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董太後聽到劉協這麼說,面色頓時一沉,道:“協兒,你這是什麼意思?董重是你舅舅,是自家人,他做輔政大臣,將來才能更多爲你謀劃,祖母這可都是爲了你啊。”

劉協心中暗嘆,其實,董太後所想,他豈有不知?只是別人還好,董重乃董家子弟,又手握兵權,若是出任輔政大臣,必令何進忌憚。

到時,不但自己會招來殺身之禍,甚至有可能牽連到整個董氏。

況且,既立劉辯,輔政大臣之中,又怎可沒有何進的一席之地?

劉協言道:“祖母爲孫兒的謀劃,孫兒豈能不知?只是,何進勢大,與其在朝堂與之一爭長短,倒不如韜光養晦,退守外藩,避開京中亂局,暗中積蓄實力,以待天時。”

董太後一聽,面色微變,不由沉思起來。

身爲太後,執掌後宮幾十年,董太後也是見慣了朝堂風雨和後宮傾軋的。對於劉協的話,她自是明白,只是想不通,他是如何能想到這些的?

協兒,畢竟只有九歲啊,可這份心智,分明比一個成年人更爲成熟老練。

想來,他自幼喪母,這麼多年在宮中,雖得自己庇護,但也難免受人白眼,夾縫求生,這才練就了這般心性吧?

想到這,董太後喚過劉協,輕撫着他的頭,柔聲道:“協兒,這些年,苦了你了。你父皇有你這樣的兒子,當可含笑九泉了。只恨祖母無能,不能爲你爭取,竟要眼睜睜地看着皇位落到劉辯那個庸才的手上!”

“祖母莫要如此說。”劉協道,“皇兄年長於我,又無失德之處,繼承大位,也是理所當然。”

董太後輕嘆一聲道:“協兒,你就是心太善了,太子之爭,歷來都是腥風血雨。你不爭,可不代表旁人不會忌憚,這讓祖母如何能放心呢?要是朝中沒有咱們自己的人,萬一那何氏起了加害之意,那可如何是好啊?”

劉協道:“祖母說的極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孫兒也打算從董氏子弟中,物色幾個可用之人。畢竟是自家人嘛,關鍵時刻,能派上用場。只是,舅舅並不適合,孫兒對他另有安排。”

“這就對了!”董太後笑道,“那你說說看,只要是咱董家的人,那就是你的人,隨你取用。”

劉協聞言,心中暗喜。

有了祖母的支持,很多事情,便可以順利開展。

其實,這兩日,他心中早已對接下來的事有所謀劃。

到目前爲止,劇情的發展雖然較歷史有所不同,但最終的結果卻是未改。接下來,只要自己從中謀劃,令何進與十常侍相爭,相信,他最終還是會召董卓入京的。

只要董卓進京,必行廢立之舉。到時,自己就可順以理成章地坐上帝位,成爲大漢天子。

當然,這只是劉協計劃的第一步,要想擺脫傀儡的命運,他還必須要有自己的人馬才可以。

而這,就要依靠董氏了。

董氏這一輩的家主董重,是董太後親侄,現任驃騎將軍,掌三千兵馬。

表面上看,董重可與何進分庭抗禮,但實際上,劉協很清楚,自己這個舅舅並無領兵之才,絕非何進的對手。

明面相爭,董重必定吃虧,但若能遠離京師,回到故地河間,以董氏在河間的地位,再加上【士族之望】的加持,將它打造成一個一流的世家門閥,還是很容易的。

到時,他就可以借助董氏的聲望,暗中培植自己的勢力了。

日後,霸權之爭,還是得有自己的地盤和人馬才行。

想到這,劉協便道:“祖母,自黃巾之亂以來,各地匪患頻仍。父皇廢史立牧,令各地藩鎮可自行招兵買馬,掃除匪患。此舉固然使得藩鎮勢力崛起,難以遏制,但也帶來了很多機會。”

董太後聽罷,不禁詫異地看向劉協,心中暗思。

協兒竟連“廢史立牧”一事也知道?看來,他此前便早已關注朝堂動向了。

廢史立牧,是當年宗正劉焉提出的,當時,劉宏便對此猶豫不決。

劉焉的本意,是讓宗室皇親,或是忠正之臣,委以州牧要職,替天子牧守地方。可是州牧權力過大,一州軍政,盡在其手,甚至官吏選拔,也可以不由朝廷委派,這樣一來,便無疑削弱了皇權,令各方勢力日漸壯大。

不過,協兒此時提及,難道是……

董太後正自尋思,劉協繼續說道:“舅舅與其在京中,守着那爲數不多的三千部曲,倒不如返回河間,做一方太守。這樣一來,既可消除何進的戒心,也可暗中培植我們自己的勢力。萬一將來有變,在外好歹也有個策應。”

此話一出,董太後面色微變。

“協兒,你說萬一將來有變,是什麼意思?你想招兵買馬,難道是想……”

董太後面露驚恐,終是沒有說出“謀反”那兩個字來。

劉協微微笑道:“祖母勿驚,只是有備無患而已。如今天下紛亂,誰也說不好將來會出現什麼變故,孫兒身爲皇子,日後也是一方王侯,有些兵馬在手,又有什麼稀奇?”

董太後聽罷,方才放下心來,但隨即又不禁贊嘆起,劉協竟然有這樣的遠見!

正自驚嘆,卻聽劉協又道:“舅舅回返故地,洛陽也不能沒有咱們自家人。孫兒以爲,除了舅舅之外,還有兩人,祖母可以起用。”

“哦?是哪兩人?”

劉協笑了笑道:“其中一個,也是祖母的侄兒,董承。”

董承,便是歷史上,劉協的寵妃董貴人之父,也是受了劉協的“衣帶詔”,策劃刺殺曹操的那一位。雖然最終事敗,但在當時那種情況下,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將刺殺國賊付諸實踐,足見此人的忠義之心。

接下來,十常侍與何進相爭,董卓進京……將會有接踵而至的危機出現,劉協目前還沒有接觸到什麼能力很強的人,忠義,無疑就是最重要的考量標準。

“承兒……”董太後不由深思道,“嗯,承兒的文治武功,倒也算是小輩裏的翹楚,只是他太過年輕,還需多加磨煉,方能成器。也罷,既然你看中了,哀家這便召他進京,就先做個騎都尉吧。這芝麻大小的官職,何進總不能說什麼。那另一人呢,又是誰?”

“另一人,雖也姓董,但只是姓氏相同,並非祖母族中子弟。不過,這個人,祖母需得重用,而且,最好將之認作遠房族親。”

董太後聽罷,不由奇道:“哦?此人是誰,竟值得這般厚待?”

劉協道:“奉車都尉,董旻。”

“董旻?”董太後疑惑地道,“一個小小的奉車都尉,爲何要如此厚待?”

“董旻的官職雖然不高,但其兄董卓,現任西涼刺史,手中握有兵馬二十萬。他兄弟二人出身寒微,倘若祖母承認他們是董氏遠親,那便是抬舉了他們,董氏兄弟必然會念及祖母的恩德。現在對董旻施以厚恩,也是借機拉攏董卓,他日一旦有變,西涼的二十萬兵馬或可成爲我們的強援!”

劉協說罷,心下也暗暗尋思。

要讓董卓的二十萬人馬爲自己所用,這絕非小恩小惠便可做到。但是,要讓他不對董氏下手,倒還是可以的。

董卓出身不顯,這是他一直以來在意的事。歷史上,他也確曾以董太後的親族自稱,也正是因此,他才會重用董承。

既然如此,倒不如現在便承認了他的身份,若是他接受了,日後進京,就是再囂張跋扈,總也不能對祖母和董氏下手。

如此一來,董氏得以保全,自己的計劃便不會受到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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