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我搬到了醫院的宿舍。
宿舍不大但足夠方便,比每天提早半小時從城市另一頭騎車到醫院要節省不少時間和力氣。
正巧院裏最近忙的厲害,我甚至都沒功夫看手機裏媽媽發來的辱罵短信。
直到三天後,下夜班的我拖着疲憊的身體準備回宿舍。
一抬頭,看到等在醫院門口的爸爸,他手裏拎着我小時候愛的糖糕。
一瞬間心底明了,他是來勸我回家的。
見到我,他下意識咧開嘴角,把糖糕塞在我懷裏。
「敏敏,趁熱吃了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旁邊相熟的護士聽到,頓時逗趣。
「真羨慕啊敏敏,都這麼大了還有爸爸來送好吃的呢。」
可就是這樣一位別人口裏的好爸爸,在我被姜桐劃傷哭嚷嚷着說爸爸幫我的那刻卻只是讓我小點聲。
童年裏,爸爸總是這樣,面對我時似乎沒什麼可說的話。
依稀記得十歲那年小姨送了套我最愛的水彩筆,姜桐直接搶走還把水彩筆丟進河裏。
我推搡了她一下就被媽媽打腫臉關禁閉時,爸爸也是什麼都沒說。
好像在我成年工作後,他才漸漸對我有了笑容。
而那時的沉默給我帶來的暴力。卻持續了很久。
見我沒說話,爸爸輕輕咳了聲。
「你媽的脾氣就那樣,你又不是不知道。別跟她置氣了,咱回家住吧。宿舍哪算是家啊。」
我拿起懷裏已經涼了的糖糕,重新塞回他手裏。
「爸,我已經不愛吃這個了。太膩,容易牙疼。」
爸爸愣住了,許久後,我聽到他悶悶的聲音。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媽不喜歡你的原因。」
我當然知道,她早就在一次次對我的怒罵中說過無數次。
我生下來時因爲胎位是倒着的,媽媽慘叫了一天一夜才把我生下來,連帶着姜桐都差點窒息。
而奶奶又嫌棄她連個帶把的都沒生,媽媽整個月子裏都沒照顧,還冷嘲熱諷。
媽媽把自己所有的委屈和怨恨都轉化在了我身上。
所以懂事後,我努力扮演着乖巧的角色,只爲能讓媽媽開心點。
每天放學後就做飯,雖然人都沒灶台高。家務活搶着做,但還是會因爲疊衣服皺了點被狠狠打罵。
「看到你那張醜臉就煩,做點事更是心煩,滾!」
這樣的咒罵,貫穿了我整個潮溼的童年。
可是——
「爸,我也不能決定自己是以什麼姿勢被生下來得啊。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媽媽不會那麼痛苦。」
「可是我也沒辦法,不是麼?」
說完這話,我在他愕然的目光中回了宿舍。
幾天後,護士長把一份文件發了給我,
「省醫院最近有援助外省的交流學習機會。小姜,你要不要考慮下啊?」
我毫不猶豫地在上面籤字。
「好。」
這速度愣是把她驚到了。
「你,你不和家裏人商量下麼?」
我輕輕笑了聲。
「不用。」
媽媽這兩天倒是消停了,沒有再罵。倒是姜桐,罕見地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
「姐,你知道咱媽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啊。你別跟她置氣了,搬回家住好不好?」
「實在不行,我替她給你道歉唄。」
她說的漂亮,但我清楚她只是不想承擔照顧媽媽這樣的麻煩事。
從小到大,她享受着爸媽帶來的寵愛和好處。可一旦他們病了,亦或者需要跑腿辦事,姜桐向來都是能躲則躲。
看來這幾天照顧媽媽的她也忍不住了。
我以工作忙沒搭理她,爸爸又來了幾趟醫院,我也特意繞過去。
笑就在我以爲他們已經接受我搬走的現實後,爸爸突然火急火燎打了個電話過來。
「小敏你趕緊回家,你媽突然抽搐昏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