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那頭沉默了兩秒。
“三百萬?只要房本幹淨,狗我來打。”
“房本在我手上,隨時能過戶。”
“半小時後到。”
掛了電話,我開始收拾東西。
其實沒什麼可收拾的,這個家早就被那母子倆填滿了。
客廳堆滿季傑的快遞盒,陽台掛滿孫桂蘭的內衣褲。
我的東西,被擠壓在主臥這一個小小的角落。
我打開保險櫃,取出房產證和季振明的烈士證。
還有那枚沒來得及給我戴上的戒指。
找了個行李箱,把幾件換洗衣服扔進去。
門外傳來孫桂蘭的罵聲:“死哪去了?還不去買肉?”
“咣咣咣!”季傑在踹門。
“祝凝!把wifi密碼改回去!老子團戰掉線了!”
門板震動,灰塵簌簌落下。
我拉上行李箱拉鏈,打開門。
季傑腳還抬在半空,差點摔倒。
“你聾了?改密碼幹什麼?”他伸手要抓我的衣領。
我側身閃過,拖着箱子往外走。
孫桂蘭從沙發上跳起來。
“你幹什麼?拎箱子去哪?想跑?”
她沖過來,一把拽住行李箱的拉杆。
“想跑沒那麼容易!錢呢?彩禮錢沒拿出來,你哪都不許去!”
季傑也堵在門口,抱着胳膊冷笑。
“嫂子,這是演哪出啊?離家出走?嚇唬誰呢?”
“今天你不把這房子過戶的事說明白,這門你出不去。”
我鬆開拉杆,箱子滑到孫桂蘭手裏。
“我出差。”我看着他們,“單位臨時安排,去外地培訓一周。”
孫桂蘭狐疑地打量我:“出差?真的?”
“嗯。回來再說過戶的事。”
聽到過戶兩個字,孫桂蘭眼睛亮了。
“行,算你識相。那你先把生活費轉給我,”
“兩千......不,五千!我要給小傑買點補品,備孕呢。”
我拿出手機,轉了五百:“就這麼多,愛要不要。”
孫桂蘭剛要罵,我打斷她。
“我現在心情不好,你要是再鬧,過戶的事就算了。”
“反正房產證名字是我,我耗得起。”
這句話掐住了她的七寸,她看着手機裏的五百塊,咬咬牙。
“行!五百就五百!等你回來趕緊辦手續!”
“要是敢耍花樣,我去把你那烈士家屬的牌子砸了!”
季傑讓開身子,吹了聲口哨。
“早去早回啊嫂子,記得給我帶個新出的遊戲機。”
我拖回箱子,換鞋,開門。
關門的那一刻,我聽到裏面的對話。
“媽,這傻女人真要去過戶啊?”
“哼,她敢不聽?她那個軟柿子性格,我拿捏她死死的。”
“等房子到手,就把她趕出去!”
“那麗麗不想跟她住怎麼辦?”
“到時候把門鎖一換,她的東西扔樓道裏就行了。”
“哈哈,還是媽你有辦法。”
我站在電梯口,按下下行鍵,電梯門上映出我的臉。
季振明,你看,這就是你讓我照顧的家人。
他們不僅要吸幹我的血,還要把你留給我的尊嚴都剝幹淨。
我不欠他們的了。
電梯門開了,我走進去。
一樓大堂,兩個男人正走進來。
爲首的一個,光頭,掛着大金鏈子,手臂全是紋身。
後面跟着一個夾着公文包的瘦子,那是中介。
中介看見我,趕緊招手:“祝小姐!這裏!”
光頭停下腳步,上下打量我:“你就是房主?”
我點點頭,他說:“證件都帶齊了?”
“齊了。”
光頭咧嘴一笑,露出一顆金牙。
“爽快。我看過戶型圖,不用看了。直接去房管局。”
他是這一片有名的鬼見愁,專收有糾紛的房子。
我只要錢,他只要房,各取所需。
走出單元門的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
十六樓的陽台,季傑正把一盆我養了三年的蘭花踢下去。
花盆在地上摔得粉碎,泥土濺了一地。
那是季振明送我的第一盆花。
我轉過頭,上了光頭的路虎,車門關上,隔絕了身後的喧囂。
“老黑哥,那房子裏的人......”
被稱爲老黑的光頭從後視鏡裏看了我一眼。
“放心。既然籤了合同,房子就是我的。”
“我不喜歡我家裏有蟲子。”
他點了一根煙,煙霧繚繞中,他的表情猙獰。
“對付蟲子,我有的是殺蟲劑。”
到了房管局,籤字,按手印,過戶,流程快得驚人。
老黑顯然有路子,沒排隊,一路綠燈。
當那個紅色的本子交到老黑手裏時,手機震動了一下。
銀行卡到賬提醒,三百萬。
我看着那一串數字,心裏空蕩蕩的。
那是季振明拿命換的房子,現在變成了這一串冰冷的數字。
但我必須這麼做。
不把這腐爛的肉剜掉,我這輩子都會爛在泥裏。
“祝小姐,合作愉快。”老黑把一張名片塞給我。
“以後要是還有這種生意,找我。”
我接過名片:“那兩個人......”
“今晚我就去收房。”老黑把玩着打火機。
“你要是有空,可以回來看戲。不過場面可能有點血腥。”
我搖搖頭:“我不看了。”
我拖着行李箱,打車去了單位宿舍。
宿舍很小,只有一張單人床。
但我把門反鎖的那一刻,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
晚上八點手機響了,是孫桂蘭,我沒接。
緊接着是季傑,我也沒接。
微信開始轟炸。
【祝凝!你去哪了?怎麼還沒回來做飯?】
【門鎖怎麼打不開了?你是不是換鎖了?】
【趕緊滾回來!不然我把你衣服全剪了!】
我看着屏幕上跳動的信息,把手機調成靜音。
打開外賣軟件,點了一份豪華刺身拼盤。
這三年,爲了養那兩只吸血鬼,我連水果都舍不得買。
今天,我要好好吃一頓。
剛吃了一口海膽,物業的電話打來了。
“祝小姐嗎?我是保安小王。你家出事了!有人在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