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頂級酒店會議室內燈火通明。
剛結束一場冗長跨國會議的陸珩揉了揉眉心,臉上帶着一絲倦意。
手機屏幕亮起,提示有新消息。
他點開,是時婼發來的一張照片。
照片裏,女孩素白的小臉陷在柔軟的枕頭裏,長卷發如海藻般鋪散開。
她懷裏緊緊抱着一只毛茸茸的粉色兔子玩偶,正眯着眼,對着鏡頭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陸珩眸光在照片上停留了片刻,臉上看不出什麼波瀾,下一秒,他將照片保存到相冊內。
緊跟着而來的是一條文字信息:
「睡覺了,陸珩,晚安。」
他垂眸,指尖在屏幕上敲下兩個字:
「晚安。」
消息剛發送成功,宋瀾的電話就打了進來,鈴聲執着地響了好幾聲,他才慢條斯理地接通,語氣平淡,
“媽。”
電話那頭立刻傳來宋瀾帶着薄怒的質問,
“陸珩!你微信籤名那個‘已婚’是什麼意思?你給我解釋清楚!”
“字面意思。”
陸珩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港城璀璨的夜景,聲音沒有起伏。
宋瀾壓着火氣,
“你是對我給你安排的相親對象有意見?”
“沒有任何想法。”
他回答得幹脆。
“那你幹嘛亂說自己已婚?你知不知道妍妍看到你籤名,難受得都掉眼淚了!”
宋瀾口中的“妍妍”是溫家千金溫清妍,陸溫兩家是世交,溫清妍對陸珩的心思昭然若揭,兩家長輩也樂見其成。
只不過,陸珩從未正眼看過溫清妍,對長輩之間的胡亂撮合,更是煩不勝煩。
男人眉宇間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語氣依舊冷淡,
“沒亂說,真的已婚。”
宋瀾被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氣得夠嗆,聲音拔高,
“你是不是還對着時家那個上不得台面的小孤女念念不忘呢?”
陸珩眸色一沉,
“母親,一個人的價值並不在於她能否上台面,用這個標準衡量他人,實則是自己的狹隘。”
宋瀾氣結,
“你回答我的問題。”
“不是。”
陸珩幾乎沒有任何停頓地否認,語氣斬釘截鐵。
念念不忘?
他這心底冷嗤。怎麼可能。
當年是她決絕地說分手,一走了之,幹淨利落。
他陸珩豈是那種拿得起放不下的人?
這段婚姻,不過是一場各取所需的交易。
他反復對自己強調,僅此而已。
宋瀾帶着怒氣命令道,
“好啊,你說你已婚,行!那你把人帶回家給我看看!我倒要看看,是哪家的千金能入得了你的眼!”
陸珩眼底的不耐漸漸積聚,語氣也帶上了幾分疏離的強硬,
“會的。沒什麼事我先掛了,還有個視頻會議。”
不等宋瀾再說什麼,他便結束了通話。
—
京城的秋,寒氣深重。
時婼睡醒看了眼天氣預報,溫度又降了幾個度。
她出門時特地披上了厚的毛絨外套。
到達實驗室,還沒進門,陣陣笑聲傳進耳邊。
林念被幾個平時就愛湊熱鬧的同事圍在中間,正高高舉着左手,中指上一枚鴿子蛋大小的藍鑽戒指在燈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暈。
“哎呀,我都說不要買這麼大的了,多招搖啊,可阿遲就是不聽,非說只有這個才配得上我……”
林念的語氣嬌嗔,眉眼間是藏不住的得意。
“嘀——”的一聲刷卡進門,打斷了實驗室一角的喧鬧。
圍着林念的人看見時婼進來,臉上的笑容瞬間變得有些尷尬,互相使了個眼色,很快如同鳥獸散,各自回到了實驗台前,忙碌起來。
林念舉着的手緩緩放下,轉頭看向時婼,非但沒避開,反而主動湊上前,將戴着鑽戒的手伸到時婼眼前,聲音甜得發膩,
“婼婼姐,你來得正好,快幫我看看,這是阿遲剛給我買的鑽戒,你覺得好看嗎?”
時婼垂眸瞥了一眼。那枚藍鑽純淨剔透,切割完美,確實價值不菲,也十分好看。
應遲在物質方面向來大方,以前也送過她不少禮物,只是從未涉及戒指這一類。
愛與不愛的區別有時候很明顯。
只不過,她根本不在意。
“好看。”
她語氣平淡地應了聲,聽不出什麼情緒。
林念臉上剛揚起一抹勝利者的得意笑容,卻聽見時婼繼續開口,聲音不高,卻帶着實驗室負責人特有的清冷和權威,
“實驗室是做實驗、出數據的地方,不是展示珠寶的展廳。私人物品請妥善收好,以免刮碰損壞實驗器材,或者影響實驗環境。”
林念嘴角的笑容僵住,咬了咬唇,眼底閃過一絲不甘和憤懣,悻悻地收回手,低聲嘟囔了句“知道了”,
中午,食堂。
時婼找了個安靜的位置坐下,想了想,她給面前的炸醬面拍了個照,發給了陸珩。
等了一會兒,手機還沒動靜,她拿起勺子,面前的光線突然被一道身影擋住。
林念端着餐盤,不請自來地坐到了她對面的位置。
“婼婼姐,你給誰發照片呢。”
“我老公。”
“……”
林念臉色微變,身體前傾,眼神緊緊盯着時婼,
“你跟時柒說的,你跟陸珩結婚了是騙人的吧?”
她昨晚從柒柒那裏聽到這個消息時,整個人都驚呆了,第一反應就是絕不可能,時婼在撒謊!可理智又告訴她,時婼似乎從不是信口開河的人。
時婼頭也沒抬,繼續吃着飯,
“不是。”
林念的聲音忍不住拔高,
“你真嫁給他了?!”
這消息比應遲甩了時婼更讓她難以接受。
時婼終於抬眸,目光清凌凌地看向她,
“跟你有關系嗎?”
“我我這不是關心你嗎……”
林念試圖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真誠些。
“不熟,不需要你的關心。”
時婼的語氣依舊冷淡。
林念被噎了一下,心底的嫉妒和不信幾乎要溢出來,她強扯出一個笑容,
“好啊,既然你說得這麼肯定,那你證明給我看啊?一個月後,我和應遲的訂婚宴,你要是能請動陸珩到場,我就信了!”
時婼覺得有些好笑,
“你信不信,對我來說很重要嗎?”
林念仿佛抓住了她的把柄,語氣帶着譏諷,
“我看你根本就是在撒謊!怕被拆穿對不對?你要是真能請動陸珩……”
她心一橫,直接道,
“你要是能讓陸珩出現在我的訂婚宴上,我、我就給你跪下磕頭認錯!”
時婼原本對這種幼稚的賭注毫無興趣,但聽到“跪下磕頭”幾個字,她拿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頓,忽然覺得有點意思。
她抬起眼,看着林念那副篤定她做不到的嘴臉,唇角輕輕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奇的樂子。
“好啊,”
她語氣輕鬆,帶着點漫不經心,
“我試試吧。”
林念一愣,沒想到她真的會答應,隨即嗤笑一聲,只當時婼是死要面子硬撐,等着看她一個月後如何收場。
時婼回實驗室的路上,收到了陸珩的信息:
「荃灣有什麼需要改動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