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啓強看了一眼旁邊溫馨的一家三口，用眼神示意高啓盛安靜。
高啓盛卻皺緊眉頭，不斷朝陳舒婷的方向使眼色。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孩子看起來兩三歲，和二哥離開的時間倒是對得上。
但這次二哥回來，他有重要的事要談，這位二嫂初次見面，當面說總不太合適。
高啓強輕輕皺眉搖頭，示意高啓盛別急。
高啓盛只好強壓心思，這時高啓霖笑着開口：“小盛，看書看多了眼睛不舒服？怎麼一直擠眉弄眼的？”
高啓霖一邊說，一邊把陳舒婷剝好的蝦送進嘴裏，又給高月夾了塊煎蛋。
高月甜甜地說：“謝謝爸爸！”又誇伯伯做的菜好吃，高啓強順勢逗了她兩句。
高啓盛臉色不太好看，勉強笑着摘下眼鏡揉眼睛：“是啊二哥，昨晚沒怎麼睡，本想白天補覺的。”
高啓霖若有所思：“沒睡在做什麼？”說着，目光望向高啓盛臥室書桌的方向。
高啓盛有點心虛：“沒、沒做什麼，看了會兒書。哥，快喝湯，都要涼了。”
一旁的陳舒婷聞言，毫不在意地盛了勺湯送到高啓霖嘴邊：“喏。”
等高啓霖笑着喝完，陳舒婷才說：“我就是來看看你。你們兄弟三年沒見了，先聊吧。天晚了，我帶小月回去休息。”
“今晚我們住舊廠街對面的賓館，603房，你記得……早點回來。”
陳舒婷對高啓霖淡淡一笑。
高家。
雜亂的客廳裏。
陳舒婷和高月走後，高啓強從冰箱裏拿出了啤酒。
兄弟三人 ** 言歡，場面熱絡。
高家新添了個小孫女，高啓強心頭歡喜，不免多飲了幾杯，面頰泛紅，正慢條斯理地沖洗他那套茶具。
高啓盛從廚房收拾完碗筷回來，高啓強笑着招呼：“小盛，過來坐。咱們兄弟仨三年沒聚這麼齊了，就缺個小蘭……”
“哥！”
高啓盛突然出聲，截住了高啓強的話頭：“小靈通那件事，我……”
高啓強立刻遞了個眼神過去，高啓盛頓時收聲。一旁的高啓霖點了支煙。
白霧嫋嫋升起，在三人之間繚繞，燈光下織成一層又一層迷蒙的紗。
高啓霖含笑問：“小靈通？”
“我回來時路過一家手機店，是你跟大哥開的？”
高啓盛也意識到自己失言，正要低聲應答，高啓強卻憨笑兩聲：“是咱倆開的。”
“不過啓霖，我也正想跟你說，這小靈通生意做不長，主要是小盛不能長期做。”
“賺上一兩年，等生意穩了，就全交給夥計打理。我照舊開我的魚攤，你和小盛去當白領，往後在城裏買房安家，多好？”
高啓霖卻輕輕一笑，往後靠進椅背：“真好？”
“你要跟我說的，不止這些吧？”
說着，他隨手從椅背後摸出一包開了封的咖啡粉，往高啓強面前一推。
“哥，徐雷死了，徐江應該已經查到你頭上了。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高啓強沒有立即回答，低頭抓了把瓜子，一顆顆嗑起來。
高啓霖靜靜看着——和嚼咖啡一樣，嗑瓜子也是高啓強掩飾緊張的習慣。
他沒有點破，只對着高啓盛驚訝的表情淡淡一笑，目光轉回高啓強身上。
高啓強深吸一口氣，放下手中的瓜子：“啓霖，這些你怎麼知道的？”
高啓霖半真半假地隨口道：“哥，你那點手段騙騙小盛還行。別忘了我是從哪兒回來的。”
“這咖啡家裏、魚攤上到處都是。你要說最近沒出什麼大事……我不信。”
高啓強低下頭，想起今天自己在魚攤摔了木架子的舉動——真是再明顯不過的破綻。
難道要把啓霖也卷進來嗎？
果然什麼都逃不過啓霖的眼睛，僅憑一則新聞、幾包咖啡，再加上自己無意中露出的馬腳，他竟然就能推斷出那件事與自己有關……
明明人還在外地，今天早上他的飛機才剛在京海市落地。
關於自己的事，啓霖究竟還知道多少？
就在這時，高啓霖緩緩站起身，目光轉向高啓盛。
“對了小盛，還有你。”
他一邊說，一邊走向一樓的臥室，毫不猶豫地拉開了第一層抽屜。
高啓盛倒吸一口涼氣，猛地起身沖了過去：“別，二哥，別！”
那是他昨晚一夜沒睡，折騰出來的東西——
是一把槍！
但高啓霖已經握着槍從臥室走了出來，啪的一聲把它拍在桌上。
“哥，認得這是什麼嗎？”
高啓霖一邊說，一邊將那把自制的槍推向高啓強。
高啓強的嘴唇微微顫動，目光死死盯住那東西。
外形再明顯不過，表面布滿粗糙的零件，看起來粗制濫造，卻無疑是一把 ** ！
高啓強腦海中思緒翻涌！
小盛是什麼時候弄出這東西的？
自己整天和他在一起，竟對此一無所知，而啓霖一回來，甚至還沒進臥室……
高啓強心念電轉，又驚又怒又慌！
“小盛，你是不是瘋了？有沒有腦子？！你自己說，這是什麼東西，哪來的！”
話音未落。
“哥！”
高啓霖突然喊了一聲，把槍拿在手裏，隨手撥弄了幾下。
譁啦——
零件散落一地。
高啓霖直視着高啓強和高啓盛兩兄弟。
“小盛，你就打算用這種小玩具來保護高家？”
第五章 不是在和你商量
高啓霖話音落下，高啓盛的身體微微發抖，呼吸沉重，冷汗不斷流下，他不得不摘下眼鏡，用袖口擦拭。
“我、我……二哥……”
高啓強深吸一口氣，用手掌抹了把臉，最後一點酒意也在這一刻徹底消散。
“啓霖，這事我真不清楚，小盛他什麼時候……”
高啓強說着，無力地將臉埋進掌心。
這麼多年了。
自十三歲失去雙親，高啓強一直以爲自己盡到了兄長的責任。啓霖向來懂事，不用他多操心，可小盛和小蘭是他親手帶大的。
而現在呢？
啓霖去部隊歷練，自己卻連家裏的弟弟都看不住，竟不知小盛何時弄來了槍這麼危險的東西！
小盛也是啓霖的弟弟。
高啓強從沒像此刻這樣，覺得對不起啓霖。
此時的高啓霖同樣心緒翻涌。
高家的日子太苦了。
雖然穿越到舊廠街才半個月，高啓霖已深深體會到這一點。父母早逝，全靠高啓強的魚攤撐起這個家。日子雖苦，可無論是高啓強還是高啓盛，對高家的感情都遠超常人。
若按原路走下去，高啓霖很清楚，高啓強和高啓盛會在京海闖出一片天，手握權勢與富貴，一手遮天。
但最終，他們逃不過覆滅的結局，也逃不過法律的制裁。
因爲他們活得太苦了——做好人被惡人欺，做壞人被好人審。他們唯一認定的路，就是與黑暗同行。
如今的高啓霖，也想帶高家走向輝煌。
但絕不是用那種黑暗的手段，絕不是親手把高家推向毀滅。
他要創造的，是一個堂堂正正的高家，一個稱霸京海的大家族！
甚至……
想到這裏，高啓霖望向高啓盛。
高啓盛正盯着地上那堆金屬零件 ** ，眼中交織着慌亂與絕望。
沒了這把槍，他什麼都守不住，什麼都抓不住。
二哥爲什麼偏在這時候回來？
再晚一點，只要再晚一點，他就能解決徐江。到那時，大哥和二哥都不會再有威脅，他們一家四口就能 ** 安安……
“小盛！”
高啓霖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高啓盛猛地回神，下意識擠出一個靦腆的笑容：“二哥。”
“還知道我是你二哥。”
高啓霖咬着煙頭揮了揮手：“去，把這堆東西處理掉，分開扔，以後別再動這種歪腦筋。”
高啓盛低着頭，抿緊嘴唇不吭聲。高啓強站起身要去拿掃帚，卻被高啓霖伸手攔住。
“小盛，我現在管不動你了？”高啓霖淡淡問道。
高啓盛這才不情願地起身掃地：“管得了。”
客廳裏一時寂靜。高啓強顫抖着手接過高啓霖遞來的煙，生疏地點燃深吸一口。
等高啓盛回來坐下，高啓霖開口：“哥，小盛，徐雷的事你們別再插手。小靈通店也盤出去。”
高啓強嘴角一動，欲言又止。
高啓盛猛地反對：“不行！那店就是我的命！”
“你的命？”高啓霖抬眼看他，“靠一把破玩具守得住嗎？你腦子清醒點！還是說我這個二哥說話不管用了？”
“你是大學生該明白，小靈通賺不了幾個錢，也撐不了幾年。大哥大、BB機都過去了，小靈通能撐多久？要幹就幹能長久的事業。”
高啓盛咬住嘴唇。從小到大，二哥始終是最聰明的那個。若是二哥讀書，什麼理工大都不在話下。可爲了家，二哥放棄了學業。
他這輩子可以不聽任何人的，但絕不會不聽大哥和二哥。
“我明白了。”高啓盛低頭，“都聽二哥的。”
高啓強扔掉瓜子皮：“我也聽啓霖的。”
他向來不是專斷的兄長，更何況啓霖這個弟弟的見識、智慧、能力，都是拔尖的。啓霖回來，他反倒像有了主心骨。
只是……高啓強仍不願讓弟弟過多涉險，這背後的水太深了。
連小龍和小虎都巴不得離這事遠遠的。
畢竟，那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高啓強把手裏受潮的瓜子丟進垃圾桶，笑着拍了拍手：“啓霖回來是好事，以後有事，我這當哥的也能有個商量的人。”
高啓霖嘴角微微一勾，似笑非笑：“哥，不是和我商量，是這事你以後別再插手。”
第六章 三年之內，站上京海之巔！
高啓強臉色頓時變了：“不行，啓霖，這事你一個人處理太危險。”
高啓霖手肘搭在沙發扶手上，雙手交疊，從容開口：“哥，別忘了我是從哪回來的。”
“這三年，我沒白待。”
“徐江幹的是犯法的事，我們高家幹幹淨淨，他終究……低我們一等。”
他語氣平緩，接着說：“這事我來安排，你負責出面。放心，絕對比你和啓盛之前做的更穩妥。”
高啓強沉默片刻，看了高啓盛一眼，最終點頭：“好，哥懂了。”
高啓霖又看向高啓盛。
“小盛，小靈通的事就別想了，在家好好備考公務員，目標京海市住建委。”
“半年內，我要看到你入職。能做到嗎？”
高啓盛摘下眼鏡，直視高啓霖：“二哥，只要是爲了高家好。”
“我一定做到！”
高啓霖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很好。”
“照我說的做，三年之內，高家必須站上京海市的頂端！”
話音落下，高啓強與高啓盛對視一眼。
高啓強心中百感交集。這麼多年，他一直低頭賠笑、勉強維生，如今借着那位安警官的關系，才稍稍嚐到一點權力的滋味。
有些東西，一旦嚐過，就再也放不下了。
高家……
真能從舊廠街那個人人可欺的小家庭，一躍成爲京海頂端的家族嗎？
高啓強心裏充滿懷疑。
可這話從弟弟高啓霖口中說出，他卻覺得——
他做得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