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比起爸爸對我的忽視。
爺爺奶奶則更想讓我死。
明明他們是灌我酒的罪魁禍首,卻一次次質問我爲什麼要毀了這個家。
第一次殺我時,我還在襁褓中。
爺爺用枕頭死死捂住我的嘴巴。
還好被醫護人員發現,聽到“殺人償命,不值得”幾個字,他才慢慢鬆手。
後來。
他們想了別的辦法。
三歲那年。
奶奶帶我去海邊。
我身上套着泳圈在海裏玩耍,我沉浸在玩水的喜悅中,絲毫沒注意到遊泳圈在慢慢漏氣。
一個浪頭拍來,我被卷走。
奶奶哭喊着,跪求衆人救救乖孫女。
可當我被救生員撈上來時,她又惡狠狠盯着我。
“你爲什麼要回來!爲什麼不被淹死!”
也許是我有點難殺。
所以六歲那年,爺爺奶奶想了更好的法子。
他們騙我去遊樂園玩,卻在我撲蝴蝶時消失了。
那天下了好大的雪。
我縮在牆角,快被凍成冰雕。
手腳越來越麻木,身體像被針扎一樣疼。
這一次,是保安室的值班叔叔救了我。
我被送回家時,兩只腳趾頭已經被凍傷成了黑色,最後不得不截肢。
手術完後,媽媽對着我少了一半的小腳丫皺起眉頭。
不是心疼,而是厭棄。
“蠢貨,本來照顧你就麻煩了,搞成這樣不是成心給我添堵嗎?”
“現在走路都走不利索,以後是想我背着你走一輩子?”
“小小年紀心機死了,爲了拴住我,真是不擇手段啊。”
我想解釋,不是的。
但媽媽不聽。
只是粗暴地擰我胳膊發泄着。
所以,今天看到媽媽對別的溫柔又耐心時,我有那麼一絲絲嫉妒。
但想到他是健康孩子,而我是傻孩子時。
這股嫉妒,又成了自卑。
媽媽已經把小男孩送回家。
真好。
別的小朋友順利回家,我也跟着高興。
只是可惜了。
我永遠都沒法回家了,只能在臭水溝裏發爛發臭。
渾身長滿蛆蟲,被蟑螂老鼠一點點啃噬掉。
媽媽走時,看到男孩鞋帶散了。
本來想蹲下去幫忙系一下的。
可被男孩制止了。
“阿姨,這點小事不用麻煩你的,我可以自己完成。”
說完,便系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媽媽的手僵到半空中,眼裏卻全是羨慕,羨慕別的母親能有這麼省心的孩子。
不像我,學了好幾年,還是會把帶子系成死結。
還好我死了。
不會再麻煩媽媽了。
她收回手,對着男孩勉強笑了笑,便倉皇離開。
只是剛走不久,催命般的電話又響了。
如同電鑽般,吵得人心煩。
是發現我屍體了嗎?
我惴惴不安地湊近想聽聽。
可媽媽的尖叫聲,先一步炸開。
“不是說了別來煩我嗎!”
“她的任何事都與我無關!我是獨立女性,不是誰的附屬品,更不是誰的終身保姆!求你放過我好不好?我只想爲自己活一次!”
媽媽不想再被拖入暗無天日的時光裏。
但對面並不是爸爸。
“我們是市局刑偵支隊,在城西下水道發現一具嚴重受損的女童屍體,根據人口排查初步判斷是你女兒林萱萱,還請立刻來警局協助調查。”
冰冷的話,不容置疑。
媽媽猛地倒吸一口涼氣,手機差點從掌心滑落。
但下一秒,她又嗤笑起來。
“爲了逼我回去還真是費盡心思啊,竟然編出這種故事。”
“以爲我會信?林萱萱當年在遊樂園大雪天裏走丟都沒死成,這次不過就在樓下的魔術攤,她再蠢也能爬回來!”
“現在指不定家裏睡大覺呢。”
媽媽說完,便直接掛斷電話。
在拉黑號碼前一秒鍾,對方忽然發來一段視頻。
模糊的畫面裏。
幾名身着制服的警察,正費力將我斷成兩節的屍體,從臭水溝裏撈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