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小聲嘀咕。
這話一出，剛醒過來的王嬸子又是一聲哀嚎，差點又要暈過去。
沖到下遊？
那是連屍首都不全了啊！
霍北疆還在水裏。
他嘴唇已經凍得發紫，但眼神依然堅毅得可怕。
只要沒看到屍體，就還有希望。
這是軍人的執念。
也是對生命的敬畏。
“首長！上來歇會兒吧！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陳山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焦急地喊道。
霍北疆沒理他。
他又一次深吸氣，猛地扎進水裏。
這次潛得更久。
岸上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楚靈看着那個在水裏拼命的男人，心裏那股看戲的勁兒淡了幾分。
有點煩躁。
這傻子。
明明不在水裏，瞎折騰什麼勁？
浪費體力。
要是凍壞了，誰給她當暖爐？
誰給她做飯？
誰給她發工資？
不行。
這可是她的私有財產。
楚靈把水壺蓋擰緊，抬腳往河邊走。
“哎哎哎！靈丫頭你幹啥？別添亂！”
村支書眼尖，一把攔住她。
這時候正是人命關天的時候，這嬌滴滴的大小姐要是再掉下去，那楚家那兩個煞神兄弟還不把這河給填了？
“支書伯伯。”楚靈眨眨眼，一臉無辜，“我看霍同志太累了，想叫他上來。”
正說着，水面譁啦一聲。
霍北疆冒了出來。
這次，他手裏抓着一樣東西。
所有人瞬間屏住呼吸。
“找到了？！”
“是不是鐵蛋？！”
王嬸子連滾帶爬地沖到河邊，眼睛死死盯着霍北疆的手。
霍北疆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大口喘息。
他舉起手裏的東西。
那是一截枯木。
上面纏滿了水草，乍一看像個人形。
“……”
人群死一般的寂靜。
希望落空，比絕望更讓人難受。
王嬸子眼裏的光瞬間熄滅，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癱軟在泥地裏。
“我的兒啊……你這是要娘的命啊……”
霍北疆把枯木扔回水裏，遊回岸邊。
陳山趕緊把他拉上來。
渾身溼透，軍綠色的背心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完美的肌肉輪廓。
水珠順着他堅毅的下巴滴落，滑過胸膛，沒入腰間。
性感得要命。
但在場沒人有心情欣賞這副男色。
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首長，下遊兩公裏都找過了，沒有。”陳山低聲匯報，聲音裏帶着愧疚。
霍北疆接過支書遞來的外套，卻沒穿，只是隨意地搭在肩上。
他看着漆黑的河面，眉頭鎖成了一個“川”字。
怎麼會沒有？
這河段雖然急，但亂石多，如果人真掉下去，大概率會被卡住。
除非……
“是不是……被水鬼拖走了啊？”
人群裏，不知是誰小聲嘀咕了一句。
這句話像是一滴水進了油鍋。
瞬間炸了。
“對啊！聽說這河裏以前淹死過人，那是找替身呢！”
“我就說這河邪門！前兩天我還看見河裏冒黑氣！”
“肯定是水鬼！鐵蛋這是被髒東西纏上了！”
恐懼在人群中蔓延。
原本只是單純的悲傷，此刻卻多了幾分詭異的驚悚。
王嬸子一聽這話，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她猛地爬起來，跪在地上就開始磕頭。
“河神大老爺！求求你放過我家鐵蛋吧！我給你燒紙！給你磕頭！求求你了！”
咚咚咚！
頭磕在石頭上，瞬間見了血。
“愚昧！”
霍北疆厲喝一聲。
聲音不大，卻帶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壓。
喧鬧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
他大步走到王嬸子面前，單手將人提了起來。
“這是封建迷信。”
霍北疆眼神冰冷，掃視全場。
“人還在找，沒見到屍體前，誰也不許胡說八道。”
“與其在這磕頭求鬼神，不如多幾個人去下遊找找。”
他的聲音冷硬，像是在下達作戰命令。
村民們縮了縮脖子，不敢吱聲。
但這並沒有打消他們心裏的恐懼。
找不到人是事實。
這河裏邪門也是事實。
這首長雖然厲害，但還能管得住水裏的鬼？
“霍同志說得對。”
一道清脆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
衆人循聲望去。
只見楚靈站在一塊大石頭上，手裏還抓着一把不知從哪順來的瓜子，正磕得起勁。
“這就不是水鬼幹的事。”
她吐掉瓜子皮，語氣輕飄飄的。
“水鬼要找替身，那得是淹死鬼。淹死鬼身上陰氣重，這河裏幹淨得連條魚都沒有，哪來的鬼？”
衆人：“……”
這是重點嗎？
重點是這丫頭怎麼一臉看戲的表情？
霍北疆轉頭看她。
深邃的眸子裏閃過一絲探究。
這丫頭，話裏有話。
“你知道他在哪？”霍北疆直接問。
楚靈聳聳肩，跳下石頭，拍了拍手上的灰。
“不知道啊。”
“我就是個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姑娘，哪知道這種事。”
“不過嘛……”
她走到霍北疆面前，蹙眉看着他手臂上還在滴水的紗布。
“我看這河邊風景不太好，風水也不行。”
楚靈湊到他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這鞋擺得太整齊了。”
“就像是……有人故意脫下來擺在那給人看似的。”
霍北疆瞳孔猛地一縮。
鞋。
剛才他只顧着救人，忽略了這個細節。
如果是小孩子玩水意外落水，鞋子通常是亂踢亂蹬掉的，或者是爲了下水玩特意脫的。
但這雙鞋。
擺放在離水邊還有一米遠的草地上。
整整齊齊，鞋頭朝外。
這不像是急着下水的孩子會做的事。
更像是……
僞造現場。
“你是說……”霍北疆壓低聲音，眼神變得銳利如刀。
“噓。”
楚靈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唇邊。
“我什麼都沒說哦。”
“我只是餓了，想回家吃紅薯。”
她說完，轉身就走。
留給衆人一個瀟灑的背影。
霍北疆看着她的背影，陷入深思。
這丫頭。
果然沒那麼簡單。
“收隊。”
霍北疆突然下令。
“啊？”陳山愣住了，“首長，不找了？”
這還沒找到人呢！
“河裏沒有。”
霍北疆穿上外套，扣好扣子，遮住了那一身讓人血脈噴張的肌肉。
“通知派出所，擴大搜索範圍。”
“重點排查村裏的陌生人，還有……”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那雙孤零零的布鞋。
“還有最近有沒有誰家突然多了什麼動靜。”
這不是意外。
這是人爲。
既然是人爲，那就歸他管了。
敢在他的防區搞事。
找死。
霍北疆大步追上前面的楚靈。
“走那麼快幹什麼？”
“餓。”
“回去給你烤紅薯。”
“還要加個雞蛋。”
“……行。”
兩人並肩離去。
留下河邊一群懵逼的村民。
這就不找了？
這首長怎麼比那靈丫頭還隨性？
只有王嬸子還在哭，但哭聲裏少了幾分絕望，多了幾分茫然。
河裏沒有？
那她的鐵蛋去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