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林挽星離開的背影，王制片臉上的笑容僵住，似乎沒料到她會如此直白地亮明態度。
他舉着香檳的手頓在半空，鏡片後的眼神沉了沉。
隨手將手中的香檳緩緩倒在地上，盯着那淺金色的液體，一字一句道，“不識好歹。”
而後抬腳，踩了上去。
酒液四濺。
被他踩在皮鞋底下。
拐進宴會廳的喧鬧人群裏，林挽星才敢大口喘氣，心髒在胸腔裏狂跳。
她其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平靜。
走廊人少，萬一他做出點什麼舉動來，倒黴的還是她，不然她真想一巴掌甩在那張虛僞的臉上。
算了，髒手。
林挽星看着自己的雙手，剛才爲了克制情緒掐出的紅痕還在，但她已經不疼了。
宴會廳中央的白色三角鋼琴前，琴鍵輕躍間正淌出舒緩的旋律。
林挽星緊繃的脊背，在這流動的音樂裏漸漸舒展。
她正望着琴師翻動的琴譜出神，手腕忽然被人攥住，李曦帶着一身酒氣湊過來，語氣又急又沉。
“你跑哪兒去了？王制片臉都快掛不住了！《無盡夏》的試鏡機會多難得，你就不能忍忍？”
林挽星被攥得指尖發白，卻沒立刻掙開，反而順着那股力道微微垂下眼睫。
長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剛好遮住眼底一閃而過的冷意，只留了副受驚般的怯弱模樣。
“曦姐……”
她聲音輕得發顫，尾音帶着點沒壓下去的哽咽。
“我、我剛才真的怕極了。他湊過來的時候，酒氣噴在我臉上，說要私下聊角色…嚇得…嚇得我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一滴淚欲落不落，方才還帶着幾分玫瑰般的鋒芒，此刻卻變得怯生生的。
看起來格外可憐。
李曦攥着手機的手鬆了鬆，看着她泛紅的眼眶和發白的臉色，到了嘴邊的斥責忽然卡了殼。
她知道林挽星性子軸，但沒想到會反應這麼大，一時倒有些拿捏不準她是不是真受了驚嚇，但語氣總歸是軟了一點。
“王制片是圈內的資深制片人，手裏握着多少S級項目的話語權？現在倒好，你一句話把人得罪死，以後在這個圈子裏，你還想不想混了？”
她一邊說一邊飛快地劃着手機屏幕，似乎是在發消息道歉，眉頭擰成一團，又在不停的念叨。
“我早跟你說過，圈子裏哪有那麼多幹淨的機會？稍微低頭……”
話語突然頓住。
手機屏幕上醒目的紅色感嘆號，連站在一旁的林挽星都看到了。
李曦臉上的焦躁都凝固了，王制片可是他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搭上的人脈，就這樣說沒就沒了？
看着手機上的紅色感嘆號，她不死心似的又點了下發送鍵，感嘆號再次跳出，旁邊還跟着一行小字——
“對方未添加你爲好友，無法發送消息”。
得想辦法挽回。
李曦鬆開了林挽星，煩躁地嘖了一聲，走到一旁打電話去了。
手腕上的禁錮一下子消失。
林挽星皮膚嬌嫩，平時輕磕一下身上就會青一塊紫一塊，更何況是被這麼大力度的握住了手腕。
果不其然，手腕一圈觸目驚心的紅痕，紅痕邊緣還泛着點淤青的預兆。
林挽星拿出手機，對着自己的手腕按下快門，同時也拍到了一點李曦打電話走遠的身影。
眼底的水光早已消失不見。
她害怕？
她裝的。
上輩子吃過的虧，早就讓她學會了把軟肋藏好，用最無害的模樣當鎧甲。
有的時候，看似弱小，反而是一種強大。
終於沒人念叨她。
林挽星耳根子清淨了，走到角落裏的沙發上坐下，小口吃着剛剛從桌子上拿的草莓小蛋糕。
從中午忙完通告到現在，她什麼都沒吃，忙活了一晚上，有點餓了。
演員需要管理身材，但不能餓死。
在這方面，林挽星對自己從不苛刻。
奶油的甜香混着草莓的微酸在舌尖化開，林挽星小口咬着蛋糕，裙擺鋪在沙發上，像朵盛開的白玫瑰。
但清靜了沒多久。
李曦打電話的聲音斷斷續續飄過來，帶着刻意壓低的討好。
“王制片您別生氣……挽星年輕不懂事……我回頭一定好好說她……”
她捏着手機的手指關節發白，另一只手卻不忘飛快劃着屏幕，大概又在盤算怎麼把損失降到最低——
或許是想着用她接下來的商務資源去賠罪，又或許在琢磨怎麼讓新人頂上她剛推掉的局。
宴會廳足夠大，這邊角落裏只有她們兩個人。
打電話的聲音也不怕被聽到。
聽見了也沒關系。
她不在乎。
林挽星快樂地吃着小蛋糕。
除了有點吵，但還是美滋滋呀。
李曦掛了電話轉身時，正好看見林挽星吃小蛋糕的模樣，心頭莫名竄起一股火。
什麼時候了，還知道吃。
這可是綺夢晚宴，結交大佬拿下資源的最佳場合。她呢？坐在角落裏吃小蛋糕？
真以爲自己拿了個提名就了不起了是吧？
要是葉煥寧在這裏，可能都用不着她操心，已經左右逢源風生水起了。
李曦壓着脾氣走到林挽星身旁，語氣生硬。
“吃夠了就趕緊起來，張導在那邊，我帶你去打個招呼。”
張導？
林挽星在大腦中飛速思考，很快便將人對號入座。
張導能是什麼好人。
無非是與王制片一丘之貉罷了。
前世她就聽說過，有個新人拒絕了因爲他的無理要求，直接被換掉角色，還被潑了一身“耍大牌”的髒水。
從此以後便在圈內銷聲匿跡了。
“曦姐去吧，我手腕有點痛。。”
林挽星抬手輕輕撩了一下額前的碎發，動作間恰好露出手腕上那圈刺目的紅痕，在白皙皮膚的映襯下格外顯眼。
李曦的目光在那圈紅痕上頓了頓，眼神不自覺地飄了飄，剛才還帶着火氣的語氣明顯軟了下來，甚至帶上了點不易察覺的閃躲。
“行吧，那你別亂走動，一會我過來找你。”
紅痕怎麼來的她比誰都清楚，萬一被曝光了，傳出去一個“經紀人欺壓藝人”的名聲，終究對她不利。
幹他們這一行的，名聲同樣很重要。
現在她得過去露個臉，她手下那麼多藝人，不是非得林挽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