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枝月一出門,看到走廊裏滿地的果籃,腳步頓了一下。
抬頭,便見走廊上,宋明圓單腳踩在一張空椅子上。
淺藍色牛仔外套敞開着,露出裏面潮流塗鴉白T恤,脖子上掛着一條限定版的西太後霓虹彩鑽星月項鏈。
在玻璃窗折射進來的陽光下,bulingbuling閃爍着耀眼的光芒。
修身黑褲配黑色馬丁靴,將那雙長腿線條勾勒得格外惹眼。
一頭到肩紅漸狼尾鯔魚頭,額前碎發利落地向後梳攏,露出那張明豔立體的臉,姿態隨意閒散,帶着種說不出的不羈張揚之美。
她手裏漫不經心地拋着一個蘋果玩。
見林枝月出來,她偏頭,朝她看過來,眼尾輕挑,唇角緩緩勾起,那笑意明明白白寫着嘲諷和輕蔑,帶着一股富家子女與生俱來優越傲慢的壓迫氣場。
有時候真的不得不承認,上帝或許就是偏心的。
像她們這般家世的人,都是可以活的恣肆張揚任意妄爲的。
林枝月愣了兩秒,收回那抹豔羨不甘的視線,無視她的挑釁,正準備抬腳繼續往電梯方向走。
下一秒,便見宋明圓接起拋向空中落下的蘋果,抬腿,揚起手臂,做了一個棒球投球的大動作,朝她的這邊砸過來。
林枝月呼吸一滯,全身瞬間緊繃起來,下意識地低頭躲閃,抬起手臂護住臉和頭。
然而。
“嗷——”
走廊的盡頭,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以及齜牙咧嘴的怒罵聲,
“靠!”
“誰踏馬活的不耐煩了,敢襲擊本少!”
周團正靠在大廳護士站的導醫台上,笑着詢問一位護士小姐姐,VIP8號病房裏的病人情況。
突然飛過來一個蘋果猛地襲擊了他的腚。
他捂住屁股,轉過頭,便和宋明圓那雙充滿挑釁的眼睛四目相對。
她勾着笑,“你太姑姥姥是也。”
顧不上屁股蛋的痛,周團那張年福娃娃般的鼻青臉,黑的像那鍋底的煤炭:“宋明圓你特麼找死,老子太古姥姥墳頭草已經三米高了!”
“……哎喲,我靠!”
“啪——”
“啪啪——”
周團威脅的話剛喊完,便見一個橘子朝他腦門飛了過來,他迅速偏頭躲過了,但下一個火龍果啪嘰一下砸在他的腳上……
緊接着葡萄、香蕉、獼猴桃……
咻——
咻咻——
宋明圓像是在玩植物大戰僵屍似的,提着果籃,沖過去,對着周團,一頓猛地發射。
周團上跳下竄,捂了臉陋了腚,捂了腚陋了蛋,被砸得團團轉。
林枝月抱頭驚嚇住了幾秒,發現蘋果並沒有砸過來,在原地僵硬了一瞬,抬頭看了看旁邊高大面無表情的保鏢。
而後臉色白了白,表情微微尷尬地咬了咬唇,她直起身,理了理裙擺,貼着牆壁,故作鎮定地往電梯口方向走去。
路過的護士小姐姐都驚呆了,都不敢路過了,“別打了,別打了,你們不要再打了啦,水果是無辜的。”
周團氣不打一處來,他剛從護士小姐姐那得知桑田的腿根本沒斷,懸着的心落地的同時,剛把宋明圓罵了個十八遍。
沒想到就遭到這瘋婆子的襲擊。
他徒手接過一個芒果朝宋明圓反扔了回去。
“宋明圓,你莫名其妙發什麼癲!你踏馬給老子住手!”
“發你太姑姥姥的癲!”
“不孝孫兒,看見你太姑姥姥還不趕緊過來下跪,磕三個響頭!”
“姥姥說不定會大發慈悲考慮保佑你個龜孫兒下輩子投胎當牛做馬馱西瓜——”
“滾的滾,爬的爬。”
宋明圓瘋狂又罵又砸。
周團捏緊雙手,牙關咬得咯咯作響,眼中戾氣一閃,臉色陰沉得嚇人,大步迎着砸來的果子朝她走去,
“尼塔瑪的……”
這時,一身黑色西裝的江時域突然從電梯出來,站在周團身後,冷聲發問,
“在醫院裏鬧什麼?”
緊接着一抹纖細窈窕的白色身影快步跑了過去,聲音有一些激動,
“江學長,怎麼樣,那幫人抓到了嗎?”
江時域看清沖過來的身影,愣了一下:
“林…學妹,你別擔心。”
窗外明媚的陽光掠過他襯衫袖扣時,林枝月注意到他腕表盤面刻着字母符號J-X,那是江氏京信律所的獨有商標。
在Q大,宋新野,江時域,周團三大豪門權貴少爺,是校園三大風雲人物,令無數女生對他們崇拜仰慕。
二十一歲的江時域,已經是京城世家圈裏一個諱莫如深的名字,連最桀驁的宋新野都會對他禮讓三分。
除了與圈子裏幾個人來往,他平時高冷淡漠,生人勿近,沒人敢輕易靠近這位法學院的高嶺之花。
不只是因爲他祖父是最高法院退休的泰鬥,父親執掌着京北最大的律所,更是因爲他本人那種與年齡不符的殺伐果決的銳利。
大三開學第三天,他在《法學研究》上發表的論文就掀起了法學界不小波瀾。
那篇關於數字經濟時代反壟斷法重構的文章,被某部首級官員在內部會議上全文宣讀。
而更讓人嘆爲觀止的是,在一場國際商事仲裁模擬法庭的賽場上,他帶着一支臨時組建的隊伍,用D國民法典的注釋體系反駁了哈佛代表隊的論證。
讓評委席上那位銀發的D國法官破例用中文說了一句“後生可畏”,轟動了整個律法界。
但這些都算不上他最驚人的事跡。
真正讓圈內人倒吸涼氣的,是三年前那個雨夜——他獨自出現在長安俱樂部頂層的包廂中,坐在了本該屬於他叔父的位置上。
這個剛剛達到法定飲酒年齡的年輕人,手中握着一份關鍵的股權質押協議,以及一份涉及巨額非法海外轉賬的記錄。
他毅然選擇親手將自己的叔父送上法庭,絲毫不顧家族情面。
世人從那刻起,看到了一個六親不認的律法界後起之秀。
這一聲驟然溫和下來的安慰,讓剛才還在瘋狂朝周團扔水果的宋明圓停下了動作。
看到那副畫面,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她丟開手中的果籃,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周團的腳步驟然停住,臉上的怒容瞬間消失,目光掃過宋明圓突然漠然離開的背影,眼眸暗了暗。
轉頭看了一眼,隨即轉身朝江時域走了過去。
“……嫂子。”
林枝月被周團這一聲嫂子喊的心底泛起陣陣漣漪,她眨了一下眼睫,抬眸看他。
周團看到她左邊臉頰頂着一個紅腫的巴掌印,嘴角抽了一下,
“你……沒事兒吧?”
林枝月抿唇,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垂頭,
“我…我沒事,對不起,都怪我。”
女孩嗓音有些哽咽,眼眶泛着溼潤的紅,被窗戶外撒進來的光一照,素白的一張臉像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澤,更顯楚楚可憐。
周團看了一眼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矜貴疏離的江時域,低眉看向林枝月,笑容溫和無害,輕聲安慰道:
“林學妹,你真別太擔心,野哥一向身子骨硬,這點皮肉傷休養幾天就能活蹦亂跳了。”
意思就是不該擔心的就不要多問。
林枝月呼吸一緊,捏緊手指,頓了片刻才柔聲開口,話音裏仍帶着一絲哽咽:
“謝謝,周學長,江學長,我先回學校了。”
“不客氣。”
周團漫不經心地笑了一下,整個人顯得隨性又平和,與方才同宋明圓打鬧時的陰戾模樣判若兩人。
“鏢甲,帶學妹先去醫生那開點消腫止痛藥膏,務必保護好…嫂子。”
保鏢甲恭敬地點頭:“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