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薇看向自己的一雙眼睛裏滿是焦急,周賀安明白她未說出口的善意。
她總是這樣默默地對他好。六年前他剛到衛家村時是這樣,六年後他剛到容市時也是這樣。
周賀安看着她,緩緩開口,語氣無比堅定:“今晚,收網。”
鬆風廳內。
自衛薇走後,李偉就開始在飯桌上添油加醋不遺餘力的抹黑她。
張區長實在是聽不下去,低聲問身側的任局長:“任局,到底是什麼深仇大恨啊,說到底衛薇她還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何至於此?”
任局長把自己兒子和衛薇的事情大致說了說,末了評價道:“這樣的小姑娘我見得多了,不過是仗着有幾分姿色,每天都做着高嫁的夢,工作對她們來說只是跳板。也是我把兒子教的太單純,才讓他被別人耍的團團轉。”
張區長聽完,依舊沒附和,他看衛薇心性純淨又踏實肯幹,一點兒也不像任局嘴裏滿腹算計的樣子。
只是可惜了,才工作沒幾年就被任局長針對,衛薇以後的日子,恐怕只會更難過。
接下來,張區長的興致明顯不高,李偉也知道自己今晚確實有點兒過分。
但跟家裏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李宸不一樣,他李偉不僅是宇峰集團的大少爺,更是前市長唯一的親外甥!
今天狠狠修理了衛薇,李偉心裏十分暢快。周一上班之前他就要把衛薇被任翔父親當衆羞辱的事情在單位傳開,看她以後還敢不敢再跟他囂張。
時間也差不多了,衆人起身穿衣服準備回家,走在最前面的李偉伸手拉門,卻沒有拉開。
李偉皺眉,又用力的拉了好幾下,門卻絲毫未動。
“服務員!服務員?外面有沒有人啊?門怎麼打不開了?”
任局長走上前來,皺眉道:“怎麼回事?”
此時,門外傳來一道男聲——
“任局長,張區長,我是陳東,勞煩您二位在裏面多待一會兒,在周市長來之前,今天這個鬆風廳,誰都出不去。”
門外是陳處長?!
一會兒周市長還要來?!?!
屋內衆人驟然亂作一團。
任局長和張區長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想到了阜城區的那位前區長。
張區長捫心自問清白的很,頂多今天被抓一個違規吃喝,但這頓飯他又沒走公家的賬,最多一個警告處分。
而任局長則一臉死灰,整個人如墜冰窟,臉都白了。
不是,你這做賊心虛的也太明顯了吧?張區長暗自腹誹。他脫下外套,又坐回了剛剛的位置上,看着周圍人不斷的用手機發消息、打電話。
半小時內,陳東接到了無數個來替任志遠和李偉打聽情況的電話,但無論對面的人是誰,他只重復着一句話——
“周市長的決定,無可奉告。”
周賀安的手機也沒消停,叮叮當當一直響,他索性直接關了機,誰都不想理會。
蘭月廳裏大家如常吃飯聊天,吃飽喝足已是兩個小時後。
姜思澄不放心衛薇一個人,於是提出今晚去衛薇那裏陪她:“上回咱們的閨蜜之夜沒過成,今晚補上好不好?”
衛薇就這麼被姜思澄拉着上了她的紅色奔馳。
“思澄,路上慢點開,雪天路滑。”葉愷青不放心地囑咐道。
“哎呀,知道了,我爸在旁邊都沒你這麼嘮叨。”姜思澄被念叨的有點煩。
“嘿,你這丫頭!”姜建昌佯怒。
“好了好了,爸,我知道錯了,別念叨了。你也上車回家吧,我們到了會給你發微信的,放心。”
透過半降的車窗,衛薇看着周賀安。
周賀安也在看她,目光裏有她看不懂的情緒。
衛薇覺得自己今晚像是先做了一個噩夢,又做了一個美夢,夢醒來,竟發現愛的人都在身邊。
目送姜思澄的奔馳緩緩駛離,葉愷青也要開車送姜建昌回家了,臨走前,他問好兄弟:“你確定?你們之間差的可不只是年齡。”
“你相信命中注定嗎?”
葉愷青:……
“我也不信。直到它降臨在我身上。”
葉愷青:……
“這種酸掉牙的話居然是從你周賀安的嘴裏說出來的,”葉愷青汗顏,“你這萬年鐵樹還沒談戀愛呢就酸成這樣,要是真讓你談上了我都不敢想。算了,你該幹嘛幹嘛去吧,我要去送我未來嶽父回家了。”
周賀安的嘴懟起人來也不遑多讓:“有名分嗎,未來嶽父都叫上了。”
“呵,微信拉黑吧,不想再跟你說話了。”
鬆風廳內。
衆人從一開始的驚慌失措到現在的噤若寒蟬,偌大的房間內沒有一個人說話,沒有一個人再有拿起手機求救的氣力。
不是他們擺爛,而是真的沒用。
沒見連任局長和張區長都被留下了嗎,這兩個人都沒辦法離開,他們想走簡直是天方夜譚。
怎麼就招惹到周市長了呢。
臨近十一點半,李偉再也忍受不住煎熬,忽然起身。
“他周賀安這簡直是胡作非爲呀!難道咱們容市真讓一個外人當了老大不成?我就不信了他……”
話音剛落,門口傳來聲響。
李偉的臉唰一下變白,沒說出口的話就這麼卡在了喉嚨裏。
張區長看都懶得再看這小子一眼。
廢物。
還是個信口開河、色厲內荏的廢物。
“這位同志,公職人員在超標地點聚餐本就是條例內的敏感地帶,我們只是保護現場,留你們配合調查而已,各位的手機我們都沒有收,何談胡作非爲?”陳東走在前面,先從屏風後走出來,看向剛剛說話的李偉,語氣一轉,極爲狠厲,“至於周市長,他是帶着上級任命、上任程序合規的容市父母官,怎麼到你的嘴裏卻成了外人?你身爲公職人員,卻把‘老大’掛在嘴邊,看來是已經習慣了拉幫結派、搞團團夥夥!”
陳東是靠自己從基層一步步上來的,他什麼樣的人沒見識過,什麼樣的事沒經歷過?此刻面對一個李偉,就好像孫大聖對戰奔波兒灞一樣。
他說完話,環視一周,見無人敢出言反駁,隨即退至一旁,給身後的人讓出路來。
周賀安從屏風後走出。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唯獨剛剛張牙舞爪的李偉面色慘白的跌坐進身後的座位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