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錫在殿外已經耗了太久,沒了耐心。
趙和漾還沒再開口,腰間忽然一緊,天旋地轉間,她被人打橫抱起。
周錫的側臉線條冷硬如刀刻,大步流星地向殿內走去。
龍靴踏在地上,發出沉悶而極具壓迫感的聲響。
“放我下來。”趙和漾的聲音很輕,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周錫低頭,視線落在她蒼白的小臉上,語氣是不容置喙的強勢:“安分點。”
周錫抱着她穿過雕花的屏風,將她放在榻上。
趙和漾下意識想爬下床。
周錫擋在榻邊一把拉了回來,俯身圈住她,再無一點讓她逃跑的空間。
“今日早朝讓朕煩得要死。”周錫開口,好看的眉眼擰了起來,“在床上乖一點,嗯?”
話音落下,他微微側頭,冰涼的唇瓣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輕輕一觸。
情絲開了閘,再難克制,周錫直接壓了上去。
厚重的殿門被內侍緩緩關上,隔絕了殿內的旖旎聲響。
……
自從周錫將長樂殿的人都換成他的人後,趙和漾也過上了清閒日子。
除去周錫每晚來的日子讓她身心俱疲外,其餘日子倒也安穩。
好在,最近周錫忙着去汴京城外巡視城防不在宮中,趙和漾能好好休息幾天。
“皇上應該也就這一半天回宮了,奴婢侍奉您梳妝?”
冬葵看着窩在臥榻上散着頭發的趙和漾輕聲詢問道。
趙和漾神情淡淡道:“不必着急,他回宮也不會先來看我。”
冬葵看了一眼自家主子這絕美的小臉,內心並不認同。
她總覺得那皇上怕是一刻也等不及要來。
雖然皇上對姑娘的恨意濃烈,但自從皇上關了姑娘在這後宮,三天兩頭就要來一趟這長樂殿,專寵也不過就這樣了。
只可惜皇上與姑娘之間是專恨。
冬葵思緒正放飛着,長樂殿院內的門忽然被蠻力撞開。
冬葵連忙跑出屋查看,來人正是鄒皇後和容貴妃。
她們身後,還跟着一群低眉順眼卻身形健碩的嬤嬤太監。
冬葵看着這來勢洶洶的一群人暗道不好。
雖然皇上不讓其餘人召見姑娘,但是架不住她們直接找上門來。
…………
皇後和貴妃幾步便進了內殿,把門口的冬葵狠狠一推。
趙和漾微微蹙眉看着闖進她殿內的這一群人。
鄒藍的聲音端得四平八穩:“宮裏頭風言風語都吹塌了半邊天,你這個前朝餘孽倒能坐得住?”
容儀在後面嗤笑一聲:“皇後娘娘都說她是前朝的人了,她還在乎這區區風言風語嗎?仗着自己的狐媚功夫,穢亂宮闈,魅惑聖心!我看我們對這種前朝餘孽不用客氣!”
趙和漾目光平靜地滑過面前兩個人道:“皇後娘娘,貴妃娘娘,你們口中的‘魅惑’我也深感困擾,皇上夜夜至此,我並不好過。如果兩位娘娘能勸他少來,我感激不盡。”
“你——!”容儀眼中怒火中燒,這句話戳到了她的痛處。
自她被周錫收爲側妃起,周錫從未在她房中留宿過。
“賤人!你還敢叫囂!”容儀失態地叫起來,指着趙和漾的鼻子下令道:“給我掌她的嘴!狠狠地掌!教教這賤婢什麼叫規矩!”
一個身板粗壯的嬤嬤應聲而出,上前幾步踹得趙和漾當場倒地,說罷就要扇她巴掌。
冬葵連忙撲上去阻止嬤嬤,現場亂作一團。
聽令於周錫守着這長樂殿的宮人見狀不好,連忙吩咐下去:“快去找皇上來!”
皇後貴妃的注意力都被殿內吸引,院內一小太監一閃身跑了出去請皇上。
鄒藍看着滿地的狼藉,抬手制止道:“罷了,跟一個失了勢的舊主計較什麼。本宮今日來是爲皇上,爲這新朝的江山社稷着想。”
鄒藍微微側首,一個端着朱漆托盤的太監低着頭,腳步無聲地走上前來。
托盤上,放着一個青玉小碗,碗裏盛着濃稠得近乎發黑的藥汁。
紅花。
鄒藍向前靠近了跌倒在地的趙和漾一步道:“你身份特殊,乃前朝的金枝玉葉。皇上仁慈,頂着衆怒也要留你一命。但,”
鄒藍聲音陡然轉厲:“龍嗣血脈,關乎國本,必須純正無暇!豈能容前朝餘孽混淆我新朝的皇家血脈?”
“這碗藥,不傷你性命,只是會讓你失去生育能力。你自己飲下,斷了不該有的念想。”
殿內死寂。
趙和漾看着那碗藥汁,苦笑了一聲。
她這輩子好像都在和各種各樣的藥打交道,主動喝的,被迫喝的,不知被灌了多少藥。
她的身體早就不是她的了。
趙和漾坐直了身體,抬眸迎上鄒藍冰冷無情的視線:“如果我不喝呢?”
“由不得你!”容儀早已按捺不住,方才的嫉恨此刻盡數化爲殘忍的快意,“給本宮摁住她!灌!一滴都不許剩!”
嬤嬤太監們一擁而上,狠狠鉗制住趙和漾的肩膀和手臂,將她死死按在冰涼的地上。
趙和漾的頭發被粗暴地拉扯,迫使她的頭向後仰起。
冬葵哭喊着撲上來撕打,被一個太監一腳踹在小腹,悶哼一聲蜷縮在地,只能痛苦地抽搐。
那碗藥汁被端來,碗沿冰涼,觸碰趙和漾的嘴唇。
“唔……”
藥汁被強行灌入,灼燒着喉嚨。
鄒藍和容儀站在幾步開外,冷眼旁觀。
鄒藍終於除去了趙和漾的子嗣這個心腹大患,鬆了一口氣。
那碗藥汁很快見底,嬤嬤太監們才鬆開了趙和漾,趙和漾得以喘氣,劇烈地咳嗽起來。
“皇上駕到——”
太監的聲音從院外傳來,將容儀當即嚇白了臉。
“不是說皇上過幾天才回來嗎!”
容儀驚慌失措,不顧禮數地便拉上了皇後的衣襟。
鄒藍先行穩住,拍了拍容儀的手,示意她別慌。
周錫一身玄色,墨發微亂,顯然是急匆匆趕回來。
他踏入長樂殿內,目光掃過屋內一圈人,最後定格在那碗空了的藥碗上。
周錫的臉色陰沉得可怕,殿內鴉雀無聲:“這是在幹什麼?”
鄒藍最先反應過來,強撐着鎮定,屈膝行禮:“皇上,臣……臣妾參見皇上。如今宮內外流言四起,民憤難平,皆因前朝餘孽一事。臣妾身爲皇後,理當來問責,替皇上分憂。”
周錫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眸色沉沉,帶着毫不掩飾的不悅:“皇後何時能越過朕行事了?”
一句話讓鄒藍臉色瞬間慘白,出了名的修羅北疆皇,誰能不怕。
鄒藍勉強維持着儀態:“皇上息怒,臣妾……臣妾並未對她做什麼……”
容儀緩過來一些,見狀連忙上前,聲音嬌柔:“皇上您別誤會皇後娘娘,其實……其實是趙姑娘自己想不開,說自己本爲前朝之人,不想因子嗣之事困擾,便自己端了這碗藥喝下。”
“還說……還說皇上每日都來她這裏,她也很困擾……”
語畢,殿內瞬間寂靜下來。
周錫身側的氣壓瞬間低到了極點,那雙眼眸死死地盯着趙和漾,裏面情緒交織,憤怒、偏執、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受傷。
周錫幾步上前,一把攥住趙和漾的衣領,將她狠狠地從地上揪了起來。
力道之大,幾乎要將那單薄的衣料撕碎。
“你就這麼不想懷上朕的孩子?”周錫的聲音帶着咬牙切齒的恨意。
趙和漾被迫仰着頭,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飾的懷疑和怒火,心像是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周錫再沒有信過她。
他信任何人,唯獨不再信她。
一股賭氣般地絕望涌上心頭,趙和漾迎着他瘋狂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是啊,不想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