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個袖口紋着蛇形圖案的灰衣護工說出“你姐姐托我帶話”時，林秋冥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瞬。
但他立刻意識到這是陷阱——規則三明確禁止回應任何呼喚姓名的聲音，而眼前這東西不僅知道他的名字，還試圖用姐姐的消息誘使他開口。
林秋冥緊閉雙唇，只是盯着護工那雙漆黑無白的眼睛，緩慢而堅定地搖了搖頭。
護工咧開的嘴角僵了僵，似乎對這個反應有些意外。它手中那張寫着“隔離”的紙條開始滲出暗紅色的溼痕，像被血浸透。其他六個護工已經分別“帶領”着洪石、白瑾瑜等人走向不同的樓梯口，消失在昏暗的廊道深處。
急診室的綠光完全熄滅，整個前廳只剩下天花板幾盞應急燈發出的慘白光線。林秋冥能聽見自己心跳在耳膜上擂鼓般的敲擊聲。
“不……說話？”蛇紋護工的聲音變得更加嘶啞，像是聲帶在摩擦生鏽的鐵片，“但你必須……去隔離區。這是……‘醫囑’。”
它伸出另一只手——那只手的手指異常細長，指甲呈青黑色，指向大廳西側一扇緊閉的金屬門。門上用紅漆刷着醒目的警告標識：隔離觀察區，未經授權禁止入內。
林秋冥看了一眼手機——凌晨十二點四十七分。離任務截止時間凌晨四點還有三小時十三分鍾，而他手頭已掌握的一百一十三個名字還只是“信息”，需要某種形式的“實際收集”。更重要的是，支線任務的獎勵只讓他“查閱”了名冊，但名冊本身並未給他。
他需要進入隔離區，那裏可能有更多名字，也可能是獲得“醫生身份”——從而安全進入其他禁區——的關鍵。
林秋冥點點頭，示意護工帶路。
護工轉身，步伐僵硬卻悄無聲息。林秋冥跟在其後三步距離，右手始終放在背包側袋，那裏裝着那包固魂香殘渣和一把用桃木削成的短匕——趙三爺說，桃木破陰，雖對高級別的“東西”作用有限，但至少能爭取喘息之機。
金屬門在護工靠近時自動向內打開。門後是一條完全不同的走廊：牆壁貼着淡綠色的瓷磚，地面是水磨石，天花板每隔五米有一盞帶鐵絲網的防爆燈。這裏比急診區更加潔淨，卻也更加冰冷死寂。
走廊兩側是一間間病房，房門都是厚重的金屬材質，中央有一扇雙層玻璃觀察窗。林秋冥經過時快速瞥了幾眼——大部分房間空蕩，但301房的床上似乎躺着一個人形，蓋着白被單；305房的玻璃上貼着一張兒童畫，畫着歪斜的太陽和三個手拉手的小人，但紙張已經泛黃起皺。
護工在309房前停下。
“這裏……是你的‘準備室’。”它推開房門。
房間約十平米，陳設簡單：一張鋪着白床單的鐵架床、一個帶鏡子的洗手池、一把椅子、一個掛衣架，架上掛着一件白大褂。
白大褂的胸口別着名牌：實習醫師 林秋冥。
“換上……一小時內，通過‘醫師資格測試’……否則將永久喪失進入隔離區的權限。”護工退到門外，“測試……現在開始。”
門“咔噠”一聲鎖上了。
林秋冥沒有立刻去碰那件白大褂。他先快速檢查房間：床底空蕩，洗手池的水龍頭滴着暗紅色的水珠，鏡子普通。但當他靠近鏡子時，發現鏡面邊緣有一行極小的刻字：
“不要相信鏡子裏的自己——7樓幸存者，1999.3.16”
7樓。姐姐可能在的地方。
他記下這條信息，然後看向白大褂。名牌上的字跡新鮮，顯然是剛剛準備好的。這意味着醫院——或者說“驛主”——能實時獲取他們的信息並做出安排。
洪石之前推測過：“驛主可能不是單個存在，而是整個詭驛空間意識的具現化，或者某個被禁錮其中的強大靈體。它制定規則，但也受規則約束。”
林秋冥伸手取下白大褂。觸感冰涼，有淡淡的福爾馬林氣味。他穿上後，對着鏡子整理——鏡中的自己面色蒼白，眼底有血絲，但整體正常。然而當他轉身背對鏡子再回頭時，鏡中的影像慢了半拍。
鏡中人，在他轉身後，還盯着他原來的位置看了半秒，才緩緩轉過來。
林秋冥心頭一凜，立刻移開視線。他想起刻字警告，也想起德昌大戲院那面困住旦角的鏡子。鏡子在這類地方，從來都是危險之物。
白大褂的口袋裏有東西。他掏出一張折疊的紙張和一支老式鋼筆。
紙上寫着測試題目：
【醫師資格測試（隔離區專項）】
一、選擇題（請圈出正確答案）
1.當你發現病人在午夜低聲自語，內容涉及“想要回家”，你應該：
A.立即給予鎮靜劑注射
B.記錄在案，次日上報
C.詢問“家在哪裏”，並提供心理疏導
D.不予理睬，這是病情加重的正常表現
2.隔離區3號儲藏室的鑰匙保管人是：
A.王護士長
B.李醫生
C.已銷毀，該室永久封閉
D.由當晚值班醫師隨身攜帶
3.如遇病人突發“異化反應”（表現爲皮膚出現木質紋理或蠟質光澤），首要處理措施是：
A.立即轉移至特殊處置室
B.注射高劑量抗排斥藥物
C.用束縛帶固定，等待自愈
D.記錄現象，繼續觀察
二、實操題
請前往317病房，爲患者“張建軍”完成夜間查體，並根據體征調整用藥方案。
注意：張建軍對聲音敏感，請保持安靜；他討厭強光，請使用床頭發光器。
三、論述題
請簡述你對“醫者仁心”與“醫院規章”沖突時的處理原則。（不少於50字）
測試時間：60分鍾。超時或錯誤率超過40%者，將取消資格，並接受“違規處罰”。
林秋冥快速思考。這些題目顯然不是醫學知識測試，而是針對“如何在這個詭異醫院裏行事”的規則考核。
第一題，病人說“想要回家”——在血色驛路中，“家”往往指現實世界。不能問“家在哪裏”（可能觸發空間錯亂），也不能簡單給予鎮靜劑或不予理睬。最安全的可能是B，記錄但不深究。
第二題，鑰匙保管人。儲藏室可能存放重要物品。他想起大廳《醫院守則》裏提到“灰色制服”，而護士長、醫生都是白色制服。C選項“永久封閉”可能是個陷阱——如果永久封閉，就不會出現在選項裏。D選項“由當晚值班醫師隨身攜帶”，而他現在就是“實習醫師”，這可能是提示鑰匙在他自己身上。
他摸索白大褂口袋，果然在內側暗袋裏摸到一把冰涼的銅鑰匙，上貼標籤：3號儲藏室。
所以答案是D。
第三題，“異化反應”——正是他們在德昌大戲院遭遇的“木質化”，以及剛才看到的蠟像病人。處理措施？A選項“轉移至特殊處置室”可能是正規流程，但在這個詭驛裏，“特殊處置室”恐怕不是什麼好地方。B、C、D都顯得被動。他想起急診室醫生處理蠟像病人時的漠然，也許“繼續觀察”才是這裏的“常規”。
但測試會期望他選擇“正確”的醫療做法，還是這個詭驛裏的“常規”做法？
林秋冥猶豫了。他需要更多信息。
他看向實操題：317病房，張建軍。這個名字他在急診室名冊上見過——張建軍，男，47歲，3樓17床，診斷：病因待查。
而論述題……“醫者仁心”與“規章沖突”，這幾乎是在問：當你的同情心與生存規則矛盾時，你選哪邊？
時間不等人。林秋冥決定先完成實操題，過程中或許能獲得更多線索。
他檢查了隨身物品：桃木匕首、固魂香、強光手電、鹽、黃紙朱砂，還有手腕上的伶魂玉簪（剩餘2次使用機會）。想了想，他將一把鹽和幾張黃紙塞進白大褂口袋，然後打開房門。
走廊依舊空蕩。317病房就在走廊中段。
門虛掩着。林秋冥輕輕推開——房間比準備室稍大，只有一張病床。床上躺着一個人，蓋着白被單，一動不動。
床頭櫃上放着一個老式收音機大小的盒子，上面有個按鈕，應該就是“床頭發光器”。林秋冥按下按鈕，盒子發出微弱的、慘綠色的光，勉強照亮病床區域。
他走近病床。病人張建軍看起來是個普通的中年男人，閉着眼，呼吸平穩。但林秋冥注意到，他的雙手放在被子外，手指的皮膚呈現出不正常的蠟質光澤，指甲顏色發暗。
異化反應已經開始了。
按照測試要求，他需要完成查體。林秋冥先從基礎開始：測脈搏——手腕冰冷，但確實有緩慢的搏動；聽呼吸——均勻；查看瞳孔（需要用手電，但他改用發光器的邊緣光）——瞳孔對光有反應。
就在他俯身準備聽心跳時，張建軍的眼睛突然睜開了。
那眼睛渾濁，像是蒙着一層白翳。他盯着林秋冥，嘴唇沒動，但聲音直接傳入林秋冥腦海：
“醫生……我什麼時候能出院？”
又是直接的心靈對話。規則三禁止“回應呼喚名字的聲音”，但這是提問。
林秋冥保持沉默，繼續假裝查體。他用聽診器（白大褂口袋裏竟然真的有）貼上病人胸口——心跳緩慢，但每隔六七次，會插入一次完全不同的、更沉重的心跳，像是……有兩個心髒在交替搏動。
“我的家人……在等我。” 張建軍的聲音帶着哀傷，“我女兒明天過生日……我答應給她買蛋糕……”
林秋冥的手指微微一頓。這個細節太具體、太人性化了。如果這是詭驛模擬出的幻覺，未免太過細膩。
他瞥見床頭櫃上確實有一張照片：一個扎着羊角辮的小女孩，笑得燦爛。照片邊緣已經磨損。
“你能幫我……給家裏打個電話嗎？” 張建軍繼續請求，“就說我……臨時加班……回不去了……”
林秋冥深吸一口氣。他不能開口，但也許有其他方式。
他拿出測試紙和鋼筆，在背面寫下：“醫院規定，病人不能使用外線電話。”
他把紙舉到張建軍面前。
張建軍的眼睛轉動，看着那行字。然後，兩行暗紅色的液體從他的眼角滑落——不是眼淚，是血。
“規定……又是規定……” 聲音變得淒厲，“我遵守了所有規定！按時吃藥，配合檢查，可我還是變成了這樣！爲什麼？！”
房間的溫度驟降。發光器的綠光開始閃爍。
張建軍身上的蠟質光澤開始蔓延，從手指延伸到小臂。他的臉也開始變得僵硬，表情凝固在痛苦與憤怒之間。
林秋冥後退一步，手伸向口袋裏的鹽。但就在這時，他注意到張建軍的病號服口袋裏，露出一角紙張。
他冒險伸手抽出——是一張折疊的紙條，上面用潦草的字跡寫着：
“我不是張建軍。我叫陳國華，貨車司機。1999年3月16日晚上，我送貨路過醫院，聽到裏面有人尖叫，就進來查看……然後我就被困在這裏了。他們給我穿上這身衣服，告訴我我是‘張建軍’。如果你看到這張紙條，請告訴我妻子王秀英，我愛她。還有，小心穿灰衣服的人，他們不是護工——是‘看守’。”
紙條背面還有一行更小的字：
“真正的張建軍在7樓。他是第一個發現醫院秘密的人。”
信息量巨大。
第一，這個病人不是名冊上的張建軍，而是被“替換”身份的受害者。
第二，灰衣護工是“看守”，印證了趙三爺的警告。
第三，7樓有線索。
但此刻，面前的“張建軍”——或者說陳國華——的異化正在加速。他的整個右臂已經完全蠟化，正向肩部蔓延。
林秋冥必須做出選擇：是按照測試要求“調整用藥方案”（可他根本不知道用什麼藥），還是嚐試幹預？
他想起了伶魂玉簪的能力：模仿聲線。也許他可以模仿醫生的聲音，下達一個“指令”。
這是風險很大的嚐試，但他需要控制局面。
林秋冥心念溝通手腕上的印記，激活玉簪。一股冰涼感順着手臂蔓延到喉嚨。他開口，聲音變成了之前急診室醫生那種錯位扭曲的語調：
“患者張建軍……異化反應……建議立即轉至……特殊處置室……進行‘固化穩定治療’。”
這是他瞎編的，但聽起來像是正規醫療術語。
陳國華的異化停頓了一瞬。他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困惑，然後蠟化速度真的減緩了。
“處置室……在哪裏？” 他問，聲音恢復了些許平靜。
林秋冥不知道。但測試紙上第二題提到“3號儲藏室”，也許那裏有線索。
“等待……護工轉移。” 他繼續模仿醫生語氣，“現在……繼續休息。”
他按下發光器的按鈕，將光線調至最暗。陳國華緩緩閉上眼睛，蠟化停止在肩部，但已形成的部分沒有恢復。
林秋冥鬆了口氣，但喉嚨傳來一陣灼痛——玉簪的代價開始生效了。他感覺到某段記憶正在變得模糊……是關於母親的聲音。他記得母親會在他小時候唱一首搖籃曲，但現在，那旋律的細節正在消失，只剩下“好像有過這麼一首歌”的空洞印象。
他咬咬牙，快速在測試紙上寫下查體記錄：“患者出現局部異化，已建議轉至特殊處置室，目前情況穩定。”
然後他退出317病房，關上門。
走廊裏，那個蛇紋護工不知何時又出現了，就站在門外。
“實操部分……完成。”它嘶啞地說，“現在……請回答選擇題和論述題。你還有……四十二分鍾。”
林秋冥靠在牆上，深呼吸幾次。喉嚨的灼痛漸漸消退，但記憶缺失的空洞感讓他心悸。他必須更謹慎地使用玉簪。
他回到309準備室，關上門，開始答題。
第一題，他圈了B（記錄在案，次日上報）。
第二題，D（由當晚值班醫師隨身攜帶）。
第三題，經過剛才的經歷，他意識到“異化反應”在這裏似乎是某種不可逆的轉化過程。他圈了D（記錄現象，繼續觀察）——因爲陳國華的蠟化在他“建議轉至處置室”後確實減緩了，但“轉至處置室”可能只是延緩而非治療。在這個詭驛裏，“觀察”也許真的是標準流程。
然後是論述題。他提筆寫道：
“規章爲保護醫患安全而設，但當規章與患者真實需求沖突時，應以延緩患者痛苦、維持其人性認知爲優先。醫者非神，不能違背規則，但可在規則邊緣尋求變通——如通過記錄異常、建議轉診等程序性手段，爲患者爭取時間與可能性。核心原則：不主動傷害，不拋棄任何尚有挽救希望的個體。”
這是他真實的想法，也是在這個詭異之地生存的哲學。
寫完時，時間還剩三十五分鍾。他折好測試紙，開門遞給護工。
護工接過，漆黑的眼睛掃過答案。幾秒鍾後，它發出“咯咯”的怪異笑聲：
“正確率……百分之百。論述題……觀點明確。恭喜……林醫生，你已獲得‘隔離區臨時權限’。”
它遞回一張新的名牌，覆蓋在原白大褂的名牌上：臨時醫師 林秋冥（隔離區權限）。
“權限包括：1.自由出入隔離區所有非封閉病房；2.查閱三級以下患者檔案；3.申請使用3號儲藏室內指定物品；4.在緊急情況下，可要求一名灰衣護工協助（僅限一次）。”
“現在……請前往3號儲藏室，領取你的‘醫師裝備’。”護工指向走廊盡頭，“之後……你將接到第一個正式任務：前往5樓停屍房，確認今日‘自然減員’名單，並更新檔案。”
5樓。白瑾瑜被帶去的樓層。
林秋冥點頭，向走廊盡頭走去。經過317病房時，他聽見裏面傳來壓抑的嗚咽聲——是陳國華在哭。
他頓了頓腳步，但沒有回頭。
3號儲藏室的門是一扇厚重的鐵門。林秋冥用鑰匙打開，裏面是十幾平米的空間，擺滿了金屬架。架子上分類放着各種醫療物品，但大多蒙塵。
房間中央的桌子上，放着一個打開的鋁制醫療箱，裏面整齊排列着幾件物品：
· 一副老式聽診器（金屬部分有磨損，但皮管柔軟）
· 一支鋼筆式手電筒（亮度可調）
· 三支標着“鎮靜劑”的安瓿瓶（液體呈淡藍色）
· 一本皮質封面的筆記本（扉頁寫着“醫師日志”）
· 一枚銀色胸牌，上面刻着纏繞的蛇與權杖圖案——醫學標志，但蛇的眼睛鑲嵌着兩顆極小的紅寶石。
當林秋冥拿起胸牌時，一股信息流直接涌入腦海：
詭器：醫者誓言之徽
來源：市立傳染病醫院·隔離區
效果：佩戴後，可識別患者身上的“真實姓名”與“被賦予姓名”，每日限三次；對“醫療類規則”的感知提升。
代價：每次使用後，會短暫失去對“疼痛”的感知（持續1小時），可能導致受傷而不自知。
狀態：已綁定
第二件詭器。
林秋冥將其別在白大褂左胸。幾乎是立刻，他眼中的世界多了一層淡綠色的濾鏡。看向317房門時，他能“看到”兩個重疊的標籤懸浮在門前：
“317室·患者·張建軍（被賦予名）”
“317室·被困者·陳國華（真實名）”
果然有用。
他快速檢查其他物品。聽診器、手電筒都普通，鎮靜劑可能在某些情況下是救命或害命的雙刃劍。而那本醫師日志——
翻開第一頁，日期是1999年3月10日，筆跡工整：
“今日接收三名新患者，均爲‘無名氏’，但體檢指標完全正常。院長指示：按‘待查病因’處理，安排至隔離區觀察。疑與上月失蹤案有關聯。”
林秋冥快速翻頁。
3月12日：“1號患者夜間出現‘自語現象’，反復說‘我不是我’。注射鎮靜劑後緩解，但今晨發現其左手食指出現蠟質化。病理科無法解釋。”
3月14日：“蠟質化蔓延至前臂。患者認知開始混亂，自稱‘王秀英’（女），但他是男性。建議轉至精神科，院長駁回。”
3月15日（字跡開始潦草）：“新增七名患者，全是‘無名氏’。醫院各處開始出現異常：夜間走廊有腳步聲但無人影；藥品無故失蹤；有護士報告看見‘灰色人影’在停屍房外徘徊。我開始調查。”
3月16日（最後記錄，字跡顫抖）：“我找到了真相。醫院地下……有東西。它在吸收‘身份’，替換‘存在’。張建軍醫生是第一個發現的，他去了7樓檔案室，再沒回來。我必須警告其他人，但灰衣護工在監視我。如果讀到這本日志的人，請記住：名字是錨點，不要失去你的名字。還有……不要相信院長，他早就不是他了。”
日志到此爲止。
林秋冥合上日志，心跳加速。他理出了部分脈絡：
1. 醫院在1999年3月出現異常，開始接收“無名氏”患者，這些患者逐漸異化、身份混亂。
2. 灰衣護工是監視者，可能與“院長”（很可能是本驛站的驛主）有關。
3. 張建軍醫生發現了真相，去了7樓檔案室。
4. 名字是關鍵——“名字是錨點”，這解釋了爲什麼任務要求收集名字：這些名字可能是被困者與現實世界的最後連接，收集它們等於“歸還身份”，送他們離開。
但還有一個核心問題：醫院地下“有東西”在吸收身份。那是什麼？和九十人失蹤有何關聯？
時間不多了。林秋冥將日志、鎮靜劑、聽診器、手電筒放入醫療箱，提着箱子走出儲藏室。
蛇紋護工還在等他。
“裝備已領取……現在前往5樓停屍房。”它指向樓梯方向，“任務要求：確認‘自然減員’名單，更新檔案。注意：停屍房管理員‘老吳’討厭噪音，請保持安靜。另外……你的同伴白瑾瑜，正在5樓進行他的任務。你們可能會相遇。”
白瑾瑜在5樓。
林秋冥問：“他的任務是什麼？”——這是進入醫院後他第一次主動開口說話，但沒有觸發懲罰，因爲問題不涉及名字，且對象是護工（規則未禁止與護工交流）。
護工的黑眼睛閃過一絲詭光：“他的任務是……‘清理過期標本’。祝你們好運。”
它轉身離開，消失在走廊拐角。
林秋冥提着醫療箱，走向樓梯間。胸前的醫者誓言之徽微微發燙，眼前淡綠色的濾鏡中，樓梯扶手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半透明的手印——大小不一，像是很多人曾在這裏艱難攀爬。
他踏上台階，向5樓走去。
越往上，空氣越冷。
到達4樓與5樓之間的平台時，他聽見樓上傳來沉重的、有規律的敲擊聲。
咚……咚……咚……
像是有人在用鈍器敲打什麼堅硬的東西。
還夾雜着壓抑的、野獸般的低吼。
是白瑾瑜的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