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家重新恢復安靜，何瑾看着被摔上的房門，優雅地站起身，拿起費斐的茶杯，慢條斯理地爲他續上半杯熱茶。
她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用一種輕描淡寫，卻足以在平靜湖面投下巨石的語氣，緩緩開口：“哦，對了，阿斐，有件事，我剛剛才想起來，還沒來得及說。”
她將茶杯輕輕放在費斐面前，迎上他帶着詢問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淺笑：“我聽說，前兩天在佳士得的拍賣會上，商家的商斯淮，爲了這位喬大小姐，一擲千金，點了天燈，拍下了那套壓軸的‘日暮之光’紅寶石項鏈，當場就送給了她。”
她頓了頓，看着費斐瞬間變得凝重的臉色，輕輕補充道：
“現在，整個京州頂層的圈子，都在傳……商斯淮對她，很不一般。”
費斐握着茶杯的手指，無聲地收緊。剛才對費喆的告誡，此刻聽起來，似乎還遠遠不夠。
如果喬羨僅僅只是喬家的女兒，或許還能周旋。但若她身後站着的是商斯淮，站着的是那個凌駕於京州衆多豪門之上的商家……
那費喆這頓打，恐怕真的只能是白挨了。甚至，費家可能還需要拿出更多的“誠意”來平息此事。
方棠說費斐想要約自己見面的時候，喬羨並不是很意外。
她今天要出門給商老爺子準備見面禮，手指掠過一件煙灰色軟絨針織裙，語氣毫無波瀾：“不必了，回復他我們的合作到此爲止。”
“可是羨姐，我們真要在這時候踢開費家嗎？”方棠依舊帶着擔憂。
“融資的事我會解決，你不用擔心，天盛這樣的投資方，我不想爲以後埋雷。”喬羨做的決定就不會再改。
掛斷電話以後，喬羨簡單收拾了下，鍾初意去看展了，她就一個人出門。
她只在小時候見過幾次商老爺子，外婆還在的時候，也經常提起這位故友，知道老爺子喜歡書畫，她直奔京州以文房四寶聞名的“墨齋。”
剛到門口，就意外撞見兩個人，喬窈正親昵地挽着一個氣質溫婉、穿着香奈兒套裝的年輕女人，那是餘敘的二嫂，蔣清曦。
“姐？”喬窈看到她，有些意外。
蔣清曦的目光落在喬羨身上：“阿羨，好久不見，我還以爲你在雙嶼，沒想到你回來了。”
喬窈立即接話：“姐姐回來是爲了參加我和阿敘的訂婚禮。”
因爲是餘敘的二嫂，喬羨和蔣清曦彼此都很熟悉，她微微一笑：“這段時間忙，沒和你聯系。”
她沒有接喬窈的話茬，蔣清曦也算了解喬羨，只開口寒暄：“前幾天我媽還念叨你，有空來吃飯。”
“好的。”喬羨應道。
然後指指墨齋大門：“你們慢慢逛，我還有點事，先走一步。”
喬窈一句話被堵在喉嚨沒說出來，就眼睜睜看着喬羨走進店裏，臉色頓時沉鬱了兩分。
“你們姐妹倆，性子真是南轅北轍。”蔣清曦感嘆了兩句。
喬窈勉強露出笑容，軟聲道：“我和姐姐不常見面，難免生疏了一點。”
當晚，蔣清曦一邊插花，一邊狀似不在意地和婆婆提起白天和喬羨遇上的事：“媽，今天我遇到阿羨了。”
傅曉黎聞言頭也不抬：“阿敘跟我說了，前幾天她就回京州了。”
“我瞧着，她和窈窈不太合得來的樣子。”蔣清曦回憶着姐妹倆的互動，不太確定地判斷。
傅曉黎樂了，手機裏的牌也不打了：“阿羨那性子，在雙嶼就得人人捧着，除了鍾家的小初意和阿敘，你見她正眼瞧過誰？”
蔣清曦還是覺得有些微妙：“她們是親生姐妹，怎麼也不該……”
“應家打小慣着她，她和父母妹妹聚少離多，生分一點在所難免。”傅曉黎擺擺手，沒當一回事：“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姐妹倆性子不同太正常了。”
婆婆都這麼說了，蔣清曦自然不會繼續歪纏這個話題，適時把話題轉向了別處。
……
到了約定的日子，商斯淮的車準時到達了越郡灣，他今天是自己親自開車過來。
不同於前幾次的西裝革履，他今天穿着休閒，淺色的羊絨外套讓他看起來多了幾分清雋隨和，不似往常的強大氣場。
喬羨拉開門坐進副駕，整個人依舊明豔張揚，商斯淮的目光落在她手腕處，那是一只老坑冰種翡翠圓鐲，鐲體通透如水，綠意並不濃豔，卻鮮活靈動，清澈瑩潤，仿佛一汪春水凝在她手腕上。
察覺到他的視線，喬羨納悶：“不是你說要我戴上見面禮？”
這只玉鐲是兩人第一次見面商斯淮帶過去給她的，她記得商斯淮的叮囑，今天自然就戴上了。
商斯淮頷首：“挺襯你的。”
喬羨撇嘴，這人連誇贊都這麼死板，又聽商斯淮繼續說：“給爺爺的見面禮我放車後面了，你等會拿給他。”
“我在眼裏就這麼沒禮數，見面禮還需要你來準備？”喬羨滿眼荒謬，感覺自己被商斯淮侮辱了。
商斯淮一怔，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
“不用說這麼多，你放心，我既然答應了合作，就會配合好一切，不會讓你爲難。”喬羨打斷商斯淮，一口氣說完後，徑直看向窗外。
車廂內陷入短暫的沉默，只有舒緩的古典樂流淌。商斯淮忽然開口：“抱歉，是我的問題。”
“你知道就好。”喬羨並不想給商斯淮留面子，冷冷刺回去。
商斯淮失笑，到底沒再說什麼，越郡灣離隨園半個多小時車程，很快就到了。
商老爺子早就等在會客廳，見到喬羨立馬笑道：“羨羨，真是女大十八變，和小時候不一樣了。”
喬羨小時候在應家見過幾次他，面前的模樣與記憶中重合，她略顯輕鬆：“爺爺，您還是老樣子，一點沒變。”
她將手中的禮盒遞過去：“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希望您喜歡。”
老爺子親手打開，看到那方古樸厚重、石質細膩潤澤的端硯時，更是喜上眉梢，連聲道：“好！好！羨羨有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