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的就空的吧。
顧凡站在原地,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失望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至少小命保住了,沒有開箱開出個“驚喜”來。而且,他已經拿到了比這裏所有東西加起來都更珍貴的東西,《新兵氣血導引法》。
那才是能讓他活下去的根本。
這些武器丹藥,不過是外物。
這麼一想,心裏頓時平衡多了。
他借着頭頂慘白的燈光,開始在腦中快速梳理目前已知的,所有混亂且致命的信息。
一個巨大的拼圖,線索散落各處,而他需要將它們一一歸位。
首先,是陽城廢墟裏那個龐然大物。
那個在他噩夢裏反復出現,將他撕碎了三百多次的恐怖存在。按照書裏的定義,那毫無疑問是一頭“妖”,而且絕對是超乎想象的強大。
然後,是《入職須知》裏那個一筆帶過,卻讓他心驚肉跳的名字。
“妖獸皇”。
書裏提到,“涅槃時期”末期,人類與妖獸的頂尖戰力陷入慘烈拉鋸,就是因爲妖獸皇的出現。
這個“皇”,還活着嗎?
這座鎮妖司的黑色堡壘,人類對抗妖物的最高暴力機關,幾乎被滅門。是不是就和那位“妖獸皇”有直接關系?
書上寫的“平衡時期”,現在看來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所謂的平衡,就是人類最精銳的組織被人家堵在門口屠殺殆盡?連最後的家底都被搬空了?
這不叫平衡,這叫單方面的碾壓。
一個更可怕的猜想浮現在他腦中。
鎮妖司,是不是已經徹底失敗了?
在這個世界,人類文明,是不是已經在這場看不見的戰爭中,徹底滅亡了?
他所在的那個現實世界,那所紀律嚴明的國防大學,那些鮮活的同學,難道只是妖獸的口糧?
甚至,是一個更大的謊言?
無數的疑問糾纏着他,讓他頭皮發麻。
這些問題太宏大,也太遙遠。
以他現在的能力,去思考這些無異於癡人說夢。
他強迫自己將思緒拉回到眼前,拉回到自身。
無論外界變成了什麼地獄模樣,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力量。
他需要足以自保,足以探尋真相的力量。
《新兵氣血導引法》。
他閉上眼睛,腦海中再次浮現出那本皮革書上的內容。
武者境界劃分。
書上說,這是目前已知的體系。
準武者。
蛻凡境。
超凡境。
裂地境。
踏空境。
以及最後那個帶着三個問號的“尊者境”。
每一個境界,都代表着生命層次的躍遷。
而那本導引法中,有着明確的描述。
當新兵能夠完整、流暢地施展出從第一式“烘爐樁”到第九式“龍抬頭”的全套動作時,就代表着這套基礎導引法已經修煉圓滿。
其實力,便相當於“蛻凡境九層”。
蛻凡境九層,僅僅是鎮妖司新兵的畢業標準。
一個剛剛有資格踏上戰場的炮灰。
顧凡對自己此刻的實力,有了一個無比清晰的認知坐標。
那麼,他現在算什麼水平?
他緩緩抬起自己的右手,在慘白的燈光下攤開。
皮膚白皙,手指修長,看不出任何力量感。這是一雙屬於十八歲青年的手,不是一雙屬於戰士的手。
他集中精神,嚐試着去調動體內那股剛剛誕生的,微弱的力量。
在圖書館裏修煉出的那股暖流,那股奔騰的氣血之力,此刻正安靜地潛伏在他的四肢百骸中。
隨着他意念的驅動,一絲絲微不可察的熱流,開始從丹田的位置,緩緩流向他的右臂。
這個過程很慢,很晦澀。
如果說之前在圖書館修煉,是百川匯海。
那麼現在,就是用一根滴管,費力地從海裏往外抽水。
那股熱流順着經脈,艱難地爬行,最終匯聚到他的掌心。
他五指並攏,然後猛地握拳。
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也沒有任何驚人的變化。
但他能清晰地感覺到,一股微弱卻真實存在的力量,在他的拳頭中凝聚。
肌肉比平時繃得更緊,骨骼的密度似乎也增加了一絲。
這就是氣血之力。
屬於他自己的,第一縷力量。
太弱了。
弱小得可憐。
別說蛻凡境九層了,他現在連“蛻凡境一層”的門檻都摸不到。
按照書裏的描述,蛻凡境的標志,是在準武者的基礎上,開始脫離凡人的認知範疇,一身氣血外發於世。
而準武者,是氣血之力能夠覆蓋全身,形成一層基礎的防護。奔跑速度、跳躍能力、抗擊打能力都會得到全面提升。
而他現在,僅僅能將這股力量勉強匯聚到全身上。
大概,算是……準武者九層巔峰?或者是半步蛻凡?
或者說,只是一個剛剛把體內氣血的點火器給打着了的菜鳥。
連火把都算不上,只有一點微弱的火苗。
隨時都可能熄滅。
顧凡鬆開拳頭,那股微弱的力量感隨之消散。
他沒有氣餒,反而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踏實感。
三百六十六次的死亡,讓他痛恨自己的弱小與無力。
而現在,他終於找到了那條通往強大的,唯一可見的道路。
哪怕這條路的第一步,只是在地上劃了一道淺淺的印子。
但終究是邁出去了。
他再次環顧這個空曠、死寂的地下倉庫。
雖然被洗劫一空,但這裏依舊有價值。
至少,這裏足夠安全,足夠隱蔽。
那個從圖書館上層追來的巨大陰影,被合金門隔絕在外。
這裏,是他目前唯一能找到的,可以安心修煉的“安全屋”。
他必須在這裏,盡快將那點火星,燒成真正的火焰。
他不再猶豫,將那根金屬短棍和《入職須知》放在腳邊,然後就地盤腿坐下。
雙手在小腹前虛抱,雙眼微閉。
烘爐樁。
他要在這裏,完成自己真正的第一次修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