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兒,我們也去瞧瞧。”
沈菀凍得手指僵硬,裹着沈檸那件舊紅色的大氅。
在火盆邊坐下,身子才漸漸回暖。
外頭冷得逼人,但她還是聽沈檸的話。
“好,菀兒聽阿姐的。”
她扶着椅沿緩緩起身,小心翼翼地搭上沈檸伸來的手。
見妹妹這般乖巧順從,沈檸心頭一暖。
還好,一切尚有轉圜的餘地。
這些年來父親長駐邊關,二房三房處處打壓大房。
她這個妹妹,被磨得怯懦畏縮,終日低眉順眼。
沈菀自小受的苦楚,比她只多不少。
既然重生回來,她定要護好她這個妹妹。
絕不能讓她將來受人蒙騙,誤入歧途。
沈檸推開梧桐苑側廂門,正瞧見虞氏攙扶着沈老夫人往主廂房而去。
她們的身後跟着三房趙氏與沈冉,還有隨行的丫鬟婆子。
幾個粗壯婆子猛地將門狠狠踹開。
就聽到裏頭隱約傳來低低的啜泣聲,伴着容大夫溫柔的勸慰聲。
“姑娘莫哭,容某既見了姑娘玉體,自會負責到底。”
“容某,絕非輕浮小人。”
聽到聲音的虞氏與趙氏相互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虞氏面露一抹悅色,扶着沈老夫人,故作憂心。
“老夫人,菀兒與淮南王世子有婚約在身,如今卻與這容大夫……這教我們沈家如何向淮南王府交代?”
沈老夫人面色陰沉,目光投向廂房內。
想看清楚一切,卻推門的婆子擋住了視線。
“還能如何?若真失了清白,這婚約自然得退。”
“此事誰也不準外傳,免得污了沈家女眷清譽。老大在邊塞遲遲不歸,他這幾個女兒都成什麼樣子!”
說着,沈老夫人剜了虞氏一眼。
“你這個做二嬸的也是,掌家這些年,連幾個孩子都教不好!”
虞氏面露窘色。
“老夫人,可我終究不是她們的生母,我這個做二嬸的管得多了,反而遭人記恨。”
幾人邊說邊往廂房裏走。
角落處,抱琴用床單緊緊裹住身子,容大夫站在她跟前,眼神飄忽不定。
虞氏與沈老夫人等人還未走近,看不清那哭泣女子是誰。
只當是在沈菀房裏的必是沈菀無疑。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方才你們二人在門外的話,我與老夫人都聽見了。”
“三姑娘,你大姐姐平日教的禮儀廉恥你都忘幹淨了?”
“如今,見容大夫生得俊美,就這般不知廉恥……”
“你如何對得起淮南王府?對得起世子?又將我們沈家置於何地?”
站在趙氏身旁的沈冉,盯着那裹着床單的女子,總覺得有些不對,卻又說不上來。
可如此落井下石的事情,她也要附和。
畢竟,沈菀與淮南王府的這段婚事,燕京多少女子羨慕。
“二嬸,淮南王世子風華絕代,想來三姐姐也配不上。”
“如今既被容大夫看了身子,不如就嫁與容大夫罷了。”
“也不知大伯回來,看到自己的女兒這般會是如何。。”
沈檸帶着沈菀進入廂房時,正聽見沈冉的這番話。
沈菀心口發堵,氣得幾乎喘不過氣。
“祖母、二嬸、五妹妹,你們就這般盼着菀兒與世子退親麼?”
衆人聞聲,慌忙回頭。
只見那面帶嬰兒肥的少女臉上,浮起從未有過的冷意。
“三姑娘……你怎麼在此?”虞氏有些啞然。
沈檸淺笑道:“那二嬸以爲,我三妹妹該在何處?”
虞氏面露尷尬:“我不是這個意思。”
虞氏看向沈老夫人。
“老夫人,看樣子是弄錯了,那與容大夫在一起的女子……”
“是抱琴。”沈檸連忙接話。
“這般不知廉恥的丫鬟,就應該拖下去亂棍打死!”
沈老夫人拐杖重重砸在地上。
“抱琴,到底怎麼回事!”
抱琴裹緊床單,淚眼朦朧地從床上爬起,噗通一聲跪在沈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明鑑!不是奴婢……”
“是二小姐!是二小姐要毀奴婢清白!”
“她讓白芷扒了奴婢的衣裳,故意讓容大夫看個清楚!”
“抱琴,你說誰?”沈檸瞥向旁邊的容大夫。
“你少污蔑我與白芷,分明是你見容大夫生得好看存心勾引,如今還想反咬一口!”
“祖母。”沈檸轉身,看向虞氏與沈老夫人。
“孫兒絕不會做這種毀人清譽之事。”
“若您不信,大可問問容大夫,究竟是抱琴自己脫衣服勾引容大夫,還是我命人動的手。”
“容大夫與菀兒皆可爲我作證。”
“這抱琴本就不安分,既被容大夫看了身子,不如許給容大夫爲妾罷了。”
一旁的容大夫低垂着頭,不敢直視虞氏,卻又得罪不起沈檸。
他相貌生得俊美,入沈府都是有人精心安排的。
本以爲天衣無縫,沒想到……。
沒想到沈檸早就知道他的底細。
連他家在何處,幾口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這些可是連虞氏都不知道的。
虞氏面如死灰,目光在幾人臉上掃過,總感覺哪裏出了問題。
“容大夫,究竟怎麼回事?”
容大夫立馬拱手,端出一副正人君子模樣。
“回二夫人、老夫人,確如二小姐所言。”
“今日容某本是來爲三姑娘看診,豈料廂房中只有這丫鬟一人。”
“容某本要退出去,誰知她竟說傾心容某,願爲容某妾室,便自行……寬衣。”
容大夫低聲說罷,悄悄瞟了沈檸一眼。
“不是這樣的!”抱琴連連叩首。
“老夫人,奴婢沒有勾引容大夫,奴婢句句屬實!”
沈菀道:“抱琴,你若心儀容大夫,大可向我言明。我求祖母將你許他爲妾便是,何苦鬧得這般難堪?”
沈菀說着,邁着蓮步走向虞氏與沈老夫人,隨後行了一禮。
“二嬸、祖母,容大夫既已見過抱琴身子,她往後也不好許配別家。”
“不若就將抱琴許給容大夫爲妾,放他們出府,祖母意下如何?”
沈老夫人面色凝重。
“此事,當真是抱琴勾引容大夫?還是檸兒你……”
沈檸:“祖母若信不過孫兒,難道還信不過容大夫?”
“若孫兒沒記錯,容大夫還是二嬸近日親自請來的。”
“如今容大夫非但未治好菀兒的病,反與梧桐苑丫鬟糾纏不清,想來醫術也不精,也不便再爲妹妹診治。”
“妹妹還有數月及笄,屆時淮南王府便會上門商議婚期。”
“難不成,我們沈家要送個病秧秧的姑娘給王府?”
“父親遠在塞外,沈家由二嬸掌家。若妹妹的病遲遲不好,王府只會覺得是二嬸持家無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