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親愛的朋友們,大家可以看下時間,2003年新春的鍾聲就要敲響了!”
李:“羊年很快就要來到了!”
周:“讓我們心手相連,一起等待春天!”
朱:“讓我們默默的等待新春鍾聲的敲響!”
零點鍾聲混合着主持人激昂的祝福,劉楊猛地睜開眼坐了起來,下意識地伸手去摸後腦勺。
“我不是死了嗎?後腦勺沒破?”他茫然地想,耳邊是電視機裏倪平、朱君、周滔和李永四人慷慨激昂零點獻詞,
“難道……是臨死前的走馬燈?”
他環顧四周,昏黃的燈泡,斑駁的土坯牆壁,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土腥味和年夜飯殘留的飯菜香,這是早已封存在記憶深處家的味道。
“楊楊,你醒啦?好點了沒?”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旁響起。
劉機械般地轉過頭,母親周蓮花正關切地看着他,無法言喻的思念瞬間讓劉楊的眼淚流了出來,沒想到臨死前真的能看到媽媽...
周蓮花見狀立馬慌了神:“楊楊,你怎麼了啊?別哭啊,是不是還難受得厲害?不要嚇唬媽啊!”
感受到母親的搖晃,劉楊猛地回過神,不對啊,怎麼這麼真實,難道我重生了?
瞬間難以置信的狂喜淹沒了之前的悲傷,老天爺待我不薄,給了我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擠出一個帶着淚花的笑容:“媽,我沒事,真的沒事,就是……就是喝懵了做噩夢。”
周蓮花將信將疑的伸手貼到劉楊的額頭上,冰涼的觸感讓劉楊一個激靈,那手因凍瘡而紅腫,手指粗大冰涼通紅的。
“沒發燒啊……”周蓮花嘟囔着放下心來,隨即又開始抱怨,
“都怪這個死老頭,大過年的讓他買點好酒偏不,非要喝那散酒,你也是,讓你少喝點偏不聽,怎麼樣,難受了吧?活該!”
散酒?劉楊回憶了起來,他確實因爲多喝了幾杯,醉得不省人事,原來,命運的轉折點是從這裏開始的。
“媽,是我自己酒量不行,跟我爸沒關系,對了媽,你手怎麼這麼冰?”
周蓮花縮回手不在意地說:“外面雪下得有點大,積得厚了,怕壓壞房梁,我和你爸正在把屋頂的雪給掃下來,這樣晚上睡得安心點。”
正說着,屋外傳來父親劉強粗獷的喊聲:“蓮花!把家裏的那塊長木板拿給我!”
周蓮花立刻朝着門外嚷嚷回去:“喊什麼喊!屁本事沒有,就知道一天天使喚人!來了來了!”
劉楊看着母親嘴上罵罵咧咧,動作卻絲毫不慢地起身去找木板,心中涌起一股復雜的暖流。
這就是他父母的相處之道,表面看起來天天吵吵鬧鬧,可就是這樣,也磕磕絆絆過了一輩子,你說他們不幸福吧,這種浸染在柴米油鹽裏的依賴,又何嚐不是一種深沉的幸福?
等母親走後,劉楊重新打量起這間承載了他整個青少年時代的土坯房。
三間屋的格局再熟悉不過,中間是堂屋,左側一間小的是廚房,堆滿了木柴和黑黢黢的灶台,右側大點的房間,就是父母和他睡覺的地方。
小時候他和爸媽擠在一張床上,上了初中後,父親才用舊木料給他打了一張小床,放在房間的另一頭,床旁邊有一張掉漆的四方桌,上面還擺放着他高中時的課本。
地面連水泥都不是,是硬化的土,一到梅雨季節就返潮,空氣裏總是彌漫着一股揮之不去的土腥味。
眼前這台正在播放春晚尾聲的12寸黑白電視機,屏幕裏雪花點偶爾閃過,卻是家裏唯一值錢的物件。
這也是村裏最後一個土坯房,是父親結婚的時候自己蓋的。
關於爺爺,父親劉強自己也知之甚少,只從村裏上了年紀的老人口中聽說過,當年奶奶剛懷上父親時就逃到對面去了,從此杳無音信。
奶奶含辛茹苦把父親拉扯大,在他結婚後的第二年就因積勞成疾去世了。
穿好衣服後劉楊走到屋外,父親劉強正在木梯上拿着一塊長條木板,吃力地刮着屋頂厚厚的積雪,母親周蓮花在下面扶着梯子。
看見劉楊出來,周蓮花趕忙喊道:“楊楊,你快進去,外面太冷了,別剛醒酒又凍感冒了!”
劉楊笑了笑,走過去接過母親扶梯子的位置:“媽,我來幫我爸扶吧,你進屋下點餃子,我肚子餓了。”
周蓮花看着屋頂的雪快刮完了說道:“行,那你扶穩點啊。”說完又仰頭對屋頂喊了一嗓子:
“老頭子,你小心着點!楊楊幫你扶着呢!”然後才撣了撣身上的雪花,轉身進屋。
劉楊從小到大都覺得家裏這木梯子不穩當,看着就懸乎,他雙手死死抓住梯子兩側,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扶着,生怕這梯子斷了。
沒一會兒,父親劉強順着梯子下來了,拍了拍身上的雪看向劉楊:“酒醒了?早說了這酒後勁大,你還不信。”
劉楊看着父親滿是皺紋的臉,心中百感交集:“就是因爲酒量差,才要多練練嘛。”
父子倆一前一後走進屋內,母親正好將一大盤熱氣騰騰的餃子端上桌。
父親拿出那壺散裝白酒,笑着對劉楊晃了晃:“咋樣?要不要再整點?透一透?”
母親周蓮花立馬罵道:“一天天就知道喝!喝不死你!要喝你自己喝,楊楊還小,身體不要了?”
放在重生前,劉楊會很反感父母這種說話方式,但此刻,重新坐在這張舊飯桌前,聽着熟悉的拌嘴,他卻覺得無比安心和珍貴,這才是鮮活的生活,這才是家的味道。
劉楊拿起一個餃子塞進嘴裏:“爸,聽我媽的,這種劣質酒以後少喝點,對身體不好,等我以後上班掙錢了,給你買好酒。”
劉強聽了兒子這話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重重拍了拍劉楊的肩膀:“行!好啊!我兒子有出息!爸就等着享你的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