點名時輕輕站起來的模樣,想她跟同學說話時眼睛帶笑的模樣……”
喉頭哽了半晌,他才啞着聲繼續:“那時候牆上一筆一劃,全是刻的她的名字。我爸媽來探視,隔着玻璃看見那些字,背過身去抹眼淚的樣子,我到現在都記得清清楚楚。”
“現在能娶到她,是老天爺對我最大的補償,是我的福分!”他望着顏爸爸,眼裏的光漸漸柔和下來,混着紅血絲,卻格外懇切,“我爸媽現在就盼着,盼着我們能過幾天柴米油鹽的安穩日子,別的啥也不求了。”
顏柒柒輕輕靠在爸爸肩頭,臉色雖透着幾分病後的蒼白,眼底卻漾着化不開的溫柔,軟得能滴出水來:“爸,您別總爲我操心。江馳對我好着呢——”她頓了頓,嘴角彎起淺淺的弧,聲音裏裹着藏不住的甜,“他現在學着做飯,最拿手的就是蓮子羹,知道我胃不好,每次都燉得糯糯的,連蓮子芯都仔細去了。”
“昨天在小區散步,才走幾分鍾,他就非說我臉色不對,蹲下來要背我。那麼大個男人,說蹲就蹲,引得路過的阿姨都笑着看我們。”她抬手撫上無名指,指腹輕輕摩挲着那枚素圈戒指,冰涼的金屬貼着溫熱的皮膚,卻暖得像揣了個小太陽,“您看,連戒指都是他親手刻的,”笑意順着眼角的紋路漫開,連帶着蒼白的臉頰都添了絲血色。
顏爸爸側過頭,望着女兒眼裏閃爍的光,抬手用袖口悄悄抹了把眼角,聲音帶着沙啞的哽咽:“好,好……只要你們倆能好好的,爸就什麼都放心了。”尾音輕輕顫着,像終於卸下了千斤重擔,半生的牽掛與擔憂,在這一刻都化作了釋然。
“叔叔,這是我父母的一點心意,”江馳深吸一口氣,鄭重地將絲絨禮盒打開。裏面整齊碼放着股權轉讓書、房產證、一張黑色的卡,還有幾樣名貴首飾,在暖黃的燈光下泛着溫潤的光澤。每一件物品透着精心挑選的誠意,沉甸甸地載着江家的重視與承諾。
“小江,我們家不在乎這些。”顏爸爸看着盒內的物件,布滿皺紋的手在半空頓了頓,終究沒有落下去。
江馳將禮盒又輕輕往顏爸爸面前推了推,金屬搭扣與桌面相碰,發出一聲清響。“您將柒柒養得這麼好,這是我們江家該盡的本分。”他喉結滾了滾,指尖不自覺蜷縮——昨天柒柒咳在手心裏的那抹紅,此刻又清晰浮現在眼前,那瞬間的恐懼與心疼再次涌上心頭,“往後日子,我想讓柒柒風風光光做江家的媳婦。”他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顏柒柒是江馳放在心尖上疼的人,是江家捧在掌心裏的珍寶。
空氣凝滯了片刻,顏爸爸的手指在禮盒邊緣懸了懸,才顫抖着攏住絲絨盒面,指腹撫過冰涼的金屬搭扣時,指節都在輕輕打顫。他垂眸望着盒內的物件,渾濁的眼睛漸漸泛起水光。
窗外的葡萄葉被晚風掀起,沙沙聲漫過紗窗,恰好將他那聲幾不可聞的嘆息吹散在暮色裏:“我這苦命的孩子……能在最後的日子裏遇到你,也是老天爺開眼了。”
江馳悄悄往顏柒柒身邊靠了靠,掌心覆上她的手背時,才發現她的指尖正在微微顫抖,他下意識攥緊了些,用自己的溫度去焐她的涼。
窗外的蟬鳴一陣高過一陣,混着屋裏的掛鍾滴答作響,恍惚間,連時光都放慢了腳步——仿佛怕驚擾了這份交織着疼惜與不舍的靜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