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嫁進陸宅的半年來，兩人之間幾乎是零相處。
按照身份來說，她是陸衍的“小媽”。
但按照年齡，他二十八，比她還大八歲。
和陸庭結婚的這半年來，陸衍從來沒叫過她這個稱呼。
她倒是也理解，誰願意認一個比自己還小的媽？
陸衍一進門，就看見她這幅魂不守舍的模樣。
對着陸庭買給她的包，眼眶微微發紅，泫然欲泣。
是有多眷戀陸庭，所以睹物思人？
陸衍的臉色不明顯地沉了幾分：
“你就這麼想他？”
沈茉：“……”
按理說丈夫死了，不該傷心嗎？
再說了，他哪只眼睛看出來她在想陸庭……
唇亡齒寒，她明明是在爲自己的好日子到頭了而感到悲傷。
“你管我想不想。”
她垂頭撥弄了一下包帶，“陸衍，你是來讓我走的吧？”
“再給我幾天時間，等我租到房子就走，行不行？”
陸衍一愣，隨即皺起眉：
“你就是這樣想我的？”
沈茉的表情寫着“不然呢”。
在這座宅子裏，誰不知道陸衍討厭她。
她還沒和陸庭領證時，陸衍得知了消息，曾經怒不可遏地來找陸庭對峙。
當時沈茉恰巧待在陸庭辦公室，她躲在休息室裏，貼着門，聽見二人的爭吵。
陸衍的聲線如同淬了冰霜，冷而尖銳：
“爸，你瘋了？”
“她才二十，跟我弟一樣大，你說你要跟她結婚？”
陸庭難得怒到拍了桌，一聲巨響：
“逆子，你媽去世這麼多年了，我把你和你弟養大，如今你們也都成年了！”
“我現在找個女人結婚，哪裏對不起你了？”
那天，二人吵得激烈，辦公桌上的花瓶和茶杯都碎了一地。
混亂終於平息後，沈茉躲在休息室裏不敢出去。
陸庭推門進來，看見蜷縮在地毯上的她，伸手將她抱進懷裏。
“小乖，別怕，他不接受也不要緊。”
“你只要在我身邊就夠了。”
後來她搬進陸宅，陸衍每次看見她，臉色都是又冷又臭。
盯着她的眼神，像是隨時準備做掉她。
她當然清楚，陸庭和她結了婚，不代表她們真是這個家的女主人。
她只是陸庭養的一只的合法金絲雀而已。
陸庭在的時候，願意嬌養着她，她就能錦衣玉食，十指不沾陽春水。
但現在陸庭死了，華庭集團的實際掌權人成了陸衍。
陸家從此就是他的，和她沒有半毛錢關系。
她哪裏還敢繼續死皮賴臉地住在這裏？
陸衍冷嗤一聲，目光掃過她身後整面牆的愛馬仕。
他緩步朝她走來，姿態從容，語帶嘲諷：
“就算我趕你走，你舍得？”
“也不想想，離了陸家，誰能養得起你。”
沈茉尋思，他應該是在陰陽她花了陸庭不少錢。
真摳門，陸家又不差這點。
陸衍越走越近，已然超過了安全距離。
沈茉被他逼得步步後退，最終卡在了他和鏡櫃中間。
她小聲嘟囔道：
“我舍不舍得又怎麼樣。”
“難道我還要繼續賴在這裏嗎。”
陸衍俯身，盯着她霧蒙蒙的漂亮眼眸：
“我會繼續給你錢。”
沈茉瞬間瞪大了眼睛。
她沒聽錯吧……
“爲，爲什麼？”
陸衍低低地冷笑一聲，眼底掠過一絲玩味。
“陸庭死前交代我好好養着你。”
“不然，你當我是做慈善的？”
沈茉聽了這話，更加一頭霧水。
陸庭托付長子繼續養着她，卻一點遺產也不舍得給她留？
如此前後矛盾，實在沒道理。
似乎是看出她的疑惑，陸衍神色不耐：
“有什麼問題？”
他動了下手臂，沈茉以爲他生氣了。
怕他一走了之，她連忙雙手並用，抓住了他的手臂。
開玩笑，誰會和錢過不去啊。
她主打一個能屈能伸。
仰起臉，眼神溼漉漉的，乖巧至極。
“沒有，沒有問題。”
陸衍呼吸一滯，神色卻並沒有因爲她的討好而緩和。
他垂眸，目光落在她白嫩柔軟的手上。
纖細指節微微彎曲，用了力，抓救命稻草一樣抓着他。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和他肢體接觸。
他冷聲道：
“沈茉，是不是只要給你足夠的錢，你就能對任何人這樣？”
沈茉心想，廢話，有錢能使鬼推磨。
她的咖位還沒有鬼那麼大。
但面前的男人神色冷硬，她不敢亂說，於是扯出一個僵硬又乖巧的笑容。
“不是的，我現在是陸家人，只花陸家人的錢……”
陸衍腦門上青筋直跳。
他忽然抬手，將她的手腕向上抬起，壓在了玻璃鏡櫃上。
沈茉嚇得叫了一聲，使勁掙脫。
奈何雙方體力懸殊，她被他按着動彈不得。
陸衍身形高大，逆光而立，將嬌小的她整個籠在陰影裏。
他深邃銳利的眸子緊盯着她，一字一句，低沉聲線強勢鑽入她耳腔。
“既然是陸，家，的，人。”
“被我養着，就老實一點，不許造次。”
“明白了嗎？”
他本就生得骨相凌厲，此刻居高臨下地逼視着她，壓迫感更強烈。
沈茉感覺自己心髒被人攥住似的，呼吸也變得艱難。
“明白……”
一滴眼淚不受控制地滑落，順着微紅眼瞼滑到臉頰。
陸衍禁錮着她的大手驟然鬆開，眉心緊蹙。
“嚇哭了？”
“就這點膽量？”
沈茉委屈地抹着眼淚，白嫩手腕上顯現一圈淡淡紅痕。
陸衍瞥了一眼，又驟然側過臉去，突兀地移開視線。
他拿出一張卡，放在一旁的首飾台上，淡聲道：
“卡裏有五十萬，你這個月的零花錢。”
陸宅有吃有喝，她不用費心，所以給她的錢，都由她自己額外支配。
沈茉抹了把淚，停止哭泣，看着陸衍欲言又止。
也不是嫌五十萬很少的意思。
但他知不知道，按陸庭以前給的數，這只是個零頭？
陸衍自然知道她在想什麼，一語戳破。
“想要更多？”
沈茉連忙點頭，期期艾艾地看着他。
女孩剛哭過，白皙的臉頰透着粉意，桃花拂面一般，惹人憐愛得緊。
陸衍低笑一聲：“看你表現。”
“錢我會按月給，表現好下個月加錢。”
“表現不好的話……”
沈茉緊張地看着他。
他卻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看得沈茉毛骨悚然。
很難不懷疑，她要是“表現不好”，他就會做掉她，毫不心軟。
她連忙點頭如小雞啄米。
“我會好好表現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