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其實很幼稚,此時說出來毫無意義,可喬羨就是想說,她非要固執地證明着什麼,她年少青春的動心,不見天光的愛慕,最後眼睜睜看着自己喜歡的人走向別人。
應明序不懂愛,卻看着自己的妹妹們在感情的漩渦裏掙扎,喬羨沒有指望他跟自己說什麼,她也不想聽他人的安慰,風光驕縱的喬三小姐,怎麼可能爲了感情失態。
空氣不合時宜地安靜下來,喬羨端起紅茶杯,故作輕鬆的開口:“不回京州都是玩笑話,我一定會回去,他們以爲我會龜縮在雙嶼,不可能。”
應明序復雜地看着她,他能感受到喬羨的掙扎和迷茫,可回京州這件事,他不能幹涉她,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爲妹妹兜底。
“我已經決定了,我要和商斯淮結婚。”
話題跳躍太快,應明序現在是完全不理解自己妹妹了,上次說到聯姻反應那麼激烈,現如今又輕描淡寫的說要和人家結婚,難道是被餘敘刺激到了?
半晌,他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你們還沒有見面,你不如......”
“我們前兩天見了。”喬羨打斷他的話。
應明序表情很難形容:“你還有什麼驚喜是我不知道的。”
喬羨沒打算告訴他,自己和商斯淮是協議婚姻,三年一到,兩人就會離婚,她知道,一旦告訴他實情,別說這門婚事是外婆訂的,天王老子來了,應明序也會攪黃。
外婆訂這門婚事的初衷,是希望她幸福,希望商斯淮是她一輩子的倚仗,也是應明序心中所想,是她把外婆的真心拿來交易,可她不後悔。
她眨了眨眼睛:“外婆的眼光很不錯,他的確是合格的老公人選,這樣的男人,跟他結婚我不吃虧。”
應明序隱隱覺得有哪裏不對,上一秒喬羨還真情實感的說自己很喜歡餘敘,下一秒又說要和商斯淮結婚,情緒太過割裂,這讓他擔憂起來,他猶豫着開口:“其實婚事也沒有那麼着急,你要不要再看看。”
明明一開始提起婚約振振有詞的是他,現在猶豫不決的也是他,喬羨樂了,直接嗆他:“你不應該高興嗎?”
“高興不了一點。”應明序頭疼:“我希望你是在理智的情況下做的決定。”
喬羨站起身來,眉目輕盈:“我很理智,和商斯淮結婚是我深思熟慮的結果,哥哥,你說的沒錯,權利,地位才是我最好的保養品,而我回到京州,商斯淮就是我手上最鋒利的那把刀。”
應明序回望她,雙嶼海風嬌養出來的富貴花,終究要回到風雲詭譎的京州,在屬於她的名利場奪回一切。
他罕見的沉默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喬羨從單純明媚的少女變成如今這樣,好像是從十八歲她偶然得知喬應兩家都不想讓她知道的秘密以後吧。
一直到吃晚飯,兄妹倆都再也沒說過話,王姐歡歡喜喜地做了一桌子菜,兩人安靜地對坐吃飯。
吃完飯後,喬羨回到自己的房間,房間在二樓,淡黃的窗紗還是她十八歲最喜歡的款式,房間的書架上除了書以外,還擺滿了各種稀奇古怪的小玩意,都是應明寧在各個國家給她挑選的紀念品。
應明寧是應家老二,打小就一身反骨,十八歲宣布出櫃的時候差點沒被二舅舅打折腿,這些年她流連各個國家當自由攝影師,在應家,她也就和喬羨聯系頻繁一點。
視線被擺在第二層的相框吸引住,照片裏的喬羨坐在鎏金獨角獸上,餘敘在她右側另一只獨角獸上,骨節分明的手指在她頭頂比着兔子耳朵,鏡頭裏的兩人,俱是青澀的面容。
遊樂園的喧譁聲穿透十年的光陰撲面而來,似乎還能聽見鏡頭外鍾初意的調笑聲:“餘敘你的兔子耳朵要擺正。”
那天是平安夜,鍾初意厭煩了無休止的宴會,纏着兩人要來遊樂場玩,家世顯赫的幾人平時出行都會清場,第一次鑽進繁雜的遊樂園,卻感受到了更多的煙火氣。
喬羨想玩旋轉木馬,只有餘敘願意陪她,鍾初意只要一轉圈,頭就會發暈,興致勃勃地站在外面說要給兩人拍照。
旋轉木馬音樂響起的時候,喬羨抱緊了身前的扶手,斑斕的燈光打下來,她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外圍的鍾初意舉起相機,喊道:“羨羨,看這邊。”
循着嗓音望過去,喬羨笑的明媚,身後的餘敘也搞怪地伸手,快門按下的刹那,時間就此定格。
回憶戛然而止,喬羨伸手取下相框,將照片按在劇烈起伏的心口,照片的背後有一行鋼筆寫的小字:“2014.12.24。”
等到思緒冷靜下來,望着相框裏的少年,那時候在遊樂園煙花下,她許願要成爲最厲害的最厲害的制片人,餘敘笑嘻嘻接話,那他就要成爲最厲害的導演,喬羨制作的項目都要他來導,鍾初意在一邊起哄,那她也要成爲大明星,三人一起制霸娛樂圈。
她閉了閉眼,將相冊倒扣在書架上,她和餘敘,就這樣背道而馳吧。
手機振動個不停,來電顯示是喬冠禹,喬羨凝眉,還是劃了接聽:“喂,爸。”
“你妹妹說你不接她電話是怎麼回事?你現在眼裏還有沒有我們這些人?”飽含怒氣的嗓門,一上來就是嚴厲的質問。
喬羨漫不經心地回答:“我工作忙,她又不是八歲小孩,還需要人圍着團團轉。”
喬冠禹的聲音經過話筒的傳遞,顯得有點失真:“你那點小打小鬧算什麼,窈窈想要你回來參加她的訂婚儀式,你做姐姐的,怎麼也該回來一趟。”
“我這點小打小鬧你看不上,那我回京州幫你打理生意。”
“你這孩子!”喬冠禹氣結:“我現在是跟你說你妹妹的正事。”
喬羨仰躺在沙發上,過了好一會才開口:“我會回去的,妹妹的人生大事,我肯定不會錯過。”
喬冠禹把最重要的說完了,父女倆也沒什麼別的話好寒暄,匆匆就掛斷了電話。
聽着手機裏傳來的忙音,喬羨嗤笑一聲,面無表情的合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