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娘娘，那是禁地！這大半夜的您獨自過去，若被皇上知道......”
“不想被人知道，就不要說話。”
一個時辰前，晏雲姝換了宮女的衣裳，讓挽風守在宮裏，和吟霜一起，借口去御膳房拿點心，悄悄從兩儀宮出去。
一出宮門就穿上黑鬥篷，直奔浮光閣。
浮光閣乃是楚玄澈爲太子時，在東宮的書房，彼時就是生人勿近，而今他登基搬去太極殿，此處已經封閉，不許任何人出入。
但今晚，晏雲姝做了個奇怪夢。
夢裏她曾養過的一只小貓咪，自稱餅兮兮，和她說了許多話。
什麼“全藍星最愛你的兮兮”、什麼“戀愛腦攻略事業腦系統”、什麼“狗男人不值得，你要開心做自己”、“戀愛腦不會消失，但我可以讓它轉移”、“寶寶勇敢飛，兮兮永相隨”......
那些話她全沒聽懂，就最後：“現在立刻馬上！！！去浮光閣去浮光閣去浮光閣去浮光閣去浮光閣......”
小和尚念經一般，叫人頭疼。
照理說，她不該信夢、不該以身犯險，可像是被迷了心智，總覺得不去，會後悔一輩子。
她躲開巡邏的侍衛，到浮光閣階下，讓吟霜待在牆角暗影裏等候，自己獨自入內。
而後按照兮兮的指導，在書桌後的博古架上，找到沉香木雙花纏枝葫蘆，向左轉動兩圈，再按一下。
“譁啦”
博古架對半而開，出現一道門。
她沒有猶豫將門推開，瞬間，滿室光華，她的嘴唇緩緩張開，呼吸停滯。
當年儲君未立，先帝就已經相中晏雲姝爲太子妃，後來和楚玄澈成婚，她們夫妻恩愛、如膠似漆。
身爲皇家兒媳，大度寬容是基本，成親一年時肚子沒有動靜，皇後要爲太子納妾綿延子嗣，雲姝也願意爲他挑選側妃。
可他果斷拒絕，說惟願一生一世一雙人。
即便將來扛不住朝臣壓力，也要等嫡子生了再說。
先帝聞言對他大加贊賞。
他替先帝外出辦差，總要給她帶回來些什麼，筆墨紙硯、釵環首飾......都是精挑細選。
再匆忙，他也會折一枝拂過冠發的花枝，回來告訴她、他見過的風景、走過的路。
得此良人，她以爲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可是，在這裏，夜明珠照亮上百幅女子畫像。
泛舟騎馬蕩秋千、對弈小憩撲蝴蝶......宜喜宜嗔，百般形態，明豔照人。
每一幅都落了他的私印，畫的都是同一個人。
桌上還有他想念「她」時，寫下的手札。
晏雲姝想過皇帝的愛不得長久，想過他將來會變心，卻從沒想過這些年都是自己一廂情願。
他從未喜歡過自己。
只是爲了皇位、爲了臣民的擁戴，不得不屈從先帝的安排，陪自己演一場伉儷情深的戲碼。
那些年他出去，每次帶回的禮物並非只一件，而是很多，只不過她得到的，是畫中女子挑挑揀揀瞧不上的。
倘若那一批都得畫中女子歡心，他便在回來時，信手折枝，編一個美麗的謊言。
原來她捧在掌心的珍寶，不過是別人隨手丟棄的弊履。
打開那份明黃詔書，晏雲姝的心徹底死去。
難怪。
難怪新人已經入宮，自己還是個尷尬的太子妃。
太子妃......晏雲姝笑了一聲，眼淚滾下來。
她從沒有懷疑過他，一顆心滿滿當當裝的都是他、甚至不懼爲他去死。
而他，從未說過一句實話。
這些年的耳鬢廝磨、溫柔繾綣，全都是假的，他心裏的皇後從來只有一人。
等生下嫡子再說，竟是這麼個說法：
「我實在不願見她，每次去她房中，都要喝一碗濃濃的避子湯，現而今看到她，便是揮之不去的藥味」
不願自己生孩子，又怕給自己下藥被太醫查出來，惹惱先帝和晏家。
於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親自喝藥。
他只是在寵幸自己之前，喝一碗。
自己呢？
雲姝從小不愛吃苦，不肯喝藥，爲了能早點給他生下孩子，將那些苦人的藥，一日三頓當水喝。
還要扎針溫灸。
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
即便如此，三年來，每一天、每一刻她都在愧疚。
胸口悶悶的，晏雲姝感覺有些喘不上氣。
有什麼東西，在悄悄碎掉。
從浮光閣出來，她腳步虛浮，踉踉蹌蹌，險些從高台上滾下來，幸好吟霜眼疾手快。
“娘娘，您沒事兒吧？”
雲姝搖頭。
“皇上駕到——”
她前腳回宮躺下，後腳便聽到通傳聲。
晏雲姝本能起身接駕，想到那句「她古板無趣，孤實在疲於應付」，又蓋上被子。
“就說我睡了......”
挽風吟霜互看一眼，不敢怠慢，各自分工。
“你家娘娘呢？”
挽風上前跪在楚玄澈腳邊，“回皇上的話，娘娘已經睡了。”
“睡了？”
從前聽說自己來，便是病着也會起身相迎，這會子殿裏的燭火剛熄，就睡了？
【攻略目標好感值減30，當前好感值負450。】
皇帝：“......”裝睡！
“朕去瞧瞧她。”
挽風覺得自家娘娘現在，應該是不願見皇帝，於是冒死阻擋：
“皇上恕罪，娘娘方才做了個噩夢，喝了安神湯，剛剛睡着。”
噩夢？
夢見朕吃她肉喝她血了，好感降這麼多？
莫名其妙的女人！
莫名其妙！
若那個蠢兮兮能給晏雲姝展示自己對她的好感值，爲這事，自己立刻給她負一千！
不，是一萬！
哼！！！
楚玄澈強行進了寢殿，屁股才沾床沿。
【攻略目標好感值減10，當前好感值負460。】
楚玄澈：“......”就知道她在裝睡！！！
楚玄澈坐在床邊，借着搖曳的燭火，瞧見她白璧無瑕的臉上，淚痕未幹，倒真像是受了不小的驚嚇。
不可否認，她很美，無可挑剔、趨近極致。
不朱面若花，不粉肌如霜。
多一分則穠豔，少一分則寡淡。
然而楚玄澈，從未在意過任何一個女子的容貌。
他相中晏雲姝的，是她的家世認知、學識教養，她是最合格的妻子。
“朝中事務繁忙，朕一個月沒來見你，你可有想朕？”
呼吸均勻，只有餅兮兮冷漠無情的提醒：
【攻略目標好感值減20，當前好感值負480。】
楚玄澈琢磨着，“朕剛批完奏折，便來看你，還要與朕置氣嗎？”
沒人接話，餅兮兮繼續：
【攻略目標好感值減20，當前好感值負500。】
自己堂堂帝王，親自過來解釋，她不感動，還愈發討厭自己？
朕從前太給她臉了，才縱得她如此目無尊卑！
楚玄澈一怒之下，握緊拳頭，溫柔道：“聽說你做了噩夢，朕在這裏陪你好不好？”
【攻略目標好感值減20......】
什麼合格的妻子？
不合格！一點也不合格！
“晏、雲姝，你是在怨朕嗎？”
【攻略目標好感值減25......】
好好好！你合格！非常合格！
是朕不合格！
“你好生歇息。”算我沒來過。
【攻略目標好感值減30......】
真是算不了一點。
開口掉，楚玄澈扶額，張了張嘴，不敢說話。
【攻略目標好感值減2。】
不開口也掉？
合着朕呼吸也是錯唄？
楚玄澈氣得胸廓起伏，呼吸聲加重。
【攻略目標好感值減3，當前好感值負585。】
行，知道了，呼吸也是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