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的白光在黑暗裏扎眼,“未讀照片1張”幾個字像釘子,釘在我眼裏。
我攥着手機的指尖發僵,指節泛白。呼吸聲越來越重,在寂靜的房間裏來回撞。門底那道細細的光線,好像也跟着我的呼吸在動。
不敢點開。
我把手機扔回床頭,縮進被子裏,蒙住頭。可閉上眼睛,腦子裏全是那行字,還有昨晚的拖拽聲、凌晨三點的開門聲。
被子潮乎乎的,裹在身上像塊溼抹布。冷汗順着後頸往下滑,把睡衣浸得發黏。
不知道熬了多久,窗外泛起了魚肚白。我猛地掀開被子,抓起手機。
屏幕還停留在那個彈窗界面。我深吸一口氣,指尖在屏幕上猶豫了三次,終於點了下去。
相冊界面加載出來,最新一張照片排在最前面。縮略圖黑乎乎的,看不清內容。我放大照片,指尖控制不住地抖。
畫面慢慢清晰——是走廊的視角。
角度很低,像是有人蹲在地上拍的,正好對着我的402房門。照片很模糊,帶着點顆粒感,應該是在深夜拍的。走廊裏沒開燈,只有樓梯口漏進來一點微弱的天光,把房門的輪廓勾勒出來。
我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
這不是我的視角。我昨晚根本沒出過門,更不可能在走廊拍自己的房門。
我滑動屏幕,把照片放大到最大。目光掃過畫面的每一個角落,最後定格在右下角。
那裏有一團黑色的陰影。
像被墨汁潑過,邊緣模糊,形狀卻像個人。蜷縮在走廊的角落,正好在我房門的斜對面。陰影的上半部分有點凸起,像是人的腦袋,下半部分拖得很長,貼在地面上。
我盯着那團黑影,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手機差點從手裏滑出去,我趕緊攥緊,指腹蹭到屏幕,留下一片溼痕。
這是什麼?
是人?還是什麼東西的影子?
我退出相冊,翻找照片的拍攝信息。拍攝時間是凌晨三點零二分,正好是我被開門聲驚醒後沒多久。拍攝地點顯示“和平裏小區4號樓”,精準得可怕。
惡作劇?
我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個。會不會是同事知道我租了老房子,故意嚇我?或者是哪個無聊的鄰居?
我點開微信,翻了翻同事群。昨晚加班的同事都走得早,沒人知道我住在哪。鄰居們更是面都沒見過幾次,401的阿姨連話都不願跟我說,更不可能拍這種照片嚇我。
不是同事,不是鄰居,那會是誰?
我抱着膝蓋坐在床上,手機屏幕亮着,那張帶黑影的照片就在眼前。房間裏的黴味好像更濃了,混着清晨的寒氣,往鼻子裏鑽。
突然想起房東。
他昨天租房時就怪怪的,只叮囑鎖門和別去閣樓,其他什麼都沒說。會不會是他?
我搖了搖頭,又覺得不可能。房東看着挺老實的,收了房租就走了,沒理由搞這種惡作劇。
可除了他,還有誰知道我住在這裏?
糾結了半天,我還是找出了房東的電話。撥號的時候,指尖還在抖。電話響了四聲,才被接起。
“喂?”房東的聲音還是那麼沙啞,帶着剛被吵醒的不耐煩,“大清早的,什麼事?”
“叔,我是402租房的小夏。”我咽了口唾沫,聲音有點發顫,“我想問一下,昨晚……有沒有人進過四樓的走廊?”
“沒人。”他想都沒想就回答,“老小區晚上沒人走動。”
“可是……”我咬了咬嘴唇,把手機往耳邊貼了貼,“我手機裏多了一張照片,是走廊的視角,拍的我的房門,還有一團黑影。拍攝時間是凌晨三點多。”
電話那頭沉默了。
沒有聲音,只有電流的“滋滋”聲。我握着手機,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咚咚”的,特別響。
過了大概十幾秒,房東的聲音才傳過來,比剛才冷了好幾度,像裹着一層冰:“別多想。”
“不是,叔,那照片是真的,我沒騙你!”我急了,提高了聲音,“你看,我把照片發給你?”
“不用。”他打斷我,語氣生硬得像在吵架,“肯定是你手機故障了,自動保存的垃圾照片。老房子信號不好,手機出點問題很正常。”
手機故障?
我愣了愣。照片的視角、拍攝時間、地點,都精準得不像話,怎麼可能是故障?
“可是那黑影……”
“說了別多想!”房東又打斷我,聲音裏帶着點煩躁,還有點我看不懂的緊張,“我昨天就跟你說了,晚上鎖好門,別瞎打聽,別給自己找事。”
我攥着手機,心裏的疑團越來越大。他的反應太反常了,不像在解釋,倒像在刻意回避什麼。
“叔,那你知道四樓以前住過什麼人嗎?”我追問了一句。
電話那頭的沉默更久了。這次的沉默裏,帶着一股壓抑的怒氣。
“不該問的別問。”他的聲音壓得很低,每個字都像從牙縫裏擠出來的,“記住我的話,好好住你的房,按時交房租。還有,不準去閣樓!聽見沒有?”
最後一句“不準去閣樓”,他幾乎是吼出來的。我被嚇了一跳,手機差點從手裏掉下去。
“聽……聽見了。”我下意識地應道。
“嗯。”他應了一聲,沒再多說,直接掛了電話。
電話裏傳來“嘟嘟”的忙音,我還愣在原地。房東的吼聲好像還在耳邊響,胸口悶得發慌。
他肯定有問題。
我把手機扔在床上,站起身在房間裏踱步。地板被踩得“吱呀”響,和昨晚的開門聲混在一起,在腦子裏盤旋。
他爲什麼那麼緊張?爲什麼反復強調不準去閣樓?那張照片到底是誰拍的?角落裏的黑影又是什麼?
無數個問題冒出來,攪得我頭疼。我走到窗邊,推開窗戶。清晨的冷風灌進來,吹得我打了個哆嗦,稍微清醒了點。
樓下的空地上,有個保潔阿姨在掃地。我探出頭,想喊住她問問小區的情況,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房東剛才的警告還在耳邊,他那麼緊張,萬一我問多了,再出什麼事?
我關上窗戶,靠在牆上。目光落在房門上,門底的縫隙還在,冷風順着縫隙往裏鑽。我好像又看到了照片裏的那團黑影,蜷縮在走廊的角落,盯着我的房門。
不行,我不能就這麼稀裏糊塗地住下去。
我得弄清楚真相。
昨晚的開門聲是凌晨三點,照片的拍攝時間也是凌晨三點多。如果這不是巧合,那今晚三點,會不會還會發生同樣的事?
我走到床頭,拿起手機。解鎖屏幕,點開鬧鍾應用。手指在屏幕上滑動,設置了一個凌晨兩點五十分的鬧鍾。
然後,我又打開相機,調試好攝像頭。把手機放在床頭櫃上,調整角度,確保鏡頭能透過門縫,拍到走廊的畫面。
做完這些,我又走到門邊,把昨晚塞在門縫裏的報紙拿出來,換成了一塊更厚的布。縫隙小了點,冷風還是能鑽進來,但至少能讓手機拍得更清楚些。
我深吸一口氣,攥了攥拳頭。不管今晚等着我的是什麼,我都要親眼看看。
白天還要上班,我簡單洗漱了一下,吃了片面包就出了門。路過401門口時,我特意放慢了腳步,門還是關得嚴實,一點動靜都沒有。
走到樓下,保潔阿姨還在掃地。她抬頭看了我一眼,眼神有點奇怪,沒說話,又低下頭繼續掃。我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問。
上班路上,我把那張帶黑影的照片發給了閨蜜。她很快回復:“這什麼啊?好嚇人!你別自己住了,趕緊搬出來!”
我回了句“沒事,可能是誤會”,就把手機揣回兜裏。搬出去談何容易,我現在根本沒多餘的錢找新房子。
一整天上班,我都心不在焉。眼前總浮現出照片裏的黑影,還有房東生硬的語氣。帶教老師交給我的工作,我差點做錯兩次,被說了一頓。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我沒敢加班,準時出了公司。地鐵裏人來人往,喧鬧的環境讓我稍微安心了點。可一想到要回那個老房子,心裏又開始發慌。
回到和平裏小區時,天剛擦黑。路燈亮了起來,昏黃的光線照在地上,樹影搖晃,像一個個張牙舞爪的怪物。我加快腳步,往樓道裏走。
打開房門,房間裏空蕩蕩的。我把燈全部打開,白熾燈的光線刺眼,卻驅散不了心裏的寒意。我走到床頭櫃邊,檢查了一下手機,攝像頭還對着門縫,角度沒歪。
洗漱完,我沒敢睡覺,坐在床邊盯着手機屏幕。時間一分一秒地過,牆上的時鍾“滴答滴答”地響,格外刺耳。
我把被子抱過來,裹在身上。眼睛盯着門縫裏那道微弱的光線,心裏默念着:三點,一定要等到三點。
窗外的風越來越大,吹得窗戶玻璃“嗡嗡”響。走廊裏的聲控燈,不知道被什麼觸發,突然亮了一下,又暗了下去。光線閃過的瞬間,我好像看到門縫外有個影子晃了一下。
我的心猛地一緊,攥緊了懷裏的被子。
離凌晨三點,還有一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