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四章
我又遞上一疊照片。
是那些孩子手腕上的刀疤,還有鐵櫃裏冰冷的屍體:
“他們用孩子們的血做換血手術,維持自己的年輕容貌,那些消失的孩子,全被他們抽幹了血,藏在地下室裏。”
法官盯着屏幕,臉色越來越沉。
當畫面拍到一個三歲孩子被強行按住抽血、哭得撕心裂肺時。
法官猛地一拍桌子,怒火滔天道。
“李知白,何豔你們不是人!”
這句話像驚雷,炸得整個法庭鴉雀無聲。
父母的臉色瞬間煞白。
母親癱坐在椅子上,嘴裏喃喃着: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那些孩子是我們資助的貧困生,采血是爲了給他們做體檢,我們是做慈善啊!”
父親緊跟着接話,試圖把聲音放得溫和:
“我們就是看那些孩子身體弱,才定期給他們做血液檢查,都是爲了他們好。那些所謂的血瓶,只是普通的營養劑樣本。”
“大家相信我們一次啊,我們可是愛心使者,怎麼可能會做傷害孩子的事情呢?”
他抬手推了推眼鏡,袖口沾着的幹涸血漬。
母親見勢不對,突然捂着臉哭起來,
將矛頭指向我。
“我們養了李雪十八年啊,她就是嫉妒我們對別的孩子上心,故意栽贓!她從小就心思重,見不得別人好!”
聞言,心頭的涼意開始蔓延。
四肢百骸像是沒成千上萬只螞蟻啃食。
這一刻。
親情崩塌了。
萬萬沒想到,媽媽居然會顛倒是非,污蔑我。
我倒吸一口涼氣。
“法官大人,我有證人證明我剛剛說的一切都是對的。”說完。
我指向法院門口。
門口處走來一個三歲的小男孩,
他格外瘦弱。
露出滿手臂的針孔。
“愛心父母說,只要我乖乖獻血,他們就會多愛我一點,我太渴望愛了,所以就......”這話像火星子落進了汽油桶。
網友紛紛炸了。
“這是人能做出來的事?三歲孩子都下得去手?”
“天啊,萬萬沒想到愛心使者居然是惡人!”
母親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剛要張嘴狡辯。
第二個孩子走上了證人席,她梳着幹淨的馬尾,弱弱道。
“愛心父母說,乖乖抽血就給我買糖......”“可是抽完血好痛......”
旁聽席裏突然有人喊了一聲:
“畜生!人面獸心的家夥!”
緊接着,不知是誰先扔出了第一個東西。
是之前砸向我的臭雞蛋,黃色的蛋液濺在父親的西裝褲腿上。
父親猛地跳起來,指着那人大罵,完全沒了平時溫柔待人的樣子。
“你幹什麼?法庭上公然襲擊人?活膩了是嗎?”
網友繼續動作。
第二個、第三個臭雞蛋接二連三地砸過來。
蛋殼破碎的聲音混着罵聲,像冰雹砸在玻璃上。
“襲擊?你們抽孩子血的時候怎麼不說襲擊?”
“這蛋是給那些被你們抽幹血的孩子扔的!”
“今天就讓你們嚐嚐什麼叫報應!”
“真是看錯人了,還以爲你們是善良的好人呢,沒想到竟然是魔鬼!”
媽媽尖叫着讓法警攔着,可法警只是站在原地,甚至有人悄悄偏了偏頭,沒去攔那飛來的雞蛋。
第三個孩子是被輪椅推上來的。
他因爲長期采血,貧血導致了雙腿肌無力,現在還站不起來。
他紅着眼眶。
“抽血好疼,放過我吧。”
“我不想死......”
這句話像按了暫停鍵,扔雞蛋的動作停了一瞬,隨即爆發了更洶涌的憤怒。
法官敲了三次法槌,才勉強讓法庭安靜下來。
最終,父母被因爲虐待兒童,傷害兒童性命被逮捕。
判處無期徒刑。
真相終於大白。
可我的心中依舊是一片冰冷。
等法警把父母架走時,他們滿臉都是落魄。
“不是的,我沒有虐待兒童。”“冤枉啊......”
第五章而那些孩子,被各自的新監護人牽着手,慢慢走出法庭。
陽光落在他們臉上,終於沒了地下室裏的慘白。
出來後,我被一股軟乎乎的力道撞進懷裏。
是那個三歲的小男孩,他掙開新媽媽的手,撲過來抱着我的腰,小腦袋在我外套上蹭了蹭:“姐姐你是個好人。”
“謝謝你救了我們。”
遠處傳來腳步聲。
更多的孩子向我涌來。
“姐姐好棒,是大英雌!”
“我要向姐姐學習,以後幫助更多的人。”
我蹲下來,把他們一個個攬進懷裏。
良久,他們才依依不舍的跟着新父母回家。
我一步步朝前走。
突然看見之前那群打我的網友。
那些不堪的,痛苦的畫面再次浮現在我腦海裏面。
我下意識想要躲開他們。
他們卻主動喊住了我。
“李雪!我們有話要跟你說。”領頭的是當初打我最狠的那個大叔。
如今,他垂着腦袋,聲音悶得像埋在土裏:
“對不起......之前是我瞎了眼,動手打了你。”
他說着。
突然“咚”地一聲跪下來,膝蓋砸在水泥台階上,發出悶響。
旁邊幾個跟着他罵過我的人,也跟着彎下腰,
“我們錯了,你打回來吧,怎麼打都行。”
“要不是你堅持自己的想法,那些孩子將永無天日,是你救了他們。”
還有那個扇我巴掌的女生。
她紅了眼睛。
“我錯了,是我冤枉了你,你扇我巴掌吧,扇多少下都成。”
我看着他們。
深吸一口氣。
“不怨你們。”“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
黃發男生抬頭看我,眼睛通紅:
“你爲什麼不打?至少你打了我們,我們心裏才會好受一點,畢竟冤枉了你當初把你打得遍體鱗傷是我們的錯呀,是我們有眼無珠啊,我們配不上你的原諒啊!”
我彎下腰將他們一個個扶起來:
“我舉報不是爲了報復誰,是爲了讓那些孩子能好好活着。”
我看着他們垂下去的肩膀,
“你們的道歉,我接了。但我不想打回來。打人的滋味,我嚐過,不好受。”
“大家都起來吧,回家去吧,”
台階下的人漸漸散了,臨走前他們把一張張手寫的道歉信塞給我。
後來,父母希望再見我一次。
我沉了一口氣,還是決定去了。
監獄會見室裏。
我剛坐下,媽媽就隔着玻璃撲了過來。
曾經精心打理的頭發枯槁地貼在臉頰,眼角的皺紋沒了美容針的遮掩,堆成了深深的溝壑。
“雪兒!我的雪兒!”
她的聲音隔着玻璃傳過來,帶着哭腔的顫音。
“你終於來看媽媽了!媽媽以爲你再也不肯見我們了!”
父親坐在旁邊。
曾經總是挺直的背脊塌了下去,西裝換成了灰撲撲的囚服,
他瘦削了一點,眼下的烏青很是明顯。
他看着我,喉結滾了半天,才擠出一句:
“孩子,我們......知道錯了。”
我沒說話,只是把帶來的紙巾推到玻璃對面的托盤裏。
母親抓起紙巾,卻沒擦眼淚。
“雪兒,你聽媽媽說,我們真的不是故意要傷害那些孩子的!”
“媽媽只是太想年輕了,你看媽媽年輕時多漂亮,後來臉上長了皺紋,那些導演都不找我拍戲了,沒了錢爸媽怎麼撫養你長大給你更好的生活呢?…我們也是沒辦法啊!”
“沒辦法?”
我終於開口,聲音平靜得像結了冰的湖面,
“所以你們就把那些孩子騙來,像對待牲畜一樣抽血?就因爲你們想多留幾年青春?”
“可是他們是無辜的呀,爸媽,你們自己也有孩子,應該能懂孩子受傷的心情吧,可你爲什麼還要選擇傷害他們呢?”
父親急忙擺手,語氣急切:
“不是牲畜!我們給他們吃的穿的,沒讓他們餓着凍着!采血也是有分寸的,誰知道那些孩子體質那麼弱......”
“有分寸?”
我冷笑一聲。
第六章
從包裏掏出一張照片,推到托盤裏。
那是之前那個雙腿肌無力的孩子,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針孔特寫,
“每周三次采血,一次兩百毫升,這叫有分寸?那個三歲的孩子被你們按住抽血,哭得差點窒息,這叫沒讓他們餓着凍着?”
母親的哭聲突然拔高。
“那是意外!我們本來只想采一點,可那些美容針的效果太好了,我們控制不住,所以就多采了一點血......”
她突然抓住父親的胳膊,
“你跟雪兒說啊,我們當初也是被利益沖昏了頭,我們不是壞人!”
父親的臉漲得通紅,眼眶也紅了。
他看着我,眼神裏滿是懇求:
“雪兒,爸爸媽媽養了你十八年,你不能不管我們。你去找找關系,想想辦法,哪怕讓我們判輕一點也好啊!我們知道你心軟,你就當可憐可憐我們......”
我笑了,笑聲裏帶着一絲苦澀,
“那些被你們囚禁了三年的孩子不可憐?那個因爲血液耗盡而死的孩子不可憐?你們當初按住他們抽血的時候,怎麼沒想過可憐他們?”
母親的哭聲弱了下去,她低下頭,看着自己枯瘦的手,指甲上的蔻丹早就掉光了,露出蒼白的指尖:
“我知道......我們對不起那些孩子,可那個大師告訴我們孩童血的抗衰效果最好的,我們沒有其他辦法了。”
“我們也是被人誤導啊。雪兒。”
我冷哼一聲。
“你們不是被誤導,是被貪婪和虛榮蒙住了眼。你們渴望年輕,渴望變美,渴望永遠被人追捧,所以你們把那些孩子的健康和生命,當成了自己青春的祭品。”
父親沉了一口氣,肩膀微微顫抖。
“我們......我們真的後悔了。在監獄裏的這些日子,我每天都睡不着,一閉眼就看到那些孩子的眼睛,他們看着我,問我爲什麼要傷害他們......”
他抬起頭,眼淚掉了下來,
“雪兒,你就救救我們吧!我們出去以後,一定好好做人,再也不做這種缺德事了!我們給那些孩子的家人道歉,我們賠償他們,多少錢都願意!”
我搖了搖頭,
“那些孩子失去的童年,失去的健康,甚至失去的生命,是錢能賠回來的嗎?那個雙腿肌無力的孩子,以後可能永遠都站不起來了;那個暈血的女孩,現在看到針管還會發抖,這些傷害,你們用什麼賠?”
母親趴在玻璃上,哭得撕心裂肺:
“我知道我們錯得離譜,可我們是你的爸爸媽媽啊!你怎麼能眼睜睜看着我們在監獄裏受苦?你小時候生病,媽媽整夜整夜地守着你;你上學,爸爸每天開車送你,我們對你那麼好......”
“是啊,你們對我很好,給我錦衣玉食,給我別人羨慕的生活。”我看着她,眼神裏沒有恨,只有平靜,
“可我後來才知道,我穿的名牌衣服,背的名牌包,都是用那些孩子的血換來的。每次看到那些衣服,我都會想起地下室裏那些蜷縮的身影,想起他們手臂上的針孔,想起他們怯生生的眼神。
這些年,我活得像個小偷,偷了那些孩子的幸福,來裝點自己的生活。”
父親尖叫着撲過來,眼裏只剩下赤裸裸的求生欲。
“是我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那些孩子。
可我們真的不想在監獄裏待一輩子,雪兒,你就當看在我們養育你的份上,幫我們一次,好不好?”
你救救爸媽吧。”
“我們不想死啊,爸媽當年,可是對你最好啊。”
“你不能沒良心啊。”
他們爲了活下去,不惜暴露自己最醜陋的一面,那些虛僞的懺悔、廉價的承諾,像一把把刀子,再次刺穿我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我淡然收回目光,仿佛只是看到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第七章
“我不能幫你們,也不會幫你們。如果幫了你們,我就是幫凶。而且,這是你們自己選的路,該承擔的後果,你們必須自己承擔。”
我看着玻璃對面淚眼婆娑的父母,
“我今天來看你們,不是爲了原諒,只是爲了跟過去告別。
從今天起,那些用孩子的血堆起來的親情,我不想要了。”
說完。
我轉身離開,身後的哭聲越來越遠,直到被會見室的鐵門隔絕。
走出監獄大門,陽光刺眼,我抬手擋了一下。
風從遠處吹過來,帶着自由的味道。
那些曾經讓我愧疚的親情,那些讓我窒息的罪惡,終於在這一刻,被關在了那扇冰冷的鐵窗之後。
那些被陰霾籠罩的日子,終於翻篇了。
聽人說我走後,他們便絕望地上吊自殺,殺了死之前手裏還握着一張全家福照片。
過去的一切,仿佛隨着他們的離世,煙消雲散。
這個家,我已經徹底放下了。
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高考結束,我填報了法學院
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我去了福利院那個坐輪椅的男孩已經能拄着拐杖走路了,他舉着自己的成績單跑過來,笑盈盈地說:
“姐姐,我考了年級第三!你說過,讀書能改變命運,我做到啦!”
還有曾經那個暈血的女孩。
她遞給我畫了一幅畫,畫面裏是一群孩子坐在明亮的教室裏,黑板上寫着“謝謝姐姐”。
大學四年,我泡在圖書館和法律援助中心。
我跟着導師處理過未成年人權益保護的案子,見過被家暴的孩子縮在角落發抖,見過留守兒童因爲缺乏關愛而誤入歧途。
每一次接觸這些案例,我都會想起那座孤島上的地下室,想起那些布滿針孔的胳膊這讓我更加堅定,要成爲一名能爲孩子遮風擋雨的律師。
畢業那天,我穿着學士服,在校園的櫻花樹下拍照。
手機裏收到一條私信,是之前給我跪過的那個大叔,他發來的他現在成了一名公益博主,專門揭露網絡謠言,幫被網暴的人發聲。
他說:
“你當年不打我,是給我留了體面,現在我想把這份體面,傳給更多人。”
拿到律師執業證的第一個案子,是爲一名被養父母虐待的留守兒童維權。
法庭上,我拿着證據,條理清晰地陳述事實,看着法官宣判“解除收養關系,養父母承擔法律責任”時,那個孩子撲進我懷裏哭了那哭聲裏,有委屈,更有解脫。
我想起多年前的自己,也是這樣,在法庭上看着正義降臨。
工作三年後,我用攢下的積蓄,聯合幾位志同道合的律師和公益人士,成立了“星光守護”兒童權益保護機構。
我們租了一間不大的辦公室,牆上貼滿了孩子們的畫,書架上擺滿了兒童法律書籍和繪本。
我們的初衷很簡單:
讓留守兒童有書讀,讓受傷害的孩子有處說,讓每個孩子都能在陽光下長大。
機構成立的第一天,就來了不少求助的家長和孩子。
有個奶奶牽着孫子來,說孩子父母在外打工,孫子在學校被欺負,沒人管;
有個留守兒童抱着一本破舊的課本,問我們能不能教他寫作業。
我們給孩子們安排了課後輔導,請了志願者老師教他們畫畫、唱歌,還開通了24小時法律諮詢熱線。
那個被教師夫婦收養的小男孩,現在已經上初中了。他周末會來機構當志願者,幫着整理圖書,給更小的孩子講故事。
他說:
“姐姐,你當年給了我一束光,現在我想把這束光,傳給更多人。”
窗外的陽光照進來,落在孩子們的畫紙上,那些歪歪扭扭的線條裏,藏着最純粹的希望。我拿起一份新的法律援助申請,是關於留守兒童教育權益的。
這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使命。
曾經,我以爲我的人生會被仇恨和傷害填滿。可現在,我站在“星光守護”的辦公室裏,看着孩子們的笑臉,聽着他們的讀書聲,突然明白:
人生從來不是活在過去的陰影裏,而是活在當下的溫暖和未來的希望裏。
那些曾經的傷害,都成了我成長的勳章;
那些孩子們的笑臉,都成了我前行的力量。
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而這一次,我要爲更多孩子,點亮星光。
如今的我,有事業,有自由與朋友的陪伴,還有一顆堅韌的心。
我買了一套能看到海的房子,每天清晨被陽光和鳥鳴喚醒,傍晚看着夕陽染紅海面,日子平靜而美好。
偶爾,我會想起監獄裏的那一幕,想起父母最後的下場。
但我心中沒有絲毫波瀾,只有釋然。
夕陽下,我抱着懷裏的寵物,望着遠方的大海。
幸福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