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知道坐了多久,我的耳朵慢慢恢復了聽覺,只覺得周圍的笑聲刺耳。
我放下筷子,站起身。
我的舉動很突兀,所有人都停下看向我。
林梔禾掃興地看着我:「你又怎麼了?」
我拿過外套,漠然地開口:「不好意思,有事我先回去了。」
宋亦澈假意挽留:「是不是小禾坐我旁邊你不開心了?」
林梔禾也不耐煩了,嘖了一聲:「不用管他,整天鬧脾氣煩死了。」
「我們剛剛聊到哪了?是不是說阿澈冬天被班主任罰跑操場那件事……」
身後很快又熱鬧起來,無人在意我這個小插曲,我頂着寒風回了家。
給齊君泉回了消息,又訂了最快去M國的機票。
家裏大部分都是林梔禾的東西,一個24寸的行李箱就裝完了我的生活用品。
齊君泉很開心,給我發了幾十條消息,怕我反悔還打了電話確認,得到我的回復才放下心來。
一小時後,我坐上飛往M國的飛機,關機之前我給林梔禾發了分手消息。
下飛機後我開機聯系齊君泉,卻看到了林梔禾的99+未接來電。
我冷淡地略過,給齊君泉打了電話確認位置。
掛斷電話後林梔禾的電話跳了進來,我接通了。
林梔禾的聲音充斥着焦慮和暴躁:「阿珣你去哪了!爲什麼要分手!我不同意!」
「你別鬧脾氣了好嗎?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我已經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下身段哄你了,你還想我怎麼樣?」
「昨天你飯吃一半一言不發就走了,你知道多丟我面子嗎!」
林梔禾控制不住地怒吼,我只覺得疲憊。
坐了七個小時的飛機,我身心俱疲,我揉了揉眉心晦澀地開口:「不用怎麼樣,你也不用哄我,分開吧,對大家都好。」
林梔禾在那邊發狂:「不好!!你要給我一個解釋,爲什麼要分手!我說了我和阿澈只是朋友,你爲什麼要亂想!你真的很無理取鬧!」
我不想再聽,將電話掛斷了。
齊君泉也到了,第一時間帶我去了住處,他邀功一般介紹:「這棟別墅我一個月前就買了,就爲了等你!」
我有些訝異着看向他:「如果我一直不同意過來呢?」
齊君泉擺了擺手:「我知道你肯定會來的,只是不知道你這麼快。」
我問他爲什麼這麼篤定,齊君泉神秘地看了我一眼:「你不想來無非就是因爲a市有你的女朋友,你們現在應該分了吧?」
我驚訝於他對我的情況了如指掌,開玩笑道:「我只知道你會賺錢,沒想到你還會算命。」
齊君泉搖頭,說出了心裏話:「不是我會算命,我見過你和你女朋友相處,她不太照顧你的感受,大多數都是馬後炮,你們這種愛情是最脆弱的。」
我笑了笑,還真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在M國安頓好後我又接到了林梔禾的電話。
這些天她一直在不斷地給我發信息。
質問的、逼問的、疑惑的、不解的、憤怒的……
我看着不斷上升的消息數量無聲地嘲笑了一下自己,第一次收到她這麼多消息。
是我追的林梔禾,追了三個月後她終於答應和我在一起了。
那時熱戀期,我喜歡黏着她,一有空就會給她發信息。
林梔禾嫌煩將我拉進了黑名單,直到後來我保證一天不給她發超過十條消息,才被放出黑名單。
她說她不愛回消息,後來我看到了她的舊手機。
沒帶鎖的相冊裏,密密麻麻的都是她和宋亦澈的聊天截圖。
我才知道,她不愛回信息只是針對我。
我將林梔禾拉黑了,聯系方式全部拉黑刪除。
我英語很好,所以在M國交流並不吃力,短短幾天我已經熟悉了公司。
我接管了公司副總的職位,因爲新官上任,每天忙得除了吃飯就只剩下工作和工作。
好在齊君泉還有些良心,在我日夜顛倒三天後終於想起帶我好好地吃一頓飯了。
齊君泉還帶上了他老婆和妹妹。
齊君泉老婆是M國人,所以這些年公司重心一直在往這邊轉移。
「姜珣哥,我哥盼星星盼月亮終於把你給盼來了,早知道你這麼帥我也和他一起盼了!」
齊心語在M國長大,言語風俗都偏向這邊,熱情開放。
我朝她彎了彎唇:「我一來你哥就把大半年的工作都壓我頭上了,他當然盼着我來。」
齊君泉在一旁哈哈大笑,一點形象也不顧。
桌子上的氛圍和樂,兩兄妹一人一句地鬧着,被我的手機來電打斷了。
我看了一眼是陌生號碼,剛接手公司事務,確實會有很多人找我,我接通了電話。
對面傳來林梔禾雀躍的聲音:「阿珣你終於接我電話了!」
我眉心微蹙,欲想掛電話,林梔禾提前預判了:「阿珣,我在M國機場,你來接我好不好?我一個人好害怕。」
林梔禾怎麼會來M國。
我將電話掛斷,卻發現我聽不下去他們聊天。
半小時後,我在M國機場找到了林梔禾。
她不是一個人,身邊還站着宋亦澈。
我到時兩人正依偎在一起取暖,宋亦澈給她哈氣暖手。
M國的冬天比a市溫度低20度。
我以爲我已經放下了,可以冷靜地看待這一切,但這一幕還是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想轉身離開已經來不及了,林梔禾發現了我。
她推開宋亦澈跑上來,眉眼帶笑:「阿珣你來了!」
我避開她想要牽我的手,林梔禾愣在原地,一臉不可置信。
笑容消失得一幹二淨,變成了質疑和生氣。
「阿珣,你到底怎麼了?」
「你一定要這樣對我嗎?發消息不回打電話也不接,你知不知道我要急死了,我都來M國找你了,你別鬧脾氣了好不好。」
她自以爲自己放下了身段,卻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見不得林梔禾這般低聲下氣,宋亦澈拉過林梔禾,不悅道:「阿禾爲了來找你幾天都沒睡好覺了,你要是真的在意她就不要這樣。」
我看着他們倆一唱一和,只覺得好笑。
我冷淡開口:「什麼在意不在意的,我們不是已經分手了嗎,不要把自己抬到不屬於自己的地位。」
林梔禾瞬間紅了眼眶,她垂下眼瞼,拉過我的衣袖,語氣變軟,哽咽道:「阿珣你別這樣好嗎?」
「我不想分手……」
我面無表情地扯回手,心生厭煩:「林梔禾,心裏既有別人又何必施舍那點不存在的愛意給我,我不是乞丐,吃不了別人剩下的東西。」
林梔禾受驚地愣住了,半晌她驚慌失措地開口:「阿珣,你怎麼會這麼想?是不是誰告訴你什麼事了,他們都是爲了拆散我們,你不要相信……」
我目光冷冽地看向她:「夠了!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你和宋亦澈才應該是一對,是我的存在拆散了你們這對鴛鴦,門當戶對青梅竹馬多般配。」
「你喜歡的一直都是宋亦澈。」
宋亦澈聞言喜上眉梢,眼睛明亮地看着林梔禾,期待她的反應。
林梔禾眼淚順着臉頰流下,可憐巴巴地望着我,脆弱道:「你怎麼可以這麼想我,你是我男朋友,我愛的只有你啊!你怎麼能把我往外人的懷裏推!」
「阿珣,跟我回家吧,我真的想你了。」
宋亦澈神色瞬間晦暗,站着林梔禾身邊攥緊了拳頭。
我將他們的舉動看在眼裏。
宋亦澈喜歡林梔禾,是無疑的。
我並不懂林梔禾的動機,喜歡的人回到了身旁卻哭着喊着說愛我。
真是可笑。
「姜珣哥!」
齊心語朝我跑來,緊急刹車停在了我面前,然後鉤住我的胳膊。
突然冒出個人還和我這麼親密,林梔禾連哭都顧不上了,她生氣地看着齊心語,質問道:「你是誰?」
齊心語年輕明媚又張揚,瞬間讓她有了危機感。
隨後她看向我,眉心微蹙大聲吼着出聲:「你出軌了?!」
我不喜她這樣亂扣帽子,將齊心語往後拉了拉:「我沒有腳踏兩只船的嗜好,介紹一下,這是齊心語,齊氏集團的千金。」
齊心語突然出現我也有些懵,按理說她應該和齊君泉他們一起在用餐。
齊心語自顧自地say hello,雖然好像沒有人理她。
「不好意思啊姐姐,我還不是姜珣哥的女朋友,不過我是在追他啦!」
我神色一頓,一時沒搞清楚情況。
林梔禾被氣得臉一陣青紅,氣急敗壞道:「他是我男朋友,你個狐狸精!」
齊心語根本不慫:「姐姐,糾正一下嘛,你是前女友啦。」
「過去式就莫要再提咯~」
齊心語在M國長大,性格也很外向,此刻根本不在乎林梔禾的罵聲。
這和她在學校碰到的裝女低級太多了。
齊心語諷刺完拉着我就跑了,齊君泉的車就停在機場門口。
坐上車齊心語還在笑個不停:「姜珣哥,你那前女友也太那啥了,臉上精彩的可以給我當調色盤了。」
齊心語是個美術生。
齊君泉提醒她注意言辭,不管怎麼說人家都是前女友。
我離開後他們怕我欺負就也跟着過來了。
齊心語說我眼光不行。
我點了點頭:「以前思想固執,以爲能撥開雲霧見到山,後來發現那座山根本不存在。」
不屬於自己的,無論怎麼努力,最後都只會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第二天上班時,助理告訴我樓下有位女士找我。
我將籤好的文件遞給他:「有預約嗎?」
助理搖頭:「那位女士姓林,她說您聽到她名字會讓她見您的。」
林?我扯了扯唇,林梔禾憑什麼會認爲我會想見她:「不認識。」
我放了她離開,現在裝深情又是做什麼。
我讓助理打發掉。
不一會,門口傳來喧鬧,幾個助理都攔不住林梔禾。
「林女士我們姜副總真的不在辦公室,您就別爲難我們了!」
林梔禾用盡全力推開她們,橫沖直撞,聲音極大地喊道:「我是姜珣女朋友,他憑什麼不見我!我要見姜珣!」
她身後擠滿了看熱鬧的員工,林梔禾就是想把事情鬧大。
只要她鬧得夠大,我就不會坐視不管不見她。
我開了辦公室的門,門外瞬間安靜下來。
我冷淡地掃過這場鬧劇,助理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姜副總,對不起,這位小姐硬闖我們沒攔住。」
林梔禾一副女主人姿態,雙手交叉,高高在上的姿態看着一排助理:
「我是他女朋友,我要是不開心你們都得被開除!」
助理畏懼地看着我,我擺了擺手:「沒事,你們去忙吧。」
林梔禾進了辦公室,觀察了一下辦公環境。
神情充滿了滿意:「阿珣,沒想到你在M國直接當上副總了,恭喜你升職,我給你慶祝好不好?」
林梔禾自顧自地說着,高興地計劃着該去哪慶祝。
地址選哪裏,吃什麼。
她想牽我的手,我疏離地和她拉開距離,冷淡地提醒:
「林小姐,我想你還是沒搞清楚我們之間的關系。」
林梔禾的笑意凝固,變得驚慌起來:「阿珣,別再開玩笑了好不好?你愛我怎麼會想着和我分手呢?」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和我提分手,我真的很害怕。」
我眼底閃過一抹寒意,林梔禾到現在還覺得我在和她鬧脾氣。
林梔禾苦苦哀求,我平靜地看着她:「別再鬧了,分手是認真的,不要再來找我了,我和你不會再有可能。」
林梔禾崩潰地抱着我的大腿,淚流滿面:「爲什麼?阿珣,你爲什麼突然這麼絕情!」
忽然她想到什麼,抹了把眼淚,站起身憤恨地指責我:「你是不是喜歡上昨天找你那個女人了!是不是她勾引你!她就是個賤人!」
我拽住她擊打的手,污言碎語讓我聽不下去,怒吼道:「和他人無關!不要再從其他人身上找借口了!」
林梔禾怔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阿珣你居然凶我!」
「你從來都不會凶我的!」
我失控了,我在林梔禾眼裏一直都是一副謙遜的形象,我遷就她的一切從來不會對她發脾氣。
也正是因爲如此,她變本加厲。
我握了握拳頭,最後無力地鬆開。
一股腦兒將本該拋到腦後的事吐露出來:
「你喜歡吃紅燒肉,當初倒掉那一盆是因爲宋亦澈出國,你傷心過度不想再見到和他相關的食物。」
「你說你不愛發消息,是真的不愛發還是不願意和我發?」
「你給宋亦澈買禮物,每次都找借口說是他的生日,你說完總會忘記,上一次的借口也是宋亦澈生日。」
「你答應我不去派對,卻主動抱着玫瑰花爲他接風洗塵,你們緊緊地抱在一起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家裏還有一個在等你回家的我?」
「你說你十點就在貝慕兒家睡着了,我十一點打電話給你,是宋亦澈接的!」
曾經受過的委屈一幕一幕地在我腦海裏蹦出,我才發現原來我耿耿於懷。
林梔禾呆愕地看着我,惶恐不安:「你怎麼知道這些……」
看着她的反應,我自嘲地笑了笑。
原來她不是不知道,只是故意瞞着我。
原來她也知道這樣是不對的。
但她就那樣做了。
林梔禾死死地拽着我的手:「如果你是介意宋亦澈,我向你發誓我絕對不會再靠近他。」
「我和他真的只是朋友,你不要多想。」
我冷漠地看着她,這句話我聽了六年。
我一直都選擇相信她,我相信他們只是朋友,我相信他們是純友誼。
可是我錯了,大錯特錯!
他們的親密程度遠遠超過了朋友。
朋友不會接吻!!
那天派對,還有一個朋友在社交平台發了照片,照片裏林梔禾和宋亦澈激情熱吻。
難舍難分。
我沒有拆穿她是給彼此留了最後的體面。
我沒有耐心再和林梔禾掰扯,打通了安保室電話。
五分鍾後,林梔禾被安保拖着出了公司。
她心如死灰,不吵也不鬧。
等辦公室安靜下來,我長舒了一口氣。
我以爲說開之後,林梔禾不會再來找我,因爲她是一個愛面子的人。
認識她這麼久,昨天大鬧公司已經是她做過最出格的事情了。
她良好的素質修養不會允許她來第二次。
可是我發現我根本不了解林梔禾。
隔天下班時,我被宋亦澈堵住了。
公司因爲林梔禾加強了治安管理,進公司的人都嚴格檢查身份,宋亦澈見不到我只能幹等。
他神情慌張,帶着一絲焦慮,看樣子等了很久。
我面無表情地掠過他上車,卻被他拽住了,保安急忙拉開他。
宋亦澈沖着我大喊:「阿禾因爲你鬧着要自殺!你要是有良心你就去看看她!」
我停下步伐,眉心微蹙,不知道他們又要搞什麼花樣。
在M國如果鬧出人命事情會很嚴重。
我到現場時,酒店樓下已經圍了幾輛救護車和消防車。
夜晚有些暗,但我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酒店天台上的林梔禾。
宋亦澈帶着我穿過人群坐上電梯,他此刻很急躁:「如果不是你阿禾也不會做出這種極端的事情!」
「她昨天哭着回酒店,我問她什麼都不說,一個人默默流淚,哭着想要見你。」
他眼底充滿了沮喪:「姜珣,你贏了。」
「我以爲我回來之後她會重新把目光放到我身上,是我錯了,你在她身邊這麼久,她早就愛上你了。」
我安靜地看着宋亦澈,沒有說話。
林梔禾不是因爲愛我才做出這種極端的事情,她只是不想失去,所以她拼了命地想挽留。
她如果真的愛宋亦澈,就不會答應她的追求。
異國不是借口,只有自己想不想。
只有得不到的,才是她想要的。
電梯到達頂層,救護人員立刻出來和我們交涉。
林梔禾現在情緒很激動,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她。
她坐在護欄上,半只身子都已經在外面了,手裏拿着一把小刀揮舞威脅想試圖安撫她情緒的救護人員。
情況很緊急。
「阿禾!你看我帶誰來了!」
林梔禾見到我臉上立刻揚起微笑,就在大家放下心的時候,她更加應激了。
小刀換了個方向,她抵住自己的脖子,破碎地看着我:
「你過來做什麼?你不是不要我了嗎!」
「你是不是來和我說分手的!我不想聽!」
宋亦澈着急地拉住我:「你快勸勸她啊!她現在已經失去理智了!」
我拉開他的手,往前走近了幾步,眼睛盯着林梔禾。
她脖子上已經出現了紅血絲,如果她再用力一些會威脅到大動脈。
我臉上保持着笑意:「我不分手,你先下了好不好?我給你買了禮物,太大了我沒拿上來,在車裏,我們一起下去看好不好?」
林梔禾神情恍惚,聞言手上的刀鬆了一下。
她的底妝已經哭花了:「真的嗎?」
我點頭,哄着道:「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林梔禾想了一下,嘴角終於放鬆,露出了一絲微笑,刀也被她放下:「那我們回家——」
我憑借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將她手裏的刀踢開,然後將林梔禾從護欄上拉下來。
救護人員見狀立刻跑上來壓住林梔禾。
林梔禾意識到自己被耍了,她雙眼猩紅,憤怒地看着我:「你騙我!!!」
宋亦澈在一旁安慰她,被情緒激動的林梔禾踢開了。
我看着發瘋的林梔禾心裏毫無波瀾,和旁邊的救護工作者交涉。
林梔禾現在情緒激動異常,不僅需要打鎮靜劑還需要包扎脖子上的刀傷。
林梔禾被救護車拉走,宋亦澈雙眼失神地看着我:「她是爲你變成這樣的,你真的不在意她了嗎?」
我的視線從救護車上收回。
我發現自己冷靜得可怕,所有人都在擔心林梔禾會不會跳樓,而我剛剛的十幾分鍾裏只在想該怎麼把人救下來。
半晌,我聽到自己的聲音:「我已經在意她五年了。」
「五年裏,她在意的是你,我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
「這麼多年,夠了。」
我包容了她五年,我自認爲已經仁至義盡,我現在只是想放過自己。
想到什麼,我提醒道:「她現在精神不正常你該帶她回國接受治療。」
宋亦澈眼神頹喪,捂着臉痛苦。
他知道我不會回頭了。
林梔禾被送到醫院後打了鎮靜劑,然後包扎了傷口,自殘的念頭卻沒斷。
一番折騰後,宋亦澈帶着她回了家。
林家不忍看到自己女兒這副不人不鬼的模樣,將她押在醫院治療。
每天都要看心理醫生。
這些都是宋亦澈告訴給我的,他時常醫院去看林梔禾。
林梔禾跳樓的事被M國報道了,齊君泉看到新聞的時候一陣唏噓。
他精準吐槽道:「這就是典型的得不到就是白月光啊!」
怕我因爲這件事有心理陰影,齊君泉連工作都給我減少了不少。
我落得個輕鬆。
忙起來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一眨眼我都來M國任職一個半月了。
這期間發生了很多事,齊心語談了個男朋友,是她的學長。
據齊君泉所說,齊心語追了學長大半年了,才剛追上。
齊心語在學校操場擺了一個愛心蠟燭圈,抱着花說了一番甜言蜜語把學長感動得不行。
我聞言笑出聲,雖然一直都知道齊心語敢愛敢恨的性格。
但這個表白有點土。
爲此,齊心語說:「國內土了吧唧的玩意,在他們外國人眼裏稀奇得不行。」
「我之前嚐試了好多種創新的告白,都沒成功!」
我想這可能是文化差異和網絡配速問題。
齊君泉因爲妻子懷孕,把公司新開發了一個項目交給了我。
項目很急,前期盯得緊,如果稍有不慎就會損失上億,忙的時候我二十四小時都不能閉眼。
現在項目已經可以自行運轉了,我肩上的擔子又輕了些。
下午五點,我關了電腦,齊君泉爲了慶祝項目落成,給我準備了慶功宴。
前台還有半小時才下班,見到我眉眼彎彎地打招呼:「姜總這麼早下班呀?」
我點頭,心情也很好。
我已經忘記自己多久沒有這個點下班了,平日都是最後一個走。
齊君泉訂的飯店有點偏,開車需要半小時。
我剛走到停車場,就看到站在車旁邊的林梔禾。
她穿着淡黃色的長裙,手裏拿着一個搭配的包包。
和一個月前的應激狂怒的她不同,此刻她溫柔地注視着我。
我停在離她一米開外的位置,聽到她輕聲喚我的名字:「阿珣,好久不見。」
見她無異常,我繃直的心鬆了一口氣。
看來是治療好了,宋亦澈回國後時不時給我發林梔禾的現狀。
見林梔禾狀態一天比一天恢復得好些,我便不想再知道她的狀態。
順手也將他拉黑了。
手機響了一聲,我看了眼,是齊君泉問我到哪了。
我沒回復,息了屏,看向林梔禾:「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林梔禾神色頓時緊張,手緊緊地抓着單肩包,磕磕絆絆道:「我、想和你說一句對不起……」
「當初給你添了很多麻煩……我回國後有在好好治療,我現在已經好了。」
「真的好了。」
我知道她說的是跳樓的事情。
我不質疑她的真假,淡淡道:「那恭喜你,如果沒有別的事的話,我可能得先走了。」
林梔禾眼眶瞬間通紅:「你現在就這麼不想見到我嗎?我們好歹談了五年。」
我有些無奈,齊君泉那邊已經點好菜在等我了。
我不是借口,而是真的有事。
我想開口解釋,突然一位拿着菜刀的外國男人直直地朝我們這邊沖來。
見情況不對,我把車解鎖將林梔禾塞進車裏。
給公司前台打了個電話,讓她們派安保過來。
我在後車廂找了一件稱手的扳手和男人對弈。
等男人走近我才發現他面色不對。
身體瘦得皮包骨了。
臉色發黃,眼睛微凸,眼睛周圍發青,手上有青青紫紫的痕跡。
我立刻反應過來,男人吸了禁品。
M國治安並沒有想象中的好,短短一個月,我已經碰到過好幾次吸du人員傷人事件。
因爲公司位置較偏,一公裏處還有大型聚衆吸du場所。
因爲M國不禁du,所以警察也管不了,只有他們傷害他人才能得到當地法律的制裁。
我看着面前幾乎只剩下一個軀體的男人心裏也有些害怕。
我揮舞着手臂常的扳手試圖趕走他。
但男人應該是剛吸du不久,完全被幻覺蒙蔽了。
男人不斷逼近,刀搖搖晃晃地揮着,我想將他的刀打掉,但對方預判了我的動作,刀朝我砍下。
因爲距離太近,瘦弱的男人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氣將我拉住。
眼看刀朝我揮下,我下意識閉上眼睛。
突然一道人影將我推開:「阿珣小心!啊——!」
我被猛地推踉蹌了幾步,只聽到刀刺進肉裏的聲音,回頭看到林梔禾倒在了血泊之中。
男人手裏的刀也掉了。
安保緊急沖過來將男人按住。
林梔禾被砍了幾刀,臉上,手上……
我有一瞬間的眩暈。
林梔禾臉上被砍了一個將近十厘米的口子,鮮血不斷往外冒,她的臉上被鮮血糊住。
我想給她止血卻發現根本沒有地方可以下手。
我將林梔禾抱起放到車上,剛想坐上駕駛座,就看到自己沾滿了血的手。
最後是安保開車送去的醫院。
林梔禾很快被送進了手術室。
我盯着手術室的紅燈失神。
齊君泉趕到時林梔禾已經進去一小時了。
看到我渾身的血,他緊張地問道:「你有沒有哪裏受傷?去包扎一下。」
我搖頭,低頭看了眼被血浸透的衣服,血跡已經半幹了。
「都是林梔禾的血。」
齊君泉無聲地嘆了口氣,坐在我旁邊陪着我等。
林梔禾臉上縫了十三針。
手上也縫了幾針,因爲失血過多還在昏迷,但沒有生命危險了。
看着臉色慘白地躺在病床上的林梔禾,我內心充滿了自責。
縫了針的傷口非常猙獰可怕。
如果不是救我,她不會受傷。
我有一絲後悔,應該把車門反鎖的。
十厘米的傷口就算治愈之後,也會留下疤痕。
林梔禾是應該愛美的女生,我不知道她醒來看到自己這副模樣會怎麼樣。
我打電話給宋亦澈,讓他通知了林家人。
林父林母和宋亦澈是在十二小時後到的,林母看着自己女兒變成這副模樣哭暈了過去。
吸du的男人被關進的警察局,在等待判刑。
但一個因爲吸du已經妻離子散流落街頭的人,他又怎麼可能有賠償的能力。
我不知道該怎麼報答林梔禾的救命之恩。
只能將準備好的支票遞給林父。
裏面是我所有可以流動的資金,一共三千五百萬。
林父重重嘆了口氣:「太多了,你收回去吧,是小禾要救你,這個怨不得你,再怎麼也輪不到你來賠償。」
我知道,但我心裏不好受。
如果不是因爲我,林梔禾不會來M國,更不會出現這種事。
最後我還是把支票給了林父。
他收下錢,我心裏的愧疚便能輕一點。
林梔禾是三天後醒的,醒來後她看到自己的臉崩潰地哭了很久。
最後眼淚都哭幹了。
所有人都緊緊地盯着她,生怕她有輕生的念頭。
我下班之後都會來醫院看她。
這天還沒到病房,宋亦澈將我攔住了。
他苦悶地給我遞上一封信:「這是阿禾給你的。」
「她說不想讓你再看到她那副樣子,所以讓我轉交。」
我將信拆開。
裏面是林梔禾的字跡,只不過因爲手上有傷,所以寫得有些歪歪扭扭。
【阿珣:
請不要自責,救你是我想做的,後果也該由我自己承擔。
這幾天我想了很多,我還是想和你說對不起,我知道這很蒼白,但是除此我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謝謝你包容了我五年,我做過很多對不起你的事,等我幡然醒悟時已經晚了。
好了,說太多也沒有用,你不要嫌我太囉嗦,我是來告別的。
不要進來看見我,我太醜了。
看完信也不要進病房,請你留給我最後的體面吧,以後也請忘記我現在的模樣,如果不記得我以前是什麼樣子,就請你看看我的朋友圈吧,裏面都是我認爲最美的時刻。
我要回國了,以後應該不會再見了,祝你未來越來越好,也祝你……找到真正愛你的人。
要幸福。】
幸福的後面還有幾滴淚水幹涸的痕跡。
看完,我收起信。
釋然地看向病房門口。
再見了。
謝謝你。
也祝你幸福。
後來林梔禾離開了M國,我則繼續留在M國工作。
我把她從黑名單拉了出來。
她沒給我發過信息。
只是會在逢年過節時,我會收到她的祝福。
我也會禮貌地給她回復祝福。
生活在繼續,我們在朝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