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的付出,一場笑話
周謹言掛斷了電話。
房間裏瞬間恢復了死寂,靜得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剛剛還曖昧旖旎的氣氛,此刻蕩然無存,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尷尬。
“抱歉。”周謹言先開了口,他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公司有點緊急的事情,需要我過去一趟。”
他說的是“公司”,而不是“周然”。
我點點頭,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沒關系,你快去吧,工作要緊。”
他站起身,走到衣櫃前,換上了襯衫西褲。
動作從容不迫,仿佛剛才電話裏那番羞辱人的話,他根本沒有聽到。
可我卻覺得,那每一個字,都像一根針,狠狠地扎在我心上。
新婚之夜,丈夫要去爲前男友收拾爛攤子。
而那個前男友,還是他的親侄子。
這簡直是天大的諷刺。
周謹an穿好衣服,走到門口,他又停下腳步,回頭看我。
“你早點休息。”他說,“別胡思亂想。”
我擠出一個字:“好。”
門被輕輕關上,房間裏只剩下我一個人。
我再也支撐不住,渾身脫力地倒在床上,用手臂遮住了眼睛。
冰涼的淚水,不受控制地從眼角滑落,浸溼了真絲枕套。
我和周然在一起八年。
從青澀的大學校園,到步入社會。
我陪他從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學生,到如今意氣風發的周家少爺。
大二那年,周然的創業項目資金鏈斷裂,瀕臨破產。
是我,偷偷賣掉了我外婆留給我唯一的遺物——一套市中心的小公寓,換來三百萬,以匿名投資人的身份,幫他渡過了難關。
他一直以爲,那是他所謂的商業天賦吸引來的天使投資。
大四那年,他爲了一個交換生的名額,跟導師鬧翻。
是我,頂着四十度的高燒,在導師家門口站了整整六個小時,求來了導師的原諒,也求來了他的前程。
他拿到名額時欣喜若狂,抱着我說:“聽瀾,你真是我的福星。”
畢業後,他進入周氏實習,被同事排擠,被上司打壓。
是我,動用我父親留下的人脈,一次次在暗中幫他掃平障礙,讓他平步青yun。
他升職加薪,請兄弟們喝酒慶祝,唯獨忘了那個爲他鋪路的我說一句謝謝。
八年,兩千九百二十個日夜。
我把自己活成了他的影子,他的後盾,他的理所當然。
我以爲,我所有的付出,終將換來一個美滿的結局。
直到半個月前,我無意中聽到他和他那幫兄弟的談話。
“然哥,你跟嫂子這都多少年了,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啊?”
我當時正端着切好的水果,準備給他們送過去,聽到這話,我的腳步頓住了,心裏涌上一絲甜蜜的期待。
然而,周然接下來的話,卻讓我如墜冰窟。
他嗤笑一聲,滿不在乎地說:“結什麼婚?跟她?玩玩就算了。”
“沈聽瀾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太無趣了,還老想着結婚,跟個催命鬼一樣,煩都煩死了。”
“要不是看在她對我還有點用,我早跟她分了。”
他身邊的林晚晚立刻接話,語氣裏滿是嬌媚的笑意:“就是,我們然哥這麼優秀,什麼樣的女人找不到?沈聽瀾除了那張臉,還有什麼?整天板着個臉,跟個老姑婆似的。”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沒錯,晚晚姐才跟然哥是絕配!”
“然哥,你跟晚晚姐什麼時候官宣啊?”
我站在門外,渾身冰冷,手裏的果盤“哐當”一聲摔在地上。
裏面的談笑聲戛然而止。
周然打開門,看到我慘白的臉,非但沒有一絲愧疚,反而皺起了眉頭。
“沈聽瀾,你偷聽我們說話?”他的語氣充滿了不耐和厭惡。
我看着他,覺得眼前這個男人陌生得可怕。
“周然,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我的聲音在發抖。
“什麼真的假的?”他不耐煩地揮揮手,“行了,別在這掃興,我朋友們都在呢셔。你把地收拾一下。”
那一刻,我心底有什麼東西,徹底碎了。
八年的感情,八年的付出,在他眼裏,不過是一場“玩玩而已”。
而我,只是一個對他“還有點用”的無趣工具。
我沒有哭,也沒有鬧,只是平靜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說:“周然,我們分手吧。”
他愣了一下,隨即笑了,那笑容裏滿是輕蔑和篤定。
“沈聽瀾,你又在玩什麼欲擒故縱的把戲?別鬧了,差不多得了。”
“我沒跟你開玩笑。”
“行啊,分手就分手。”他滿不在乎,“我倒要看看,你離開我能活幾天。”
說完,他“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隔着門板,我還能聽到裏面傳來林晚晚他們幸災樂禍的笑聲。
那天晚上,我沒有回家,一個人在街上遊蕩到天明。
也就是在那天,我接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電話。
電話是周謹言的助理打來的。
他說,周先生想見我。
我這才想起,我見過周謹言三次。
第一次,是我剛和周然在一起時,周然指着一張財經雜志的封面,炫耀地告訴我:“看,這是我小叔,我們周家真正的掌舵人,牛逼吧?”
第二次,是在周家的家宴上,他作爲周家的大家長,坐在主位,全程沉默寡言,卻自有一股讓人不敢忽視的威嚴。周然在他面前,乖得像只鵪鶉。
第三次,就是周然創業失敗那次,我賣掉房子去銀行轉賬,恰好遇見了他。他似乎認出了我,對我微微頷首,我當時滿心都是周然,只匆匆回了一禮就離開了。
我不知道他爲什麼會找我。
但那一刻,一個瘋狂的念頭,在我腦海裏滋生。
周然,你不是覺得我離了你活不了嗎?
你不是覺得我無趣又礙眼嗎?
那我就嫁給你最敬畏、最害怕的人。
我要讓你每天看着我,恭恭敬敬地叫我一聲,“小嬸嬸”。
我去了。
在周謹d言的辦公室裏,我開門見山:“周先生,我們結婚吧。”
他從文件中抬起頭,深邃的視線落在我身上,沒有驚訝,只有探究。
“理由。”他言簡意賅。
“我需要一個身份報復周然,你需要一個妻子應付家族。”我直視着他的眼睛,“我們各取所需。”
他沉默了許久,久到我以爲他會把我當成瘋子趕出去。
最後,他卻點了點頭。
“好。”
就這樣,我和周謹言,在認識不到二十四小時後,領了證。
而今天,就是我們的新婚之夜。
一個我丈夫爲了他侄子而缺席的新婚之夜。
我躺在冰冷的床上,想着周然電話裏那句“你丈夫現在在我這裏”,只覺得心髒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快要無法呼吸。
沈聽瀾,你以爲你贏了?
不,你只是從一個笑話,變成了另一個更大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