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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那個雨夜。
母親剛下葬,父親付正廷,死死攥着我的胳膊,眼睛赤紅地逼問:
“說!你媽那枚傳家戒指是不是你拿走了?”
我嚇得渾身發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卻還是倔強地重復:“我沒拿,是林姨!我看見了,是她從媽媽手上摘下來的!那時候媽媽還沒完全閉上眼......”
當時還是母親貼身婢女的林薇,就站在父親身後泫然欲泣,楚楚可憐:
“淮舟,我知道你難過,可你不能這樣誣陷我啊!夫人待我恩重如山,我怎麼會......”
“夠了!”
父親暴怒地打斷,他根本不信我,或者說,他不願意信。
一個八歲孩子的話,怎比得上溫柔解語花的枕邊風?
第二天,他就把我扔進了城郊的孤兒院。
起初,他還來看過我幾次。
每次來,都帶着一種近 乎偏執的期望,希望我承認錯誤,說出戒指的下落。
而我,每次都用沉默或重復那句真相來回應。
直到最後一次,我清晰地指着陪同他前來的林薇大喊:
“就是她拿了我媽媽的戒指!我看見了!”
那次,他徹底怒了。
他當衆指着我的鼻子宣布了對我的審判:
“付淮舟,你冥頑不靈!從今天起,我沒你這個兒子!”
然後轉頭厲聲對着院長吩咐:
“這種滿口謊話、品行敗壞的孩子,不配得到付家的任何關照!我不想再在A市看到他被任何正規機構收留!”
一句話,斷了我所有的後路。
A市,他付正廷就是天。
我就被孤兒院趕了出來,成了一個無人敢收留的事實孤兒。
爲了活下去,我翻過垃圾桶,跟野狗搶過食,在餐館後門等着泔水充飢。
挨打是家常便飯,凍餓交迫是日常課程。
慢慢地,我在街頭摸爬滾打中長大了,憑着不要命的狠勁和一點點運氣,居然也在混混裏混出了點名堂,成了這一片區的“頭兒”。
至少,不用再爲一口吃的搖尾乞憐。
而付家,在我的世界裏,變成了電視和報紙上的符號。
林薇成功上位,成了風光的付太太,出入奢華晚會,香車寶馬。
我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付淮安,被精心培養,成了公認的付家接班人。
他們光鮮亮麗,和我所在的肮髒、混亂的世界,隔着無法逾越的鴻溝。
直到一年前,由於長期的營養不良和顛沛流離,我病了。
檢查結果冰冷無情:腦瘤。
醫生說我如果不做手術,最多還有三年。
死亡的陰影第一次如此真切。
我想活。
我終究還是厚着臉皮,回到了那座早已不屬於我的付家別墅。
可我連門都沒進去。
保鏢傳達了我父親的話:
“老爺說了,想回來可以。跪在門口,認錯,跪滿三天三夜,他就考慮認你。”
我看着那扇冰冷的鐵門,突然笑了。
跪三天三夜?
認那個我根本沒犯過的“錯”?
轉身離開比來時更絕望。
幾天前,我病情惡化了,頭痛越來越頻繁,也越來越劇烈。我知道,我的時間不多了。
我提前去看了墓園,選好了位置,定制了那塊刻着我和母親合影的墓碑。
那一千塊,就是定金。
搶付淮安?
我只是挑了個最直接、最快拿到錢,又能羞辱我父親的方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