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多大的事啊!”
方圓圓眼睛驀地瞪得溜圓,跟着“啪”地一拍腦門,腦後的馬尾辮像只雀躍的小鬆鼠,歡快地甩了兩甩,語氣裏滿是灑脫。
“顏叔叔的終身大事可比什麼都重要!”
她伸出手,重重拍了拍顏柒柒的肩膀,掌心的溫度像團小暖爐,帶着股不容分說的熱乎勁兒:“趕緊收拾書包回家,可別讓顏叔叔在那兒眼巴巴盼着。我一個人去完全沒問題,到時候多拍點照片給你看!”
末了又故意皺起鼻子,加重語氣補充:“明天早餐,我要吃雙份小籠包,要是少一個褶子——”
她頓了頓,猛地揚起下巴,“我當場就哭給你看!”
話剛說完,自己先“噗嗤”笑出聲,指尖輕輕捏了捏顏柒柒發間的蝴蝶發卡——那是去年她跑遍三條街才找到的同款,金屬翅膀上還沾着點沒擦幹淨的粉筆灰。
“記得替我跟顏叔叔說‘恭喜’啊,”尾音輕輕揚着,眼底全是亮閃閃的理解。
話音剛落,她一把抓起印着偶像海報的帆布包,包上掛着的向日葵鑰匙扣隨着動作歡快蹦躂,發出叮叮當當的脆響。
她風風火火地沖向教室後門,轉身的刹那,烏黑的發尾如靈動的蝶翼,輕輕掃過顏柒柒的手背,留下一絲轉瞬即逝的癢意,也帶走了滿室的沉悶。
“知道了!你也別太晚回家,路上一定要開着定位!到了給我發消息!”顏柒柒揚着聲音叮囑,尾音裏還帶着沒散的鼻音,卻比剛才亮堂了許多。
方圓圓揮手回應,聲音裏帶着促狹的笑意:“知道啦!顏媽——”
最後那個“媽”字拖得老長,像根調皮的羽毛,輕輕搔在人心上。
顏柒柒看着好友的身影消失在教室後門,嘴角忍不住彎了彎,才慢悠悠收拾書包。手腕上那枚銅質鑰匙在陽光下泛着溫軟的光。
等她走到校門口,陽光正斜斜地灑下來,把梧桐樹的葉子染成半透明的金綠色。
樹影在地上晃啊晃,東一塊西一塊地挪着,就像她此刻的心情——既盼着老爸能有個人知冷知熱,往後冬天的棉衣有人提醒添,深夜的茶杯有人續熱水,做什麼都能有個人笑着搭腔;又忍不住惦記着圓圓,此刻是不是正一個人攥着票,在籤售會的人潮裏被擠來擠去,連舉手機拍照都得踮着腳,越想越覺得對不住圓圓。
旁邊走過來幾個穿着同款校服的女生,嘰嘰喳喳地討論着。
其中一個扎着高馬尾的女生舉着手機,胳膊肘不停往同伴身上撞,興奮得聲音都發顫:“快看快看!江馳今天籃球賽絕殺的視頻!最後那個三分球,他起跳的時候球服被風掀起來一角,我跟你說,好像看到了腹肌!”
她飛快點了暫停,把屏幕懟得更近:“你看這抓拍!汗水順着下頜線往下滴,眼神又冷又銳,帥到我當場在看台上尖叫!現在全校群裏都在刷這個。”
另一個女生扒着她的手腕搶手機:“讓我看看讓我看看!哇!這騰空的弧度也太絕了吧!落地時那下甩頭,簡直帥得我腿軟!”
嘰嘰喳喳的贊嘆聲裹着“江馳”這個名字,像顆被陽光曬暖的小石子,輕輕投進顏柒柒的心湖,“咚”地漾開一圈細微的漣漪。
她下意識往籃球場的方向瞥了眼,那邊的喧鬧聲早就散了,只剩空蕩蕩的球架立在陽光下,籃筐的影子拖得老長,像誰沒說出口的半句閒話,悄悄落在她發燙的耳根上。
她想起無數個被數學難題困住的午後,草稿紙上畫滿歪斜的輔助線,筆尖懸在半空遲遲落不下去時,後排的他總會變戲法似的遞過來一顆軟糖。
葡萄味的、檸檬味的、橘子味的,輕輕落在她攤開的練習冊旁,糖紙邊角總帶着點被指尖捏過的褶皺。
方才那枚從鐵盒裏飄落的糖紙突然在腦海裏清晰起來,邊緣微微卷起的弧度,竟和自己桌角那顆沒吃完的草莓軟糖如出一轍。
上周三解最後一道壓軸題時,窗外的蟬鳴聒噪得讓人發慌,她咬着筆頭快要把草稿紙戳破。
忽然有人從身後輕輕戳了戳她的背,回頭時正撞見他指尖夾着顆草莓味軟糖,粉瑩瑩的糖紙在陽光下泛着細碎的光。
他輕輕將糖放在她桌角,聲音壓得極低,帶着點不易察覺的溫柔:“吃完再想,思路會順些。”
一旁的方圓圓總是用胳膊肘悄悄撞她,眉梢眼角擠成狡黠的月牙,用口型無聲比劃着“專屬限定款”,眼底的笑意幾乎要漫出眼眶。
那副“看破不說破”的狡黠模樣,讓空氣裏都彌漫着草莓軟糖的甜香。
此刻想起來,顏柒柒忽然覺得,耳根好像又燙了幾分。
正胡思亂想着,手機在兜裏震動起來,解鎖一看,是方圓圓發的九宮格朋友圈:“籤售現場人從衆𠈌!肖大神真人比照片帥一百倍!!!簡直帥到離譜!!!”
最中間是張自拍,照片裏她舉着專輯仰頭大笑,馬尾辮歪在一邊,脖子上的汗珠在陽光下一閃一閃的。
顏柒柒看着照片裏那晃眼的笑,嘴角不自覺跟着揚起來,指尖在屏幕上輕輕點了點——總覺得該再叮囑句什麼,又怕打擾到她見偶像的興頭。
風穿過校門口的梧桐葉,沙沙聲裏混着遠處模糊的汽車喇叭聲,像首沒譜完的曲子。
顏柒柒抬頭望了望天,棉花糖似的雲朵正慢悠悠往遠方飄,她還不知道,這張笑靨如花的自拍,會成爲她青春記憶裏的最後一幅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